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意外的觸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秦意紓和張極之間漾開了一圈圈沉默的漣漪。

接下來的三天，兩人誰都沒有主動聯系對方。

秦意紓把自己埋在畫稿里，試圖用鉛筆的沙沙聲掩蓋心里的慌亂。

可筆尖落在紙上，畫出的卻總是張極在舞臺上的樣子，是他在餛飩店里笑起來的樣子，是他不小心碰到她臉頰時，眼里閃過的驚惶。

她無數次點開和張極的私信界面，輸入框里的字打了又刪，刪了又打，最終還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問他那天是不是故意的？

還是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似乎哪一種都不妥。

那份尚未說出口的情愫，在沉默里發酵得愈發濃烈，也愈發讓人心慌。

年糕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總是用腦袋蹭她的手背，喉嚨里發出軟糯的呼嚕聲。

秦意紓抱著貓，把臉埋進它的毛里，小聲問：“年糕，你說他現在在想什么呢？”

回答她的，只有貓咪溫熱的體溫和均勻的呼吸。

周三下午，秦意紓去畫室交稿，路過街角的花店時，腳步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櫥窗里擺著一束剛到的洋桔梗，淡紫色的花瓣像被揉皺的紙，帶著種易碎的溫柔。

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買了一小束，用牛皮紙包著，抱在懷里。

回到家時，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快遞盒。

拆開一看，是一本嶄新的畫冊，封面是她喜歡的那位建筑畫家的簽名版。

翻開扉頁，里面夾著一張便簽，字跡是張極的，帶著點潦草的認真：

“上次在畫展你說喜歡他的風格，剛好看到有簽名版，送給你。那天的事……很抱歉。”

秦意紓捏著那張便簽，指尖微微發顫。

原來他也和她一樣，被那天的意外困擾著。

她把畫冊放在書架上，和那本攝影集并排擺著。

然后走到窗邊，看著樓下空蕩蕩的街道，心里忽然有了個主意。

她找出張極的號碼，猶豫了很久，終于發了條短信：“我在你上次說的那家餛飩店，給你帶了點東西。”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的心跳快得像要撞開胸腔。

不到十分鐘，手機就響了，是張極的電話。

“你在那里等我，我馬上到。”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促，還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慌亂。

秦意紓掛了電話，坐在餛飩店靠窗的位置，面前放著那束淡紫色的洋桔梗。

老夫妻認出了她，笑著問：“等朋友啊？”

“嗯。”秦意紓點點頭，臉頰有些發燙。

沒過多久，店門被推開，風鈴叮當作響。

張極站在門口，額頭上還有薄汗，像是跑過來的。

他看到秦意紓時，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你……”他剛開口，目光就落在了那束洋桔梗上，聲音頓住了。

“給你的。”秦意紓把花推過去，聲音很小，“看你演唱會那天，好像很累，這個花據說能讓人放松點。”

張極拿起那束花，指尖輕輕碰了碰花瓣，動作溫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謝謝。”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里帶著點復雜的情緒，“那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秦意紓打斷他，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我沒有怪你。”

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里的尷尬仿佛消散了些。

張極看著她清澈的眼睛，忽然笑了，像卸下了什么重擔。“那就好。”

“畫冊我收到了，很喜歡，謝謝你。”秦意紓說。

“你喜歡就好。”張極的耳朵又開始泛紅，他低頭攪了攪面前的白開水，“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該怎么跟你道歉。”

“不用道歉的。”秦意紓小聲說，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餛飩店的老夫妻端來兩碗餛飩，笑著說：“剛包好的，趁熱吃。”

熱氣騰騰的餛飩在兩人之間升起，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卻也讓氣氛變得緩和起來。

他們像往常一樣聊天，說畫展，說新書，說年糕又闖了什么禍。

小心翼翼地避開那天晚上的意外，卻又在不經意間，感受到彼此眼神里的微妙變化。

離開餛飩店時，天色已經暗了。張極抱著那束洋桔梗，和秦意紓并肩走在胡同里。

路燈的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會交疊在一起。

快到路口時，張極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她。

“意紓，”他叫她的名字，語氣很認真，“我……”

他似乎想說什么，卻又停住了，眼神里帶著點猶豫，還有點期待。

秦意紓的心跳瞬間加速，她抬起頭，看著他被路燈照亮的眼睛，等著他說下去。

可張極最終只是笑了笑，搖了搖頭：“沒什么，路上小心。”

“你也是。”秦意紓點點頭，心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看著張極抱著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秦意紓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那天晚上的溫度仿佛還殘留在那里，提醒著她那個意外的吻，和兩人之間那份尚未說出口的情愫。

她知道，他們都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又在害怕什么似的猶豫著。

就像隔著一層薄薄的紗，能看到彼此眼里的光，卻還沒勇氣伸手掀開。

但秦意紓心里有種預感，那層紗，很快就要被揭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