鐘曉曉把車停在市三中學門口時,下課鈴聲剛響。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像潮水般涌出教學樓,喧鬧聲瞬間填滿了整個校園。她看著人群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周蕓正站在公告欄前,和一個女老師說著什么,手指在名單上點了點,神情嚴肅。
等學生們漸漸散去,鐘曉曉才走了過去。周蕓恰好轉過身,看到她時明顯愣了一下,眼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隨即快步走了過來。
“鐘警官?你怎么來了?”她的聲音比在警局時沙啞些,眼下的烏青又重了幾分,顯然昨晚沒睡好。
“有些細節想再跟您聊聊,”鐘曉曉指了指不遠處的長椅,“方便嗎?”
周蕓猶豫了兩秒,點了點頭。兩人并肩走過去,長椅旁的梧桐樹落了幾片葉子,在地上打著旋兒。
“您教哪科?”鐘曉曉先開了口,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銘牌上——上面印著“數學組”三個字。
“高三數學,”周蕓攏了攏耳邊的碎發,“這屆學生要高考了,事情多。”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包帶,那是個洗得發白的帆布包,邊角磨出了毛邊。
鐘曉曉拿出筆記本:“您昨天說,趙先生每周三下午去臨江公園散步?”
“嗯,堅持好幾年了,”周蕓點頭,“他說那里的江風能讓腦子清醒點。”
“案發那天也是周三,他去公園是提前跟您說過嗎?”
“沒有,”周蕓搖頭,“我們早上出門時他提了一句,說下午沒應酬,想去走走。我以為……”她的聲音哽咽了,“我以為只是平常的一天。”
鐘曉曉沒接話,翻到記錄50萬轉賬的那頁:“關于那50萬的轉賬,您再仔細想想,趙先生最近有沒有提過要給誰轉錢?或者有沒有什么需要大筆支出的地方?”
周蕓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低頭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我想起來了,大概半個月前,他跟我提過一次,說以前公司有個員工出了意外,家里挺困難的,他想幫幫人家。我當時沒在意,以為就是捐點錢,沒想到……”
“那個員工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嗎?”鐘曉曉追問。
“好像是姓張……具體的我不清楚,他沒多說。”周蕓的語氣有些含糊。
這時,一個穿運動服的男生跑過來,手里拿著本習題冊:“周老師,這道題我還是沒弄懂。”
周蕓立刻換上溫和的表情,接過習題冊:“我看看……這里要用導數求極值,你先畫個函數圖像試試。”她一邊講題,一邊下意識地按了按太陽穴,手指上沾著點藍色的粉筆灰。
男生走后,鐘曉曉忽然問:“趙先生跟您說的那個穿灰色連帽衫的跟蹤者,有沒有提過對方的身高?”
“沒具體說,”周蕓想了想,“就說中等身材,跟他差不多高吧。”
“那您覺得,趙先生有沒有可能認識那個人?”
周蕓愣了一下:“應該不認識吧?如果認識,他為什么不告訴我是誰?”
鐘曉曉注意到,她回答時避開了自己的目光,視線落在遠處的籃球架上,那里有幾個學生在打球,笑聲傳了過來。
“您最近有沒有發現趙先生車里多了什么東西?”鐘曉曉換了個話題,“比如不屬于他的物品。”
“沒有,”周蕓搖頭,“他的車我很少碰,他說男人的車就像第二個書房,不喜歡別人亂動。”她頓了頓,忽然補充道,“對了,前幾天我好像看到他車里有個黑色的背包,以前沒見過。我問他是什么,他說是客戶送的樣品,我也沒多問。”
“什么樣的背包?大概多大?”
“就是普通的雙肩包,看起來挺舊的,邊角都磨破了,”周蕓比劃著,“這么大,能裝下一臺筆記本電腦。”
鐘曉曉在筆記本上記下“黑色舊雙肩包”,又問:“趙先生公司最近用的建筑涂料里,是不是有含氧化鉻綠的那種?”
“應該有,”周蕓點頭,“他們公司主做外墻涂料,綠色的很常見。怎么了?”
“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這種顏料的粉末,”鐘曉曉觀察著她的反應,“您覺得,趙先生會帶這種顏料去公園嗎?”
周蕓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不太可能吧?他去散步就是放松,怎么會帶工作上的東西?”
“那他案發前有沒有回公司?”
“應該沒有,”周蕓回憶,“那天下午他給我發微信說在公園,后來就沒消息了。”
鐘曉曉合上筆記本:“謝謝您的配合,如果想起什么線索,隨時聯系我。”
周蕓站起身:“一定。對了,案子……有進展了嗎?”
“我們正在全力調查,”鐘曉曉看著她,“您也別太擔心,注意身體。”
周蕓點點頭,轉身往教學樓走。鐘曉曉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她走路時右腿似乎有點跛,幅度很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剛才在警局她坐著,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回到車里,鐘曉曉立刻給王瑞玄打電話:“王隊,我剛才見了周蕓,她提到趙志國車里有個陌生的黑色雙肩包,還說趙志國被跟蹤時,對方穿灰色連帽衫,中等身材,和趙志國差不多高。另外,她想起趙志國提過要給一個姓張的前員工家屬轉錢,可能就是那50萬。”
“黑色雙肩包?姓張的前員工?”王瑞玄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頓了一下,“技術科檢查車的時候沒發現這個包,可能被兇手拿走了。那個姓張的員工,得重點查查,尤其是有沒有出過意外。”
“還有,”鐘曉曉補充道,“周蕓走路有點跛,右腿不太對勁,但她沒提過受傷,會不會和案子有關?”
“這個細節很重要,”王瑞玄說,“我讓人去查周蕓的就醫記錄,再查查趙志國公司五年內有沒有姓張的員工出意外。對了,氧化鉻綠的來源查到了,趙志國公司最近在給臨江公園附近的一棟寫字樓做外墻翻新,用的就是這種顏料。”
鐘曉曉心里一動:“那棟寫字樓離案發的游船近嗎?”
“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鐘。”
“我懷疑,趙志國案發前可能去過那棟寫字樓,”鐘曉曉分析,“也許那個黑色背包里裝的就是和涂料有關的東西,被兇手拿走了。”
“我讓警員去查那棟寫字樓的監控,”王瑞玄說,“你現在回局里,我們再梳理下線索。”
掛了電話,鐘曉曉發動車子。后視鏡里,周蕓正站在教室門口,望著窗外,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她總覺得,周蕓還有什么沒說出來,那些被刻意隱瞞的細節,或許正是解開謎團的關鍵。
車剛開出校門,鐘曉曉的手機響了,是技術科的同事:“鐘姐,我們在趙志國公司的倉庫里找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你最好過來看看。”
“什么東西?”
“一些用氧化鉻綠顏料畫的畫,上面的圖案……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