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散盡后的街道,像一幅被時間遺棄的油畫。
沈熠獨自站在巷口,仿佛連呼吸都被鐘塔的指針壓得遲緩。
防毒面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之前,像是帶走了所有解釋。
啪——
腳步聲從另一邊傳來。
一名穿著深綠色風衣的女子慢慢走近,她的臉被寬檐帽半遮著,手中拎著一個漆黑的木箱。
沈熠本能地后退一步,可女子卻像早就認識他一樣,沖他微微一笑:
“第七個,終于見面了。”
沈熠心頭一震:“你認識我?”
女子沒回答,反而指向街角的一家老舊咖啡館:“我們都在等你。”
咖啡館的窗戶蒙著灰塵,但透過玻璃,沈熠看到里面坐著四個人——
一個戴著耳機、指尖飛快敲擊平板的少年;
一名全身裹著圍巾、只露出一雙冷漠眼睛的男子;
一個穿著護士制服、雙手戴著手套的女人;
以及……防毒面具人。
防毒面具人抬頭,眼神復雜地看了沈熠一眼。
女子推門進去的同時,低聲說道:
“六人之局,差你一個。現在,七個全員到齊了。”
沈熠愣住:“七個?可我只看到六個人——”
叮——
咖啡館的燈光忽然閃爍了一下,墻上的老式掛鐘停在了 06:47:12。
一陣涼風從門縫涌入,空氣中多出一個空椅子,椅背上掛著一面黑色的圓鏡。
防毒面具人冷冷開口:
“第七個,不總是‘人’。”
咖啡館的空氣,像是浸在冷水里的紙,濕冷而沉重。
門在身后合上時,沈熠才發現,這里完全隔絕了街上的光線,窗外那片霧似乎再也滲不進來。
六張椅子,外加那張空椅子,環成一個不對稱的弧形。
黑色圓鏡靜靜掛在椅背上,像在注視他們所有人。
女子摘下寬檐帽,將木箱放在桌上。
“規則很簡單:七人游戲,每一輪,必須有一個人——或一件‘存在’——被淘汰。”
少年敲擊平板的動作停下,懶洋洋地補充:
“淘汰,不一定是死。但大多數時候,比死更糟。”
沈熠眉頭緊皺:“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你們是誰?”
防毒面具人沒回答,反而從口袋里取出一個懷表,啪地扣在桌上。
懷表的指針停在 06:47:12,和鐘塔時間一模一樣。
護士制服的女人聲音柔和,卻帶著壓迫感:
“你能進來,說明你已經被‘黑鏡’標記。無論你記不記得,之前的六個……都在這個局里倒下了。”
沈熠心底猛地一涼。
“六個……所以我真的是第七個?”
黑鏡忽然自己旋轉了一下,鏡面泛起淡淡的水波。
在波紋之中,沈熠看到了模糊的影像——一條與剛才完全相同的街道,霧氣中,自己被撕裂的場景。
那不是幻覺——是另一種結果。
女子輕輕推了推木箱,箱蓋緩緩開啟,里面整齊擺放著七張黑色卡片,每張卡片上刻著一個倒計時:12:00:00。
“第一輪任務——在倒計時歸零前,找到并摧毀‘失序之物’。
如果失敗,時間會吞掉你們之中最慢的一個。”
沈熠盯著那七張卡,心口像被無形之手攥緊。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卡片,不知何時已經躺在木箱里,上面刻著的數字,是11:59:58。
沈熠正盯著那張卡片,忽然——
嗡——
空氣像被壓縮了一瞬。
黑鏡的鏡面猛地波動,發出刺耳的顫音,像指甲刮過玻璃。
護士制服的女人猛然抬頭,聲音變得冷厲:
“它進來了!”
