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了幫,我管你飯
- 硬漢幫
- 愛擼串的胖子
- 2676字
- 2025-08-16 18:34:05
診斷書的邊角被王鐵蛋的拇指捻得起了毛。
“胃癌晚期”四個字像四只黑螞蟻,沿著他的視網膜往腦子里鉆。出租屋的燈泡瓦數太低,照得那行字發灰,像蒙著層沒擦干凈的油漬。
“操。”
他把煙屁股摁在泡面桶里,面湯濺到診斷書上,暈開一小片黃漬。手機在褲兜里震動,是老家的號碼。王鐵蛋盯著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直到第七次震動時,才劃開接聽鍵。
“蛋啊,”母親的聲音帶著電流的雜音,“工地上累不累?媽今天去廟里給你求了平安符,快遞到你廠里了……”
“不累。”王鐵蛋扯著嗓子喊,怕她聽出自己喘,“工資剛發,過兩天給你轉過去。”
“媽不要你的錢,”母親笑了,笑聲里有痰音,“你自己留著娶媳婦。對了,村東頭李家姑娘……”
王鐵蛋把手機拿遠了些,看著墻皮剝落的天花板。霉斑像幅抽象畫,他以前總覺得像只展翅的鷹,現在看,倒像個咧著嘴笑的骷髏。
“媽,”他打斷她,“我想出去走走。”
“去哪兒?”
“川西,看雪山。”
“那地方冷,多穿點……”
掛了電話,王鐵蛋點開備忘錄。屏幕上跳出上個月的工資條:基本工資3800,加班費1200,扣除社保和罰款,實發4567.89。他對著數字發了會兒呆,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
遺囑
1.銀行卡余額4567.89元,全轉給我媽。
2.手機賣了,錢也給她。
3.別辦葬禮,骨灰撒長江里。
4.若有來生,不做打工仔。
寫完,他把手機揣進褲兜,起身時膝蓋“咔”地響了一聲。鏡子里的男人眼窩陷著,顴骨突出,T恤領口晃蕩得像掛在衣架上。他摸了摸肚子,能摸到肋骨的形狀,像串沒穿好的算盤珠子。
“去你媽的細狗。”他對鏡子里的人說。
綠皮火車哐當哐當地往川西鉆。
王鐵蛋靠在窗邊,看著窗外的樹從綠色變成黃色,又變成褐色。鄰座的大爺啃著鹵雞爪,油星子濺到他褲腿上,他沒擦。車廂里混著汗味、泡面味和劣質煙草味,像口密不透風的醬缸。
他想起第一次坐火車,是十八歲來城里打工,母親往他包里塞了二十個茶葉蛋,說“路上吃,管飽”。現在包里只有半包煙,還是昨天在火車站便利店買的紅塔山。
車到山腳下的小鎮時,天已經擦黑了。他背著帆布包往山里走,手機信號在第三個彎道徹底消失。風里有松針的味道,涼颼颼地往脖子里鉆。
“雪山呢?”他抬頭看,只有濃得化不開的霧,像塊浸了水的棉花,壓得人喘不過氣。
路越來越窄,腳下的碎石子滑得很。他打開手機電筒,光柱在霧里只能照出半米遠。突然,腳下一空——不是踩空,是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猛地推了一把。
“操!”
這是王鐵蛋穿越前說的最后一句話。
失重感像條冰冷的蛇,纏住他的胃。他聽見風聲在耳邊呼嘯,骨頭撞在石頭上的悶響,還有什么東西“咔嚓”一聲斷了——后來才知道是背包的帶子。
意識消失前,他好像看見霧里有光,不是手機電筒的光,是種暖黃色的、毛茸茸的光,像老家灶膛里的火。
“醒了?”
