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暮色剛漫過鎮北侯府的飛檐，陸沉舟就看到府門前的石獅旁多了兩隊甲士。玄鐵鎧甲在殘陽下泛著冷光，腰間的長刀比尋常衛兵的重了三成，刀身淬著北境特有的玄水，能輕易斬斷影盟的毒絲——顯然是父親特意調派的精銳。蘇慕煙扶著他踏上石階時，門楣上的“鎮北侯府”匾額已換了新的，墨跡里摻著朱砂，是北境驅邪的舊俗，據說能讓影盟的迷魂術失效。

“父親在演武場等你。”管家接過陸沉舟的寒梅劍，眼神里的敬畏比往日深了幾分。穿過回廊時，陸沉舟發現每隔三丈就站著名暗衛，袖口的寒鴉紋在暮色中若隱若現。更讓他心驚的是，廊柱里嵌著的冰棱彈引信，正與天衍閣銅鈴的頻率同步，“這是雙觸發機關，”蘇慕煙低聲道，“需北境內力與天衍閣暗號同時啟動。”

演武場的青石板上還留著未干的血跡，顯然剛經過一場激戰。燕擎蒼背對著入口站在旗桿下，玄色披風被北境的風掀起，露出里面的銀甲，甲片上的冰裂紋與陸沉舟的裂冰訣霜氣紋路如出一轍。他手里摩挲著柄長劍，劍鞘上的“斷水”二字在殘陽下閃著暗芒，劍穗纏著半塊梅花佩。

“魏明軒的右臂算是廢了。”燕擎蒼轉過身，目光落在陸沉舟肩胛的傷口上，那里的繃帶已滲出暗紅，“但魏長川絕不會善罷甘休，中秋圍獵怕是會提前動手。”他忽然將長劍擲過來，劍柄穩穩落在陸沉舟掌心，“割破指尖滴在劍鞘上。”

陸沉舟依言照做，血珠滲入“斷水”二字的瞬間，劍身突然泛起冰藍色光暈，與他體內的霜氣共鳴。劍鞘中空處滑出張羊皮紙，竟是“裂冰訣補遺”，父親的字跡寫著：“心火融霜需以情為引，當年與你母親破蠻族陣法，靠的就是這點。”

“府里的暗衛已換成影盟的死士裝束。”燕擎蒼的指節叩著劍鞘，“這些淬過玄水的箭簇你帶去，能破影盟軟甲。”他指向兵器架，那里的箭尾都刻著極小的“燕”字，與斷水劍的紋路遙相呼應。

蘇靈溪正與軍醫核對毒鏢解藥，南境清毒散與北境寒冰草在石桌上擺成扇形。她將青瓷瓶遞給陸沉舟時，銀鎖突然撞上斷水劍，發出清越的響：“藩王死士用水紋石傳信，影殺衛的武功路數與天衍閣禁術相似，怕是有內鬼。”她正說著，軍醫突然驚呼：“兩種藥材需用霜氣催化才能生效！”

陸沉舟指尖凝起霜氣掠過藥碗，藥液瞬間泛起金芒。蘇慕煙看得怔了：“連解藥都要南北合力，這天下本就該是一體的。”

夜色漸濃時，燕擎蒼帶著陸沉舟走進祠堂。族譜在燭火下泛著陳舊的光，父親從夾層抽出半塊梅花佩，與陸沉舟懷中的恰好拼合：“這是給你母親的定情信物，她臨終前讓我務必交你。”他用朱砂筆寫下“陸沉舟”三個字，標注著“燕氏嫡子，蘇婉之子”。

“當年把你藏在西跨院，不是不認你。”燕擎蒼將斷水劍放在供桌中央，劍脊映著兩人的影子，“魏長川眼線遍布，我若認你，只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他按住陸沉舟的手腕渡入內力，“這是燕家心法，能化解鏢毒。”

陸沉舟的霜氣與父親內力交匯，肩胛疼痛頓時減輕。他摸著族譜上的名字，突然紅了眼眶：“小時候總盼著您能叫我一聲‘兒子’……”燕擎蒼按住他的肩：“從今日起，你就是燕家少主，斷水劍在你手，侯府安危就在你肩。”

“明日我引魏長川入斷魂谷。”燕擎蒼的聲音在祠堂回蕩，“你帶斷水劍從密道去藏寶洞，記住，斷水劍的威力要在心火最烈時發揮。”

蘇慕煙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影盟在圍場東側增派影殺衛，新探到的暗哨位置標在輿圖上了。”她展開的輿圖上，斷魂谷火藥庫旁多了紅色標記，每個標記旁都注著南北暗衛的協作方案。

侯府燈籠次第亮起，照亮了新增的機關。冰窖入口石板下藏著冰棱彈，西跨院墻角種滿解迷魂煙的青鳥花——這些被忽略的細節，全是父親的保護網。陸沉舟跟著巡府時，斷水劍的劍穗與寒梅劍的梅花結纏在一處，像南北土地緊緊相連。

“燕家子弟從不是靠血脈立足。”燕擎蒼在演武場停下，風掀起兩人衣袍，“是靠手里的劍，心里的守護。你母親若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定會很驕傲。”

陸沉舟握緊劍柄，斷水劍的寒意里似有母親的歌聲。遠處軍營號角與天衍閣銅鈴交織，在夜色里凝成鎧甲。備戰燈火亮了整夜，他靠在廊柱運功，斷水劍寒氣與體內霜氣融合，肩胛傷口泛著銀光。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陸沉舟望著祠堂族譜。那三個字在晨光里閃著光，仿佛在說：這場跨越南北的守護，你從未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