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6月16日午后,雨停了。
鏡州老城區(qū)的石板路泛著濕漉漉的光,林風踩著水洼往柳明月的工作室走。沿途的白墻黑瓦間,偶爾能看見幾株爬滿墻頭的爬山虎,葉片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碎的聲響。
柳明月的工作室藏在一條叫“鏡淵巷”的深巷里,門楣上掛著塊木牌,寫著“明月閣”三個字,筆鋒清瘦,像她的名字。林風推開門時,風鈴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驚得檐下的鴿子撲棱棱飛起,掠過對面墻上“禁止停車”的警示牌。
工作室里彌漫著松節(jié)油和糯米漿的味道??繅Φ募茏由蠑[滿了待修復的文物,碎成幾片的青花瓷瓶、缺了角的銅鏡、泛黃的古籍,在柔和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柳明月正坐在靠窗的工作臺前,戴著白手套,用鑷子小心翼翼地拼接一張撕碎的老照片。
聽見動靜,她抬起頭。這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穿一件素色棉麻襯衫,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但看見林風時,那點光亮倏地暗了下去,握著鑷子的手指微微收緊。
“林警官?”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聽說了,沈老板他……”
“我需要知道,你昨天下午給沈萬霖送了什么?!绷诛L沒繞彎子,目光掃過工作臺。照片上的影像已經(jīng)模糊,但能看出是一群穿著民國服飾的人在一棟古樓前合影,背景的飛檐很像聽雪樓。
柳明月放下鑷子,站起身給林風倒了杯茶。她的動作很慢,指尖在茶杯邊緣繞了半圈才遞過來:“是一張老照片,1937年的,顧氏家族的合影。沈老板托我修復了三個月,昨天正好完工。”
“合影里有誰?”
“我不太清楚,”柳明月垂下眼簾,“照片破損得厲害,只能看清有七個人,其中一個好像是當年的警局副局長顧慎行。”
林風的心跳漏了一拍。顧慎行——顧曉夢的曾祖父,1937年連環(huán)案的關鍵人物。他走到工作臺前,拿起那張拼了一半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有個模糊的印章,像是“鏡城商會”的標記,而七個人的站位很特別,呈半弧形圍著中間那棟古樓,每個人的腳下都踩著一塊刻著符號的石板。
“沈萬霖為什么要修復這張照片?”
“他沒說,”柳明月的聲音低了些,“但他總問我,能不能從照片的顏料層里提取出什么東西。比如……血跡。”
林風猛地抬頭。顏料層里的血跡?這和聽雪樓那幅畫的手法太像了。他注意到工作臺的角落里放著一個錦盒,打開一看,里面是半塊銅鏡,鏡面布滿銅綠,但邊緣的花紋依稀可見——和柳明月工作室的名字“明月閣”驚人地相似。
“這銅鏡是你的?”
“嗯,”柳明月點頭,“也是沈老板托我修復的,說是民國時期的東西,背面刻著‘鏡中魂’三個字。”她頓了頓,補充道,“鏡州老輩人說,這銅鏡是‘鏡中魂’的信物,能照出人的前世罪孽?!?
林風拿起銅鏡,翻轉過來。背面的刻字已經(jīng)模糊,但能看出筆畫凌厲,不像普通的裝飾圖案。他用指腹摩挲著那些刻痕,突然注意到鏡緣有一道新鮮的劃痕,像是剛被什么東西磕碰過。
“你最后見沈萬霖時,他有沒有說過奇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