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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陰臣戲嬌主(4)

入秋后的第一場雨下了整整三日,長樂宮的回廊積了層薄薄的水洼,倒映著檐角滴落的雨珠,像串斷了線的珍珠。

昭元臨窗坐著,手里捧著一卷《江南風物志》,目光卻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濕的芭蕉葉上,心思早已飄遠。

“公主,林府派人來了,說林小將軍的傷好些了,想請您明日過府一敘。”畫春擦著濕漉漉的窗欞,輕聲稟報。

昭元翻過一頁書,指尖劃過“太湖石”三個字,淡淡應道:“知道了,讓他們回話說我明日準時到。”

自那日宮門沖突后,她雖派人去探望過林硯之,卻一直沒親自去,一來是怕宋亞軒借機生事,二來也是想靜下心來梳理江南織造的線索——

這幾日畫春查到些零碎消息,說李嵩不僅克扣流民款項,還私自在織造局藏了批兵器,只是沒抓到實證。

畫春放下抹布,走到她身邊低聲道:“公主,您真要去林府?奴婢聽說,這幾日宋府的人總在林府附近打轉,怕是沒安好心。”

昭元合上書,望向窗外連綿的雨幕:“越是這樣,我越該去。宋亞軒就是想讓我避著林家,我偏不如他的意。”

她頓了頓,指尖在書頁上輕輕敲擊,“對了,北疆那邊有消息嗎?”

“派去的人還沒回信。”畫春面露憂色,“不過聽御書房的小太監(jiān)說,昨日陛下收到北疆急報,看了之后臉色很不好,還把宋大人叫去訓斥了一頓,具體是什么事卻沒人知道。”

昭元眉峰微蹙。

北疆是林老將軍鎮(zhèn)守的地界,宋亞軒又剛被父皇訓斥,這兩件事湊在一起,總讓她覺得不安。

宋亞軒那日說要從林家下手,難道真的動了北疆的心思?

正思忖著,殿外忽然傳來太監(jiān)尖細的通報聲:“陛下駕到——”

昭元心頭一怔,連忙起身迎出去。皇帝穿著明黃色常服,臉色確實帶著幾分倦意,見了她便笑著招手:“阿元,在忙什么呢?”

“兒臣在看書呢。”昭元扶著皇帝走進殿內,讓侍女奉上熱茶,“父皇今日怎么得空過來了?”

皇帝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她桌上的《江南風物志》上,若有所思道:“你在看江南的事?”

昭元心里一動,順勢點頭:“前幾日聽宮女說江南水災嚴重,兒臣便想看看那邊的風土人情,也好多了解些。”

她沒敢提宋亞軒和李嵩,怕引起父皇警覺。

誰知皇帝卻嘆了口氣,放下茶杯:“江南的事,棘手啊。李嵩那邊遞了奏折,說流民安置得差不多了,可御史臺卻查到,還有上萬流民擠在城外破廟里,連口吃的都沒有。”

昭元故作驚訝:“竟有這種事?那李尚書豈不是欺瞞父皇?”

皇帝沒直接回答,只看著她道:“阿元,你覺得宋亞軒這個人怎么樣?”

昭元沒想到父皇會突然問這個,遲疑了一下道:“宋大人……年少有為,只是性子冷了些,兒臣不太了解。”

皇帝笑了笑,眼神里帶著幾分深意:“他是冷,卻也真有本事。江南的事,他查得最清楚,只是……”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下去,“他太急了,急著要扳倒李嵩,連帶著把北疆都攪得不安生。”

昭元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北疆怎么了?”

“還不是宋亞軒的人,”皇帝揉著眉心,語氣帶著疲憊,“說林老將軍在北疆私通敵國,還拿出了所謂的‘證據’,氣得林老將軍在邊關拍了桌子,連夜遞了請罪折,說要回京自證清白。”

昭元只覺得手腳冰涼。

私通敵國是滅族的大罪,宋亞軒竟真敢捏造這樣的罪名!

林家世代忠良,林老將軍更是為大齊鎮(zhèn)守北疆三十年,怎么可能通敵?

“父皇,這絕不可能!”她急聲道,“林伯父不是那樣的人,定是宋亞軒誣陷他!”

