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搭檔
- 函谷著經
- 2509字
- 2025-08-21 07:18:09
第一章積塵的卷宗
市公安局檔案室的百葉窗半開著,初夏的陽光斜斜切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明暗交錯的條紋。王瑞玄站在鐵皮柜前,指尖劃過一排排貼著標簽的卷宗,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沉睡的時光。三十歲的刑警隊長,相貌普通,中等身材,一身熨帖的警服穿在身上,透著股沉穩干練。他從一堆標著“未破”的卷宗里找出兩本檔案,這是他通過電腦明細事先選好的,轉身時,正撞見鐘曉曉抱著筆記本電腦倚在門框上。
“王隊,找到了?”鐘曉曉晃了晃手里的平板,屏幕上是她剛整理好的舊案數據索引。這姑娘入職兩年,警?!皵祿瘎占夹g”專業的高材生,據說當年是全系第一的鬼才,說話做事帶著股初生牛犢的不服輸勁兒,對著誰都落落大方,唯獨在王瑞玄這兒,那點不服輸里還摻著點較勁——畢竟誰讓這位隊長總愛用“老辦法”跟她的“新科技”叫板呢。
王瑞玄把卷宗放在桌上,沒接話,先翻開了其中一本。封皮上“民新市1999.9.29故意殺人案”的字跡已經有些發黃,掀開第一頁,現場照片撲面而來。1999年的膠片照片帶著顆粒感,畫面里的餐廳逼仄雜亂,木質餐桌上的酒杯倒著,地上的水果刀閃著冷光,刀刃上的血跡已經發黑。
“被害人方某某,男性,32歲。嫌疑人徐富佃,時年41歲,原罐頭廠工人?!蓖跞鹦穆曇舨桓撸瑓s字字清晰,“兩人因瑣事起爭執,徐富佃持刀殺人后潛逃,銷毀了所有證件和照片?!?
鐘曉曉湊過來,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動:“我查過了,當年專案組跑了大半個中國,排查了兩百多個叫徐富佃的,都對不上。這人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彼c開一個文檔,“卷宗里說他右腿有動脈硬化,走路不利索,愛喝酒,還總去舞廳。就這些特征,在流動人口里找,跟大海撈針差不多?!?
王瑞玄嗯了一聲,翻到卷宗中間的走訪記錄。紙頁邊緣已經發脆,上面的鋼筆字跡洇了墨:“徐富佃在罐頭廠工作時,因為打架被記過處分,寫過檢討書?!?
鐘曉曉眼睛一亮:“檢討書!按規矩,這種材料會放進個人檔案,檔案里很可能有證件照!”她立刻調出市罐頭廠的檔案移交記錄,“廠子十年前破產了,檔案移到市檔案館西庫區了,編號G19到G327?!?
王瑞玄合上卷宗:“走。”
市檔案館在老城區的一棟三層小樓里,爬滿墻的爬山虎在陽光下綠得發亮。西庫區在地下室,空氣里飄著舊紙張特有的味道。管理員指著最高一層的鐵架:“罐頭廠的檔案都在那兒,你們自己找吧。”
鐵架上的檔案盒蒙著層薄灰,鐘曉曉踮起腳抽出最上面的一個,吹了吹灰:“王隊,要不分工?你從左到右,我從右到左,效率快點?!?
王瑞玄沒意見,戴上手套開始翻找。他的動作不快,但每拿起一個檔案盒,都會先看標簽,再快速瀏覽里面的文件。鐘曉曉手腳更麻利,時不時念叨一句:“這個是工資表……這個是考勤記錄……哎,這堆是獎懲通知!”
一個小時后,鐘曉曉正揉著發酸的胳膊,就聽見王瑞玄說了句:“找到了?!?