聲音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板。
王鐵蛋費力地睜開眼,眼皮沉得像粘了膠水。陽光刺得他瞇起眼,看見個赤膊的壯漢蹲在面前,胸肌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比他的頭還大。壯漢腰間纏塊虎皮裙,邊緣磨得起了毛,腳上趿拉著雙草鞋,腳趾縫里還嵌著泥。
“水……”王鐵蛋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
壯漢沒動,直勾勾盯著他:“我是趙鐵柱,硬漢幫幫主。”
王鐵蛋:“……”
“你掉我地盤上了。”趙鐵柱拍了拍胸脯,“按規矩,得入幫。”
王鐵蛋環顧四周。他躺在一片草地上,旁邊是間破木屋,屋頂的茅草缺了個角,露出黑黢黢的椽子。
木屋旁邊有個籬笆,歪歪扭扭的,圈著半畝菜地,里面種著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菜。遠處的懸崖上掛著塊木板,用紅漆寫著三個字——“硬漢幫”,字是歪的,木板也是歪的,風一吹就晃悠。
“幫……幫規是啥?”王鐵蛋虛弱地問。
“管飯。”趙鐵柱答得干脆,“每天一百個深蹲,一百個俯臥撐,練好了,管飽。”
王鐵蛋:“……”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趙鐵柱按住了肩膀。壯漢的手像塊烙鐵,燙得他一哆嗦。
“別動,你斷了兩根肋骨。”趙鐵柱從懷里掏出個布包,打開,里面是些黑乎乎的藥膏,“我祖傳的接骨膏,抹上,三天就好。”
王鐵蛋看著藥膏里的蒼蠅腿,胃里一陣翻騰:“這玩意兒……衛生嗎?”
“我以前斷了腿,抹這個好的。”趙鐵柱把藥膏往他肋骨上抹,力道大得像在揉面團,“還有我家狗,上次被狼咬了,抹了這個,第二天就能跑了。”
“你家狗呢?”
趙鐵柱的手頓了頓,臉有點紅:“上個月……被狼叼走了。”
王鐵蛋:“……”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這“硬漢幫”看起來這么冷清了。
趙鐵柱把王鐵蛋背進了木屋。
屋里比外面還破。土炕占了大半空間,鋪著張發黑的草席,墻角堆著幾捆柴,蛛網從房梁垂下來,上面粘滿了灰塵。
唯一像樣的家具是張木桌,缺了條腿,用塊石頭墊著。
“以后你睡這兒。”趙鐵柱指了指炕角,“我睡那邊。”
王鐵蛋看著炕上的跳蚤在草席上蹦跶,咽了口唾沫:“幫主,這屋……有多少年沒打掃了?”
“我爹傳下來的。”趙鐵柱蹲在灶臺邊生火,火苗舔著鍋底,映得他臉上的橫肉一跳一跳的,“他以前是這山頭的獵戶,后來老死了。”
王鐵蛋靠在墻上,打量著這個自稱“硬漢幫”的地方。除了破木屋、菜地和那塊歪脖子樹牌,連條狗都沒有。他想起自己的遺囑,想起母親哭腔的聲音,突然覺得有點好笑。
“幫主,”他問,“你這幫里……就你一個人?”
趙鐵柱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沒回頭:“以前有只狗,叫阿黃。”
“我知道,被狼叼走了。”
“嗯。”趙鐵柱的聲音低了些,“阿黃比你壯,能咬碎骨頭。”
王鐵蛋沒接話。
他看著窗外的霧,和他掉下來時的霧不一樣,這里的霧是淡青色的,像籠著層紗。遠處的山影模模糊糊,像水墨畫里沒干的筆觸。
“我為啥要入幫?”他突然問。
趙鐵柱轉過身,手里拿著個豁了口的陶碗,碗里是野菜粥,冒著熱氣:“入了幫,我管你飯。”
“要是不入呢?”
趙鐵柱把碗遞給他,眼神直勾勾的:“這山頭有狼,還有熊瞎子。上個月有個采藥的,沒入幫,第二天骨頭渣子都沒剩。”
王鐵蛋接過碗,粥燙得他手一抖。野菜的苦味混著米香,嗆得他咳嗽起來。
“我叫王鐵蛋。”他說。
“知道。”趙鐵柱咧嘴笑了,露出兩排黃牙,“你掉下來的時候,嘴里喊著‘王鐵蛋你個傻逼’。”
王鐵蛋:“……”
傍晚,霧散了些。
王鐵蛋坐在門檻上,看著趙鐵柱在菜地里忙活。壯漢光著膀子,肌肉在夕陽下泛著油光,每一鋤頭下去,都把土翻得老遠。
“幫主,你這肌肉……怎么練的?”王鐵蛋忍不住問。
“干活。”趙鐵柱頭也不抬,“劈柴,挑水,種地,打狼。”
“不用練深蹲俯臥撐?”
“那是啥?”趙鐵柱直起腰,擦了把汗,“我每天扛著兩百斤的柴跑十趟山,不比那玩意兒管用?”
王鐵蛋摸了摸自己的肋骨,那里還在隱隱作痛。他想起自己的診斷書——胃癌晚期,醫生說最多活三個月。
現在倒好,穿越了,斷了兩根肋骨,還被個肌肉壯漢強行加入了一個只有幫主的幫派。
“操。”他又罵了句臟話,聲音不大,卻被風吹得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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