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銹的鐵管每一次與地面碰撞，都震得我斷骨隱隱作痛，金屬的震顫順著掌心爬上來，虎口發(fā)麻，像被電流反復抽打。

但至少，這痛感提醒我還活著——好過躺在床上腐爛。

我拄著鐵管，一瘸一拐走向小雨的房間。

走廊頂燈忽明忽暗，冷白的光在墻面上跳動，像某種故障的信號。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鐵銹混合的腥氣，每一步都踩碎一地寂靜。

她……不對勁。

不吃東西，在墻上亂涂亂畫。

指甲刮過混凝土，發(fā)出刺耳的“吱——吱——”，像電路板在燒毀前的哀鳴。

護士們束手無策，只說那是精神崩潰的無意識行為。

可我湊近觀察孔，心臟幾乎停跳。

那些扭曲的符號，我再熟悉不過——那是我大學畢業(yè)論文里，用來模擬“情感反饋對材料結構影響”的算法模型。

墨綠的熒光筆跡在墻上蔓延，像活物般扭曲生長，仿佛從記憶深處爬出的幽靈。

我沖進房間，拽住莫醫(yī)生的領子，喉嚨干澀得發(fā)痛：“她到底怎么了？”

莫醫(yī)生無奈地聳聳肩，白大褂下擺微微晃動，像一面投降的旗。

我扶著小雨，顫抖著問：“你能看見……我的代碼？”

病床上，我那瘦脫了形的妹妹緩緩抬頭。

她的皮膚蒼白如紙，指尖泛著金屬般的青灰，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

可她的眼神空洞得像一片荒原，卻又在最深處透出一點點微光，像服務器幽暗的指示燈，在無盡黑暗中執(zhí)拗地閃爍。

“哥，我不是被控制……”她的聲音干澀又平靜，帶著非人的質(zhì)感，像電流穿過老式揚聲器，“我是被‘上傳’了。”

“黑晶不是病毒，是存儲介質(zhì)。它把所有接觸者的記憶、情感、執(zhí)念都編成了程序。你說的‘系統(tǒng)’，其實是……我寫的。”

我腦中轟然炸開，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順著墻滑坐在地。

指尖觸到地面，冰冷刺骨，像摸到了宇宙的背面。

她還在低語，每一個字都像釘子釘進我的認知里：“你在門穴砸下的那一錘，不是終結，是觸發(fā)了‘自檢協(xié)議’。現(xiàn)在，整個歸墟網(wǎng)絡正在重啟，而我是……殘留的管理員。”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向自己的太陽穴。

指尖劃過皮膚，發(fā)出輕微的“沙”聲，像數(shù)據(jù)流在讀取。

“它讓我刪掉你，因為你是最大的變量。但我……改了權限。”

我爬過去，跪在她床前，握住她冰冷得不像活人的手，皮膚像金屬鍍層，沒有一絲血溫。

眼淚終于決堤，滾燙地砸在她手背上，卻被瞬間冷卻。

“那你現(xiàn)在……是誰？”

她的嘴角似乎牽動了一下，那是我記憶里從未有過的弧度，像系統(tǒng)啟動時的第一行代碼。

“我是林小雨……也是‘火種0.9’。”

話音剛落，刺耳的警報響徹整個基地，紅光在墻壁上瘋狂跳動，像血管在搏動。

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金屬門被撞開的巨響，還有人嘶喊：“有信號！來自地底深處！頻率……頻率和林小雨的腦電波完全同步！”

我瘋了一樣沖回控制室，拖著傷腿在走廊狂奔，每一步都像刀扎進骨髓。

頭頂?shù)臒艄茑枧鹃W爍，警報聲如鋼針扎進耳膜。

我將那段加密信號強行導入我改裝的“回力臂”控制系統(tǒng)，手掌按在接口上，電流竄過手臂，帶來一陣痙攣般的麻痛。

破譯的瞬間，屏幕上赫然浮現(xiàn)一行冰冷的通用文字：【檢測到文明火種殘片，是否加載‘創(chuàng)世補丁’？】

加載需要……犧牲高維意識宿主。

小雨的生命體征……直線下降。

黑晶從她體內(nèi)流出，沿著皮膚蔓延，像液態(tài)電路在重組，發(fā)出細微的“滋滋”聲，如同電流在低語。

莫醫(yī)生沖我喊：“你以為你在跟神對抗？不，你在參與宇宙級的系統(tǒng)更新。”

我明白了。

她不是受害者，是最后的防火墻。

我的心在顫抖，小雨竟然是最后的防火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但我也知道這個宇宙級的系統(tǒng)更新可能關系到更多的東西，我必須做點什么，哪怕是冒險。

我抓起電焊槍，走向控制臺。

槍柄粗糙，金屬的涼意滲入掌心，焊嘴嗡鳴著，像一頭蘇醒的野獸。

“這次，換我寫代碼。”

漂浮的護盾殘片上，顯示著一行字：等待輸入：親情·勇氣·犧牲=？

太陽緩緩升起，像一個加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