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恩帶來的緩沖器裝得很順利。林野原以為聯邦的零件會和舊星門“水土不服”，沒想到伊芙對著設計圖調了兩圈線路，緩沖器的指示燈就穩穩亮了綠光——和接口的藍燈映在一起，倒比銹城的紅燈順眼多了。

“試試？”老王蹲在院門口搓手，眼睛盯著星門的環形裝置，像看啥稀罕物件。

伊芙沒急著按啟動鍵，先摸出平板連了星門的系統。屏幕上跳出串新數據，她指尖劃著看了半天，抬頭道：“緩沖器能把燃料功率壓到舊核心能扛的范圍，但躍遷距離得減一半。去同步軌道沒問題，去貝塔星系……得在中途跳三次。”

“三次就三次。”林野蹲下來檢查燃料罐接口，“總比炸在半道強。”

凱恩在旁邊插了句：“爸給的核心能換上去，換了能直接跳貝塔星系，不用中途停。”他指了指箱子里的銀白色核心，“我幫你換，半個鐘頭就好。”

伊芙瞥了他一眼：“不用。舊核心夠用。”

凱恩沒再勸，往后退了退，靠在院墻上掏出個通訊器，低頭劃著——看著像在發消息，手指卻沒怎么動，眼睛時不時往星門這邊瞟。林野心里犯嘀咕，悄悄碰了碰伊芙的胳膊：“他是不是在報信？”

伊芙沒回頭，指尖在平板上敲了下，調出星門的能源模擬圖：“報也沒用。爸要是真放心他，就不會只讓他帶個核心來。”她頓了頓，聲音壓得低了些，“凱恩是勘探隊的，三年前跟我妹妹去過貝塔星系。他比爸懂星門，也比爸……惜命。”

林野沒接話，想起伊芙平板上那個蒼白的女孩。原來凱恩也和遺跡有關——那他剛才說“爸讓來的”，是真聽話，還是另有打算？

正琢磨著，老王突然喊了聲：“巡邏兵又來了！這次是輛大的！”

林野抬頭往銹城入口看，果然見輛銀灰色的懸浮車停在那兒，比之前的巡邏車大一圈，車門上印著“星門監管局”的徽記——不是普通巡邏兵的車。

“是爸的人。”伊芙的臉色沉了沉，“他果然不放心，自己派了人來。”她拽了林野一把，“快把星門蓋起來！用篷布！”

老王和老周早有準備，轉身就往倉庫跑，沒一會兒扛來塊破舊的帆布——是蓋礦車的，上面全是油污，往星門上一罩，正好把環形裝置和接口都擋住，看著就像堆沒用的廢品。

剛蓋好，就見兩個穿白大褂的人走進院，身后跟著四個巡邏兵。領頭的是個高瘦的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看見伊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伊芙特工，總算找到你了。院長讓我來看看，星門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李博士？”伊芙皺了皺眉，“爸讓你來的？”

“院長擔心你一個人應付不來。”李博士的目光掃過院里的帆布，沒點破，只指了指凱恩，“凱恩說你找到了信號，還修好了星門？怎么不跟院長說一聲？”

“還沒試成，怕說早了讓他失望。”伊芙往帆布那邊挪了挪，擋住李博士的視線，“你們來干啥？”

“院長讓我帶了些設備。”李博士拍了拍手，巡邏兵扛著個金屬箱走進來，箱子上印著聯邦科學院的徽記，“星門啟動需要校準儀，這東西只有科學院有。”他把箱子往地上一放，“我幫你校準，保證一次啟動成功。”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校準儀？伊芙剛才根本沒提過這東西。他悄悄往凱恩那邊看，見凱恩靠在墻上沒動，眼神有點復雜，像是想說啥，又忍住了。

“不用了。”伊芙搖頭，“星門是舊的，校準儀功率太大，怕弄壞了。”

“伊芙特工這是信不過我？”李博士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掀帆布，“我看看就知道能不能用——”

“別碰！”林野突然喊了一聲，往前站了一步，正好擋在帆布前，“這星門剛修完，線路還松著，碰一下就可能短路。剛才差點炸了，不信你問凱恩。”

凱恩愣了下，趕緊點頭：“確實，剛才試啟動，能源核心差點過載。李博士還是別碰了，等我們調穩了再說。”

李博士的手停在半空，臉色沉了沉。他盯著林野看了半天，又看向伊芙：“這就是你找的幫手？火星拓荒者？”

“他懂星門。”伊芙語氣硬了些，“比科學院那些只看圖紙的博士懂。”