皇帝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嘆了口氣:“朕也知道林老將軍忠心耿耿,可宋亞軒拿出來的證據……有書信,有人證,樣樣都像模像樣。若朕不查,怕是堵不住悠悠眾口。”

“那父皇打算怎么辦?”昭元追問,手心已經攥出了汗。

“朕已下旨,讓林老將軍暫時交出兵權,回京述職。”皇帝的聲音很輕,“阿元,這事你別摻和,朝堂上的渾水,不是你該趟的。”

昭元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皇帝的眼神堵了回去。

她知道,父皇看似縱容她,實則從不讓她碰真正的朝政。

可這次不一樣,那是林家,是從小護著她的林伯父,她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宋亞軒陷害?

皇帝又坐了片刻,說了些閑話便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昭元只覺得一陣無力。

她是金枝玉葉,是父皇的掌上明珠,可在真正的權力面前,卻連為親近的人說句公道話都難。

“公主,您別太著急。”畫春遞上帕子,“也許……也許林老將軍回來能說清楚。”

昭元接過帕子,卻沒擦眼淚,只緊緊攥在手里:“說清楚?宋亞軒既然敢構陷,就絕不會留下破綻。林伯父性子剛直,回京面對那些污蔑,怕是會氣出病來。”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妝臺前打開首飾盒,從最底下翻出一枚小巧的虎符玉佩——那是林老將軍當年出征前送她的,說憑這玉佩,北疆的兵見了會敬她三分。

“畫春,備車,我現在就去林府。”

“公主,現在天還下著雨呢,而且都快入夜了……”

“別管那么多,快去!”昭元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她必須趕在林老將軍回京前,和林硯之商量對策,絕不能讓宋亞軒的陰謀得逞。

鳳輦在雨幕中穿行,車輪碾過積水,濺起一片片水花。

昭元坐在車里,指尖反復摩挲著那枚虎符玉佩,冰涼的玉質讓她稍微冷靜了些。

宋亞軒敢對北疆下手,必然是算準了父皇對林家手握兵權的忌憚。

父皇雖信任林老將軍,卻也容不得半點威脅,宋亞軒正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敢肆無忌憚。

要破局,就得找到宋亞軒偽造證據的把柄。

到林府時,雨勢漸小。

林硯之聽說她來了,不顧傷勢親自迎到門口,胳膊上的繃帶又滲出了些血跡。

“阿元,這么大的雨你怎么來了?”他皺著眉,語氣里滿是擔憂。

“我聽說了北疆的事。”昭元跟著他走進客廳,開門見山,“宋亞軒誣陷林伯父通敵,父皇讓他回京述職,你知道嗎?”

林硯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里的茶杯“哐當”一聲落在桌上:“我剛收到家書,正要派人去告訴你……那奸賊!竟用如此陰毒的手段!”

“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昭元按住他的手,“宋亞軒手里有‘證據’,我們必須在林伯父回京前找到他偽造證據的破綻,否則一旦被他坐實罪名,后果不堪設想。”

林硯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已經讓人去查那個所謂的‘人證’了,據說是什么北疆的牧民,被宋亞軒的人從邊關帶回來的。

至于那封書信……我父親的筆跡我認得,宋亞軒就算模仿得再像,也一定有破綻。”

“光靠這些不夠。”昭元搖頭,“宋亞軒心思縝密,不會讓我們輕易找到把柄。我們得想個辦法,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兩人正商議著,林府的管家忽然匆匆跑進來,臉色慌張:“小將軍,公主,宮里來人了,說是……說是宋大人帶著圣旨,要搜查咱們府中!”

昭元心里咯噔一下。

來了!

宋亞軒果然沒打算給他們喘息的機會,竟直接請了圣旨來搜查林府,想必是想找到些“通敵”的物證,坐實林家的罪名。

“他憑什么搜查我家?”林硯之怒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我去跟他理論!”

