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陰臣戲嬌主(3)
- TNT時代少年團:煮七碗面
- 綿羊不玲
- 3844字
- 2025-08-25 17:11:39
回到長樂宮時,日頭已過正午。
昭元卸下釵環,換上一身素色常服,卻仍覺得渾身不自在,仿佛宋亞軒那道冰冷的視線還黏在背上。
畫春端來一碗冰鎮的酸梅湯,她接過喝了兩口,冰涼的甜酸順著喉嚨滑下,才稍稍壓下心頭的躁意。
“公主,江南織造的卷宗奴婢已經讓人去查了,只是那邊的事牽涉甚廣,怕是沒那么快有結果。”
畫春一邊為她梳理長發,一邊輕聲回話,“而且宋大人在那邊安插了不少人手,咱們的人怕是不太好深入。”
昭元握著玉碗的手指緊了緊。
她早該想到,宋亞軒能在短短幾年內權傾朝野,絕非只靠手段狠戾,必然在各處都布下了眼線。
江南織造這塊肥肉,他既然護著李嵩,自然不會輕易讓人窺探。
“查不到細節也無妨,先弄清楚李嵩這幾年到底撈了多少好處,流民的安置款項他有沒有克扣。”
昭元望著窗外廊下的纏枝蓮紋,聲音平靜下來,“父皇雖寵我,但涉及朝政大事,從不會僅憑我一句話就定奪。宋亞軒想借我的口吹風,總得讓我手里有點實在東西才行。”
畫春愣了愣,隨即笑道:“公主說的是。從前您不愛聽這些朝堂紛爭,如今看來,倒是比誰都拎得清。”
昭元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哪里是拎得清,不過是被人逼到了份上。
從前她躲在父皇和宮墻筑起的溫室里,以為世間事無非是賞花聽曲、詩詞歌賦。
可宋亞軒的出現,像一把冰冷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打開了一扇通往暗涌的門。
正說著,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夾雜著宮女的驚呼和爭執聲。昭元皺眉:“外面怎么了?”
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進來,臉色慘白:“公主!不好了!林小將軍……林小將軍在宮門外被人打了!”
“什么?”昭元猛地站起身,手邊的玉碗“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碎裂的瓷片濺起細小的水花,“怎么回事?誰打的他?”
“說是……說是宋大人的人。”小太監結結巴巴地回話,“林小將軍氣不過,帶著人在宮門外理論,雙方起了沖突,林小將軍被打傷了胳膊……”
昭元心頭火起。
林硯之是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兄長,雖無血緣,卻勝似親兄妹。
昨日寶馬暴斃已是警告,今日竟直接動了人,宋亞軒這是明擺著沒把她和林家放在眼里!
“備車!”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披風,快步向外走去,“去宮門!”
畫春連忙跟上,一邊跑一邊勸:“公主息怒!您現在過去怕是要吃虧,宋大人的人素來蠻橫,而且這事若是鬧大了,傳到陛下耳朵里,怕是會怪您不懂事……”
“他都騎到我頭上來了,我還管什么懂不懂事!”
昭元腳步不停,鳳釵在鬢間劇烈晃動,“林硯之是為了我才被牽連,我若是縮在宮里不敢露面,以后還有何臉面見他?”
鳳輦一路疾行,剛到宮門口,就聽見一陣嘈雜的爭吵。
昭元掀簾下車,只見宮門前圍了不少禁軍和宮人,林硯之捂著流血的左臂,正怒視著對面一群黑衣侍衛,為首的正是昨日在宋府見過的那個親隨。
“宋亞軒呢?讓他出來!”林硯之聲音發顫,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敢做不敢當嗎?暗箭傷人算什么本事!”
那親隨面無表情,眼神冷硬如鐵:“林小將軍說話注意分寸。我家大人是朝廷命官,豈容你這般叫囂?方才是你先帶人動手,我等不過是自衛。”
“自衛?”林硯之冷笑,“你們平白無故攔我的路,還說我動手?我看你們就是仗著宋亞軒的勢,在京城橫行霸道!”
“夠了!”昭元沉聲開口,緩步走到兩人中間。
她個子不算高,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侍衛中間,卻自有一股皇家氣度。
“光天化日之下,在宮門前打斗,成何體統?”
眾人見公主來了,都收斂了氣焰。
那親隨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見過公主。此事是林小將軍不講道理,我等……”
“我不管誰對誰錯,”昭元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林硯之受傷的胳膊上,眉頭皺得更緊,“先送林小將軍去太醫院治傷。”
“公主,”那親隨卻不肯讓步,“我家大人有令,若林小將軍不肯認錯,今日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昭元抬眼看向他,眸色漸冷:“你的意思是,要讓本公主給你們大人的人認錯?”
那親隨臉色微變,連忙低頭:“臣不敢。只是林小將軍沖撞了大人的儀仗,按律當……”
“按律?”昭元冷笑一聲,聲音陡然拔高,“按律,宮門之外,非詔不得私帶兵器;按律,大臣侍衛不得在宮禁附近尋釁滋事。
你家大人的人條條都犯了,你倒跟我提按律?”
她自幼在皇帝身邊長大,雖嬌縱,卻也耳濡目染了不少皇家威儀。
此刻動了真怒,語氣里的壓迫感竟讓那親隨一時語塞。
林硯之趁機道:“阿元,不必跟他們廢話,這事我去向陛下稟明……”
“不必。”昭元按住他的肩膀,轉頭看向那親隨,“回去告訴你家大人,林小將軍是我昭元的人,今日之事,我記下了。
若他還想安安穩穩地做他的御史大夫,就掂量掂量,是不是真要把事情鬧到父皇面前。”
她說完,不再看那親隨,扶著林硯之就往太醫院走。
侍衛們面面相覷,竟沒人敢攔。
走到半路,林硯之忍不住道:“阿元,你不該這么跟宋亞軒硬碰硬的。他那個人,睚眥必報,你這樣會惹禍的。”
昭元腳步微頓,側頭看他。
陽光落在林硯之滲血的衣袖上,紅得刺眼。
她吸了口氣,聲音軟了些:“難道看著你被人欺負,我就當沒看見?”
