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極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后，秦意紓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手里的詩集封面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留下淺淺的溫度。

她低頭看著那本書，忽然覺得有些奇妙。

這本連出版社都算不上知名的詩集，她是偶然在舊書市場淘到的，喜歡里面字里行間的安靜與細膩。

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和那個活在傳聞里的人產生一點微弱的交集。

“秦意紓？”

一個不確定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秦意紓回頭，看到林曉月正站在不遠處，手里拎著一個購物袋，臉上帶著驚訝。

“你怎么在這兒？”林曉月走過來，目光在她手里的書上掃了一眼，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壓低聲音問，“剛才我好像看到張極從這邊走了，你沒碰到他吧？”

秦意紓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避開了林曉月的目光：“沒、沒有啊，我剛從書店出來?！?

她很少說謊，一說謊就容易緊張，指尖捏著書脊微微用力。

林曉月沒察覺她的異樣，撇了撇嘴：“沒碰到就好，聽說他最近在這附近拍綜藝，到處晃悠圈粉呢，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噱頭?！?

她說著，拉了拉秦意紓的胳膊，“對了，我買了新出的奶茶，去我家喝吧？”

秦意紓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她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混亂的思緒，或許和林曉月待一會兒，能讓自己冷靜些。

林曉月的家就在附近的小區，兩人一路走著，林曉月又開始聊起娛樂圈的八卦，話題自然而然地又繞回了張極身上。

“你看他今天那個機場圖了嗎？戴個口罩還耍帥，結果被拍到跟助理發脾氣，果然私下里脾氣差得很。”

林曉月翻出手機里的照片給她看，“你看這表情，多不耐煩?！?

照片里的張極確實皺著眉，側臉線條緊繃，看起來像是在說什么。

但秦意紓看著那張照片，卻莫名想起了他在書店門口對小女孩笑的樣子，想起了他說“她很可愛”時溫和的語氣。

同樣是皺眉，在不同的語境下，竟能被解讀出完全不同的意味。

“可能……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吧?！鼻匾饧傂÷曊f。

“煩心事？他能有什么煩心事，無非是怕掉粉唄?！绷謺栽虏灰詾槿坏睾吡艘宦?，“這種流量明星，眼里只有熱度。”

秦意紓沒再反駁。

她知道，現在說什么，林曉月都聽不進去。

偏見一旦扎根，就很難輕易拔除。

到了林曉月家，秦意紓捧著溫熱的奶茶，坐在沙發上，看著林曉月在房間里翻出各種偶像的周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她的聲音很亮，充滿熱情，可秦意紓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落在林曉月書桌一角的雜志上，封面正是張極。

那是一本上個月的娛樂雜志，標題用醒目的紅色寫著“頂流的雙面人生”，旁邊配著張極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照片，和一張被刻意模糊處理的、看起來像是在深夜酒吧門口的側影。

秦意紓忍不住拿起來翻了翻。

里面的文章極盡渲染之能事，把張極塑造成一個表面陽光、私下放縱的“偽君子”，引用的“證據”大多是匿名爆料和模糊不清的照片。

看到其中一段寫他“對工作人員呼來喝去，毫無尊重”時，秦意紓忽然想起了那天在報刊亭，那個助理下車時，張極下意識地說了句“小心點，地上滑”，語氣里帶著自然的關切。

那樣的細節，雜志不會寫，傳聞不會提。

“別看那個了，晦氣?！绷謺栽伦哌^來，一把奪過雜志扔到一邊，“看我家哥哥的新舞臺，比他強一百倍?！?

秦意紓順從地看向屏幕，可眼里看到的，卻是張極低頭給小女孩畫畫時，認真的側臉；是他說起那本詩集時，眼里閃過的真誠；是他對助理說“小心點”時，不經意的溫柔。

這些藏在細節里的溫度，像投入深海的光，一點點照亮了那些被抹黑的角落。

從林曉月家出來時，天已經擦黑了。

秦意紓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風帶著夏末的涼意，吹得她清醒了許多。

她不想再被別人的評價左右，也不想僅憑幾次偶遇就下判斷。

她想知道，真實的張極，到底是什么樣子。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手機就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歸屬地顯示本地。

秦意紓猶豫了一下，接了起來。

“喂，請問是秦意紓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熟悉，溫和中帶著點不確定。

秦意紓的心猛地一跳：“我是……請問你是？”

“我是張極?！?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打擾你，我是在書店老板那兒問的你的聯系方式。我記得你說喜歡那本詩集，剛好我這里有作者的簽名版，想問問你要不要……”

秦意紓握著手機的手指緊了緊，耳邊是晚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還有電話那頭，張極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聲音。

她忽然覺得，那層籠罩在偏見之上的霧，正在一點點散去。

而藏在霧后面的東西，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溫暖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