李博士沒再說話，只是哼了一聲，轉身往院外走：“我在銹城入口等。明天早上要是還沒校準好，我就自己來。”巡邏兵跟著他往外走，走到門口時，李博士突然回頭，目光在凱恩身上停了停，才轉身上車。

懸浮車開走了，院里才算松了口氣。老王扯掉帆布：“這老東西看著就不是好茬！那箱子里說不定是炸彈！”

“不是炸彈。”凱恩走過來，蹲在箱子前看了看，“是定位器。校準儀里藏著追蹤器，只要一接星門，爸就能知道咱們在哪。”

林野愣住了：“你咋知道？”

凱恩沒回答，只是伸手敲了敲箱子：“這東西我見過。三年前勘探隊出發前，爸也給過一個，說是‘安全保障’，結果我們在貝塔星系差點被隕石砸了，他都沒派救援——后來才知道，他根本不是要保障我們，是要盯著遺跡。”

伊芙的臉色白了白：“所以妹妹他們……”

“跟這定位器沒關系。”凱恩趕緊道，“勘探隊是遇到了‘擬態生物’，跟信號有關。”他頓了頓，看向林野，“你錄的信號里，有沒有一段像蜂鳴的聲音？很短，大概三秒。”

林野想了想，點頭：“有。芯片里有段雜音，像蜜蜂叫。”

“就是那個。”凱恩的眼睛亮了些，“擬態生物就怕這聲音。三年前我們要是有完整的信號，說不定能全須全尾回來。”

院里靜了靜。林野看著凱恩，突然覺得他不像伊芙說的“惜命”——他提起勘探隊時，手指攥得很緊，指節都泛白了。

“那箱子咋辦？”老王踢了踢金屬箱，“總不能一直放著。”

“拆了。”伊芙突然說，“把定位器拆出來，剩下的校準儀說不定能用。李博士說明早來，咱們今晚就得試啟動——不能等他來搗亂。”

凱恩沒反對，蹲下來就拆箱子。他拆得很熟，手指在儀器上敲了敲，就把個指甲蓋大的黑色芯片摳了出來：“這個就是追蹤器。”

林野接過芯片，往地上一踩——“咔”地碎了。

“今晚啟動？”老周有點急，“阿姨還在避難所呢，要不明天……”

“不能等。”伊芙搖頭，“李博士肯定會跟爸報信，說不定今晚就會派更多人來。咱們先跳去同步軌道，等天亮了再往貝塔星系跳。”她看向林野，“你去把阿姨接出來，跟她說說。”

林野點點頭，往暗門走。避難所里很暗，母親正坐在木板床上，老周媳婦陪著她說話。看見林野進來，母親趕緊站起來：“成了？”

“快了。”林野蹲下來，握住她的手，“今晚就走，去貝塔星系。那邊有解藥。”

母親愣了愣，沒怕，反而笑了笑：“好。媽跟你去。只要能看著你好好的，去哪都行。”

林野鼻子一酸，說不出話。他把母親抱起來，往外面走。避難所的通道很窄，母親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小時候他生病時那樣。

回到院里時，凱恩已經把校準儀連在了星門上。控制臺的屏幕亮著，上面是躍遷軌道圖——從火星到同步軌道，再到貝塔星系，一條藍色的線彎彎曲曲，像條在星海里游的魚。

伊芙站在星門前，抬頭看著環形裝置。月光從院墻上照進來，落在她身上，銀灰色的制服泛著光。

“準備好了？”林野問。

伊芙點頭，回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凱恩：“準備好了。”

凱恩沒說話，只是按下了校準儀的按鈕。儀器“嘀”地響了一聲，星門的環形裝置慢慢轉了起來。這次沒出岔子，轉得很穩，中間的“門”里泛起白光，比上次更亮，卻不刺眼——光里能看見星星在閃，像真的把一片星空搬到了銹城的院子里。

母親輕輕“呀”了一聲，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

林野看著那片光，突然覺得——不管前面有多少巡邏兵，多少擬態生物，只要這星門能轉，就總能走到有解藥的地方。

紅沙在院里打著旋，被星門的光染成了白色。老王和老周往后退了退，揮了揮手。

“走吧。”伊芙輕聲說。

林野抱著母親，跟著她往光里走。凱恩跟在最后，回頭看了眼銹城的方向，才轉身走進光里。

白光越來越亮，把所有人都裹了進去。院外的紅沙還在飄，只是星門前的空地上，再沒人影了——只有那臺舊星門的環形裝置還在慢慢轉，轉得像個不會停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