“別去!”昭元拉住他,“他帶著圣旨,你去理論就是抗旨,正好落人口實。”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銳利,“讓他搜。林家行得正坐得端,我就不信他能搜出什么來。”

話雖如此,昭元心里卻捏著把汗。

宋亞軒既然敢來,必然做足了準備,說不定早就安排了人,要在搜查時“掉”出些什么東西來。

果然,沒過多久,就聽見前院傳來一陣喧嘩。

宋亞軒穿著一身緋色官袍,手里拿著圣旨,正指揮著侍衛(wèi)翻箱倒柜。

見昭元和林硯之出來,他微微頷首,語氣平淡:“公主也在?正好,奉旨搜查林府,還請公主莫怪。”

“宋大人奉旨行事,昭元自然不會阻攔。”昭元看著他,目光冰冷,“只是希望大人能公事公辦,別用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宋亞軒像是沒聽出她話里的嘲諷,只淡淡道:“公主放心,臣一向依法辦事。”

他話音剛落,一個侍衛(wèi)忽然從書房跑出來,手里捧著個錦盒,高聲道:“大人!找到了!在書房的暗格里發(fā)現了這個!”

昭元和林硯之同時看向那錦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宋亞軒打開錦盒,里面竟是幾封書信和一面刻著狼圖騰的銅牌——那是北疆敵國的圖騰!

“林小將軍,”宋亞軒拿起書信,目光落在林硯之身上,“這是你父親與敵國往來的書信,還有這面令牌,你還有什么話說?”

林硯之臉色煞白,連連后退:“不是的!這不是我父親的!是你們偽造的!是你們放進去的!”

“是不是偽造的,審一審便知。”宋亞軒收起錦盒,看向昭元,“公主,人證物證俱在,林府通敵已是板上釘釘的事,還請公主不要再說情了。”

昭元看著他手中的錦盒,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宋亞軒的手段,比她想象的還要狠辣。

他不僅要誣陷林老將軍,連林硯之也要一起拖下水。

“宋亞軒,”昭元向前一步,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些東西是真是假,你我心知肚明。你想動林家,先過我這關。”

宋亞軒看著她倔強的模樣,黑眸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又恢復了冰冷:“公主這是要抗旨?”

“我不是抗旨,”昭元的聲音微微發(fā)顫,卻依舊挺直了脊背,“我是相信林伯父的為人。這些東西,定是你栽贓陷害!”

“哦?”

宋亞軒忽然笑了笑,向前逼近一步,兩人距離不過咫尺,他身上清冽的氣息混著雨水的濕氣撲面而來,“公主憑什么相信他?就憑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昭元,這世間的人心,遠比你想的復雜。”

“至少比你干凈!”昭元猛地推開他,轉身看向那些侍衛(wèi),“誰再敢動林家一樣東西,就是與我昭元為敵!”

侍衛(wèi)們被她的氣勢震懾,一時竟不敢上前。

宋亞軒看著她的背影,眸色沉沉。

他沒想到,這朵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竟有這樣硬的骨頭。

“公主可想好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警告,“包庇通敵叛國之人,可是死罪。”

昭元轉過身,迎上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我若怕,就不會站在這里了。”

就在這時,天邊忽然響起一聲驚雷,照亮了兩人對峙的身影。

一個倔強不屈,一個陰鷙冷硬,仿佛兩道互不相容的光,在這風雨飄搖的夜晚,激烈地碰撞著。

宋亞軒沉默了片刻,忽然收起錦盒,對侍衛(wèi)們道:“收隊。”

林硯之和畫春都愣住了,沒想到宋亞軒會突然收手。

昭元也有些意外,卻依舊警惕地看著他。

宋亞軒走到昭元面前,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兩人能聽見:“今日我給你面子,但下一次,不會了。昭元,別逼我。”

說完,他轉身帶著侍衛(wèi),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府。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昭元才發(fā)現自己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她扶著廊柱,大口喘著氣,林硯之上前扶住她,聲音發(fā)顫:“阿元,謝謝你……”

昭元搖搖頭,望著宋亞軒消失的方向,心里一片冰涼。

她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開始。

宋亞軒今日退了一步,必然是在醞釀更大的陰謀。

而她,已經沒有退路了。

雨又開始下了起來,敲打著屋檐,也敲打著昭元緊繃的心弦。

她抬頭望向漆黑的夜空,只覺得這場風暴,比她想象的還要猛烈。

而她這朵被護在溫室里的嬌花,必須盡快長出刺來,才能在這場風雨中,護住自己想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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