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貼在耳邊，秦意紓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電話那頭張極略顯遲疑的呼吸聲。

“簽名版？”她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指尖有些發涼。

“嗯，”張極的聲音里帶著點笑意，“之前參加一個文學沙龍的時候，作者送的，我已經看過了，放著也是閑置。想著你喜歡，或許會更合適。”

他說得自然，像是在給朋友分享一件尋常物件，完全沒有“頂流偶像”給陌生人送東西的刻意或疏離。

秦意紓卻有些猶豫。

他們不過是兩次偶遇，算不上熟悉，貿然接受禮物似乎不太妥當。

可一想到那本詩集里細膩的文字，和作者親筆簽名的意義，心里又難免生出一絲期待。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她小聲問。

“不麻煩，”張極的聲音很輕快，“你方便的話，我看什么時候給你送過去？或者約個地方見面也行。”

秦意紓想了想，報了家附近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地址：“我在那里等你吧，不用麻煩你跑太遠。”

“好，”張極應道，“我大概半小時后到，你別急，慢慢過來就好。”

掛了電話，秦意紓站在原地深吸了口氣，晚風拂過臉頰，帶著點微涼的濕意。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那個還沒來得及保存的號碼，指尖在“添加聯系人”的按鈕上懸了懸，最終還是先鎖了屏。

往便利店走的路上，秦意紓的心情有些復雜。

她想起林曉月要是知道她在和張極單獨見面，怕是要炸毛。

“他肯定是想耍什么手段！”

“別被他的表面功夫騙了！”

那些話仿佛已經在耳邊響起。

可想起張極遞畫給小女孩時的認真，想起他說起詩集時眼里的光，她又覺得，或許不該用預設的偏見去揣測一個人。

便利店的暖光透過玻璃門照出來，在傍晚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明亮。

秦意紓推開門走進去，買了一瓶溫熱的牛奶，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透，路燈一盞盞亮了起來，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光影。

秦意紓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牛奶瓶的溫度。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便利店的門被推開，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張極走了進來。

他換了件黑色的連帽衛衣，戴著口罩和鴨舌帽，把自己裹得很嚴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大概是怕被認出來引起騷動。

他四處看了一眼，很快就鎖定了秦意紓的位置，快步走了過來。

“抱歉，來晚了點。”他在她對面坐下，聲音壓得有些低。

“沒有，是我來早了。”秦意紓搖搖頭，看著他把一個牛皮紙信封放在桌上，輕輕推到她面前，“這是……”

“詩集在里面。”張極解釋道，“怕被人看到，就裝起來了。”

秦意紓拿起信封，入手很輕，卻又仿佛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她拆開信封，拿出那本熟悉的詩集，封面和她看過的版本一樣，只是扉頁上多了一行娟秀的簽名，旁邊還有一句手寫的贈言：“愿文字溫暖你的日子。”

字跡溫柔，和詩里的句子一樣，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

“謝謝你。”秦意紓抬起頭，眼里帶著真誠的感激。

“不客氣。”張極笑了笑，口罩上方的眼睛彎了彎，像藏著星星，“能找到喜歡它的人，挺好的。”

兩人一時沒說話，便利店的背景音樂輕輕流淌著，空氣里彌漫著食物的香氣，竟有種奇異的安寧。

秦意紓低頭摩挲著詩集的封面，忽然想起那些關于他“沒文化”“學歷造假”的傳聞，忍不住問：“你……很喜歡看書嗎？”

張極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嗯，以前訓練完累了，就喜歡看點書放松一下。不過現在太忙，很少有時間靜下心來看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悵然。

“那本詩集里有句‘雨停時，影子會自己走出來’，”秦意紓想起自己很喜歡的一句，下意識地念了出來，“我覺得寫得特別好。”

“嗯，”張極眼里閃過一絲驚喜，“我也很喜歡那句，有種在困境里等天亮的感覺。”

他的理解和她不謀而合，秦意紓心里忽然生出一種微妙的共鳴。

原來兩個看似毫無交集的人，也能在同一行文字里找到相似的感動。

就在這時，張極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對秦意紓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起身走到便利店門口去接電話。

秦意紓看著他的背影，他低著頭，似乎在聽電話那頭的人說著什么，肩膀微微緊繃，和剛才輕松的樣子判若兩人。

過了一會兒，他掛了電話，走回來時，臉上帶著點歉意：“抱歉，我這邊有點急事，得先走了。”

“好，你先忙。”秦意紓連忙把詩集放進包里，“再次謝謝你的書。”

“不客氣。”

張極拿起桌上的帽子，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時，又忽然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秦意紓，”他叫了她的名字，語氣認真，“那些網上的東西，別全信。”

秦意紓的心猛地一顫。

他大概是猜到了她可能聽過那些傳聞，才特意說這句話。

沒有辯解，沒有抱怨，只是一句溫和的提醒，像怕驚擾了什么似的。

她還沒來得及回應，張極已經推開門走了出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里。

秦意紓坐在原地，手里還握著那瓶溫熱的牛奶。

張極最后那句話，像一顆石子，在她心里漾開層層漣漪。

是啊，別全信。

她一直被林曉月的情緒帶著走，被網絡上的只言片語裹挾著，忘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她拿起包，準備離開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張極剛才坐過的位置。

桌角放著一枚銀色的戒指，樣式很簡單，看起來像是不小心落下的。

秦意紓愣了一下，連忙拿起戒指追了出去。

可外面的街道上，早已沒有了張極的身影。

只有晚風吹過，帶著夜色的微涼。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戒指，金屬的涼意透過皮膚傳來。

戒指內側刻著一個小小的“極”字，應該是他的東西。

秦意紓捏緊了戒指，心里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他們的緣分，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