少年的手指飛快敲擊平板,屏幕上跳出一串數據:
[異常頻率匹配率 82%——源位置:柜臺下方]
沈熠下意識望向咖啡館的柜臺。
原本空空如也的柜臺底部,突然出現了一只微笑的瓷娃娃。
它的眼睛像兩顆黑曜石,死死盯著他。
女子迅速從木箱中抽出一張卡片,丟到地上,低聲喝道:
“不要跟它對視!”
可沈熠卻發現——自己的眼睛根本移不開。
瓷娃娃的笑容在拉伸,嘴角裂到耳根,瓷面下隱隱流出暗色的液體。
啪!
防毒面具人一腳踢翻椅子,撲向柜臺。
然而下一秒,他的動作僵住了——
柜臺后,不知何時伸出一只細長的手,手指像被折斷般不自然地彎曲,正緩緩按在他的脖子上。
少年的聲音急促起來:
“失序之物觸發了‘替換協議’!它要占掉一個位置——”
沈熠猛地意識到,如果被替換的人是防毒面具人,那第一個“被吞掉的”,就是他。
瓷娃娃緩緩抬起頭,嘴里發出不屬于它的聲音:
“第七個……你來嗎?”
時間在這一刻像被拉長。
懷表依舊停在 06:47:12,但沈熠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倒計時正沿著血管往心臟攀爬。
防毒面具人的脖頸正一點點陷入那只細長的手里,瓷娃娃的笑容擴散到整個臉面,像裂開的瓷盤。
其他人只是看著——沒有人動。
沈熠怒吼:“為什么不救他?!”
女子冷冷地說:
“因為規則——除非你是目標,否則‘失序之物’無法被直接觸碰。”
少年補了一句:
“你是第七個,也是最后的鑰匙。”
沈熠的心猛地一顫。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被選中,但他知道,如果現在不動,防毒面具人就會被替換——
而自己,可能就是下一個。
他咬緊牙關,一步沖向柜臺。
當他伸手觸到那只瓷娃娃時,鏡面上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黑鏡自行從椅背上脫落,漂浮到他面前,鏡面內閃爍著混亂的符號。
嘭——
一股力量像被從另一端猛地拽回,瓷娃娃發出一聲尖銳的破裂聲,瞬間碎成無數片。
那只細長的手連同柜臺后的黑影一同消散,化作一縷黑霧被黑鏡吸入。
沈熠踉蹌著退后,呼吸急促。
黑鏡在空中緩緩轉動,鏡面映出他蒼白的臉和額頭的冷汗,像是在打量獵物。
護士制服的女人緩緩摘下手套,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看來,第七個真的能碰它。”
女子將木箱推到他面前,聲音低沉:
“恭喜你,沈熠——你剛剛簽下了自己的存活契約。”
咖啡館的氣氛比剛才更沉。
防毒面具人緩緩坐下,手指在桌面敲了兩下,像是在試探自己的存在感。
女子將那枚被吸收的黑霧形容為“標本”,從黑鏡中取出一小片凝固的碎片遞給沈熠:
“失序之物,源自另一面。它們的形態會借你的記憶偽裝。”
沈熠盯著那片碎片——
瓷質的邊緣,竟隱約刻著他兒時床頭擺過的玩偶的花紋。
他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少年啪地合上平板:
“這說明,黑鏡已經和你綁定了。它會替你收容失序之物,但代價是——你永遠走不出這場局。”
沈熠抬起頭,想要問什么,卻發現六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后。
他緩緩回頭——
咖啡館的玻璃外,霧氣中站著一個男人。
男人穿著濕漉漉的襯衫,臉色慘白,眼睛睜得極大,像是被某種恐懼定格。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沈熠認得他。
那是他昨晚還見過的同事,吳桐。
只是,吳桐的嘴唇一動一動,吐出無聲的字:
“快……跑……”
下一秒,霧氣將他吞沒,什么都不剩。
女子收回目光,淡淡說道:
“第一個被淘汰的人……已經在局外等我們了。”
懷表的指針猛地跳動了一下,從停滯變為流動。
06:47: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