林硯之苦笑:“我不是怕他,只是……宋亞軒背后的勢力盤根錯節,連陛下都要讓他三分。你一個公主,沒必要跟他結仇。”
“可他已經把我當成棋子了。”昭元輕聲道,“昨日他請我去府中,就是想讓我在父皇面前說江南織造的壞話,還拿你的馬做警告。今日又打了你,無非是想逼我就范。”
林硯之這才明白過來,臉色沉了下去:“這奸賊!竟把主意打到你頭上了!不行,我必須去告訴陛下……”
“別去。”昭元拉住他,“現在告訴父皇,只會讓他覺得我無能,連這點事都處理不好。
而且宋亞軒行事縝密,沒留下任何把柄,父皇就算想護著我,也未必能治他的罪,反倒會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林硯之看著她沉靜的側臉,忽然覺得眼前的小丫頭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從前那個會為了一朵花謝了哭鼻子的公主,如今竟能冷靜地分析利弊,甚至敢和宋亞軒那樣的人叫板。
“那你想怎么辦?”他問。
“他想讓我做什么,我偏不順著他。”昭元眸色清亮,“但我也不會坐以待斃。
他不是想動江南織造嗎?我就查清楚那里的貓膩,讓父皇自己看清李嵩的真面目。
到時候,不用我說一句話,宋亞軒的算盤也得落空。”
兩人說話間,已到了太醫院。太醫連忙為林硯之處理傷口,幸好只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
昭元在一旁看著,見傷口猙獰,心里對宋亞軒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處理完傷口,林硯之被家丁接回府休養。
昭元剛要回宮,卻見太醫院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宋亞軒。
他依舊穿著那身月白錦袍,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見她出來,微微頷首:“公主。”
昭元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他:“宋大人倒是消息靈通。”
“在宮門口發生那樣的事,臣若不知道,倒顯得失職了。”宋亞軒走近幾步,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紅的眼角,“公主似乎很生氣?”
“宋大人打傷我的人,還問我生氣不生氣?”昭元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你到底想怎么樣?”
“臣不想怎么樣。”宋亞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淺淡,卻帶著幾分玩味,“只是想提醒公主,有些事,不是靠賭氣就能解決的。
江南織造的事,牽扯太多,若真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
“你的意思是,讓我乖乖聽你的話?”
“臣不敢。”宋亞軒垂下眼簾,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只是希望公主能看清形勢。陛下年事已高,朝堂之上暗流涌動,公主金枝玉葉,何必卷入這些紛爭?安安分分做你的公主,不好嗎?”
“好?”昭元看著他,忽然覺得可笑,“宋大人覺得,把我當成棋子,威脅我,打傷我的朋友,我還能安安分分?”
宋亞軒抬眸,黑眸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沉默片刻,忽然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錦盒,遞到她面前:“昨日公主走得匆忙,忘了這個。”
昭元打開錦盒,里面竟是一支赤金點翠的鳳凰步搖,做工精致,比她頭上戴的那支還要華美。
“這是什么意思?”她皺眉。
“賠禮。”宋亞軒語氣平淡,“昨日的寶馬,今日的沖突,都是臣的不是。這支步搖,還請公主收下。”
昭元看著那支步搖,又看了看他平靜無波的臉,忽然覺得一陣寒意。
這人前一刻還能讓人打傷林硯之,下一刻就能拿出這么貴重的賠禮,心思之深沉,手段之圓滑,實在讓人膽寒。
“宋大人的賠禮,我受不起。”她合上錦盒,遞了回去,“至于江南織造的事,我不會插手,但也不會幫你。你好自為之。”
說完,她轉身就走,脊背挺得筆直。
宋亞軒看著她的背影,手里還握著那支步搖,眸色沉沉。
親隨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后,低聲道:“大人,真要放她走?”
“不然呢?”宋亞軒收回目光,語氣恢復了慣常的冰冷,“強扭的瓜不甜。她既然不肯聽話,那就換個法子。”
“什么法子?”
宋亞軒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她不是護著林家嗎?那就從林家下手。林老將軍鎮守北疆,手握重兵,陛下素來忌憚。若是能抓住他的把柄……”
親隨心頭一凜:“大人是想……”
“噓。”宋亞軒打斷他的話,目光望向皇宮深處,“好戲,才剛剛開始。”
昭元回到長樂宮時,天色已近黃昏。
畫春見她臉色不好,連忙遞上熱茶:“公主,您跟宋大人……”
“別再提他。”昭元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讓人盯緊宋府的動靜,尤其是他們和北疆那邊的往來。”
畫春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公主是怕宋大人對林老將軍下手?”
“防人之心不可無。”昭元端起茶杯,指尖微微顫抖,“宋亞軒那個人,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林家是我的軟肋,他不可能放過。”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宮燈一盞盞亮起,卻照不亮昭元眼底的憂慮。
她知道,從今日起,她和宋亞軒之間,再也不是簡單的試探和利用,而是真正的交鋒。
這場仗,她不能輸。
不僅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那些她想守護的人。
而遠在宋府書房內,宋亞軒正看著一幅剛送來的密信,上面寫著北疆近來的動向。
他拿起狼毫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林”字,然后緩緩勾起唇角。
昭元,你以為躲得掉嗎?
這京城的風,才剛剛起。
而你這朵嬌花,注定要在這場風暴里,陪我一起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