她湊過去,只見王瑞玄手里拿著一個標著“1997年職工處分檔案”的盒子,里面躺著一沓泛黃的紙。最上面是份檢討書,字跡歪歪扭扭,末尾簽著“徐富佃”三個字,下面還蓋著工廠的公章。檢討書下面壓著一張一寸照片,雖然邊角有點卷,但能清楚看到照片上的人——窄額頭,濃眉毛,尖下巴,妥妥的棗核腦袋,嘴角有顆小痣,眼神帶著股陰郁。
回到警局,鐘曉曉把照片放入掃描儀,“我現在就把照片導入‘數智追逃’系統。這系統能比對監控里的人臉,就算過了二十年,五官特征也能抓出來?!?
掃描儀的燈光閃了兩下,照片信息傳進了平板。鐘曉曉點開“1+4+N”警務系統的接口,將照片數據輸進去。屏幕上跳出進度條,綠色的線條一點點往前爬。
“‘數智追逃’可是個好東西,”鐘曉曉一邊盯著屏幕一邊說,“把傳統偵查和大數據結合起來,能從海量監控里扒出可疑人員。之前鄰市那個潛逃十五年的搶劫犯,就是靠這個系統在菜市場的監控里揪出來的?!?
王瑞玄沒說話,拿起另一本卷宗。封皮上“8·05系列強奸殺人案”的字樣格外刺眼,這是1988年到2002年間的懸案,受害者都是年輕女性,作案范圍從民新市擴展到纏頭市,當年轟動全省。卷宗里夾著一張地圖,十一個紅圈像血點一樣分布在兩個城市,旁邊標注著案發時間。
“當年排查了十五到三十歲的男性,還有有前科的,十多萬人,”王瑞玄翻著卷宗,“指紋比對了二十多萬枚,沒找到匹配的。2004年公安部懸賞二十萬征集線索,也沒下文?!?
鐘曉曉湊過來看:“這就是那個‘白銀連環殺人案’吧?我在警校時見過案例,當時DNA技術不成熟,現場提取的生物樣本沒有辦法用上?!彼蝗谎劬σ涣?,“王隊,物證室里的樣本還在嗎?現在有DNA-Y技術,能通過家族基因追溯。只要嫌疑人的家族里有人在數據庫留過DNA,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他!”
王瑞玄點頭:“樣本封存著呢。你聯系省廳實驗室,把樣本送過去檢測?!彼骄碜谧詈笠豁摚厦鎸懼右扇搜︾暤男畔ⅰ?964年生,平川區做個體生意,外表普通,鄰里評價“挺老實”。
“這人夠能藏的,”鐘曉曉咂舌,“在一個地方做買賣,還敢連續作案十幾年,心理素質夠強的?!彼钠桨逋蝗豁懥艘宦?,“哎,徐富佃的比對有結果了!”
屏幕上跳出十幾個匹配度較高的人像,鐘曉曉快速滑動篩選,最后停在一個監控截圖上。截圖里的男人穿著件舊夾克,在小區垃圾桶旁撿廢品,側臉輪廓和照片上的徐富佃有七分像,走路時右腿明顯有點拖沓。
“系統顯示他在鄰市明山區活動,沒戶籍信息,經常在五個小區附近轉悠。”鐘曉曉放大圖片,“你看他手里還拎著個酒瓶,符合愛喝酒的特征。”
王瑞玄看著屏幕,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通知專案組,去鄰市。”
他話音剛落,鐘曉曉的手機響了,是省廳實驗室的電話。她接起電話,聽了幾句,突然提高了音量:“真的?太好了!”掛了電話,她興奮地晃了晃手機,“王隊,薛琦鈺的遠方堂叔去年因為經濟犯罪被采過血樣,DNA-Y比對上了!實驗室說,薛琦鈺的家族基因標記和現場樣本完全一致!”
地下室的窗戶透進一縷陽光,正好落在兩本積塵的卷宗上。王瑞玄拿起那本“8·05系列案”的卷宗,封皮上的字跡在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
“看來,這兩個案子都該畫上句號了?!彼f著,邁步朝門口走去,腳步輕快得不像平時那個沉穩寡言的刑警隊長。
鐘曉曉趕緊跟上,嘴里還念叨著:“我就說嘛,再老的案子,遇上新技術也得原形畢露。等抓到人,我看誰還說我們技術科是花架子……”
陽光穿過檔案館的走廊,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朝著真相延伸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