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寫作之癖:巴爾加斯·略薩的人生與創作
- (西)J.J.阿瑪斯·馬塞洛
- 6262字
- 2025-08-19 16:28:15
3
從袋鼠谷到化身明星(1966—1970)
在秘魯,包括巴爾加斯·略薩父親在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最終投向了他所鐘愛的那項事業。他希望成為職業作家,就像他從青年時期起就一直非常尊崇的那些作家一樣,而現在他的名字和作品開始征服全世界讀者了。那個時期——至少在許多嚴苛的評論家看來是這樣——也是拉丁美洲小說“大地主義”終結,與世界小說發展趨勢并軌的時期。而巴爾加斯·略薩毫無疑問是拉丁美洲小說發生質變的進程中的標志性人物之一。在被巴爾加斯·略薩于1958年視為“鄉村”的西班牙首都馬德里,他最終確立了自己的作家志向,后來他來到“光明之城”巴黎,許多拉美作家認為那里是世界文學的首都,他們認為只要去了那里,自己的文學事業就能迎來高潮,可實際上大多數人只是迎來了永久的失敗。巴爾加斯·略薩在巴黎忘我地寫作。短暫的幾次秘魯之旅和幾次前往哈瓦那及拉丁美洲其他地區的旅程無法改變他的作家激情。巴黎的娛樂生活和其他消遣形式絲毫沒有改變他的想法,盡管條件艱苦,但他依然頂風破浪,絕不改變自己的準則。巴黎見證了他的成長,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他在那里寫完了《城市與狗》《綠房子》《崽兒們》,并且著手創作他的小說中最具巴爾扎克風格的一部——《酒吧長談》,這部小說最終完成于倫敦。時至今日,每當巴爾加斯·略薩想要躲避名聲帶來的麻煩,隱居起來安心在一周七天里每天寫作八小時的時候,他就會到倫敦去。
不過在剛開始的時候,倫敦絕對不是什么天堂。巴爾加斯·略薩成為年輕的作家,他剃掉了小胡子,丟掉了過度嚴肅的表情。不過他的經濟狀況依舊糟糕。如果說在巴黎的時候他還能竭盡所能遵守紀律地寫作,不丟掉對文學事業的福樓拜式的執著的話,自1966年末起,在倫敦,他就真正處于“流放歐洲”的狀態中了,他不得不調和寫作這種孤獨的癖好(他本人稱之為“絳蟲”)與“固定工作”——“在瑪麗女王學院(Queen Mary College)當西班牙語美洲文學方向的老師”[1]——之間的關系。此外,他也沒有丟棄“另一只絳蟲”:為報紙雜志撰文。就這樣,他守時地定期給利馬的《面具》(Caretas)雜志寄去文章。后來,巴爾加斯·略薩所寫的最精彩的紀事、文論、思考和評論文章集結成了文論集《頂風破浪》(1962—1982)。
在創作《酒吧長談》的時候,《崽兒們》印刷出版了。這部小說的最終修訂稿也是巴爾加斯·略薩在倫敦完成的。同樣是在倫敦,巴爾加斯·略薩獲得了他文學生涯中最大的認可[2]:他于1967年憑《綠房子》獲得了羅慕洛·加列戈斯國際文學獎。他成為文壇熠熠生輝的新星,但是巴爾加斯·略薩在公共性活動中表現出的批判精神卻“煩擾著”他的冤家對頭們。借獲得羅慕洛·加列戈斯國際文學獎之機,他寫了一篇激昂的演講稿《文學是一團火》。多年之后回頭看去,我們發現那實際上是他的戰斗檄文,他總是無所顧忌地給那些甘于屈從之人潑冷水,無論對方的政治立場和態度如何。《文學是一團火》無疑把文學理想置于世間其他任何問題之上,包括政治問題,人們的政治激情往往站在文學的對立面上。執著思考那些許多作家張開雙臂歡迎的東西,這就是巴爾加斯·略薩習慣做的事情。政治這種總是活力四射的“職業”具有排外性——這一點和文學一樣,要求人們全身心地投入其中。他也用那篇演講稿為因結核病死于瓜達拉馬的秘魯詩人奧貢多·德阿瑪特辯護,借用這位詩人的例子來為文學吶喊。有趣的是,《文學是一團火》是作家本人信仰的宣泄,文中依然可見薩特的影響。而與此同時,巴爾加斯·略薩還在創作《酒吧長談》,這部小說恰恰是他的作品中對極權主義政治和不公抨擊最為猛烈的一部。但是,我堅持認為《酒吧長談》無論如何不應被劃入政治小說之列,它是一部關于政治權力和極權化的政治環境的小說。
也許正是在那個時期,或者可以算上之前幾年,出現了人們談論頗多的那個“協議”:某幾位屬于“文學爆炸”的小說家約定一起創作與拉丁美洲獨裁政權相關的小說。他們中的每個人——加西亞·馬爾克斯、卡洛斯·富恩特斯、胡里奧·科塔薩爾(Julio Cortázar)、巴爾加斯·略薩和其他幾位——各自根據自己國家遭受獨裁者統治的歷史撰寫一個章節的內容。不管這是個真實存在的寫作計劃,還是說只是流傳于這幾位小說家圈子里的簡單設想,隨著歲月的流逝,具體從對作為野蠻政治思想代表的獨裁政權的記錄來看,拉丁美洲小說真正不可避免地變成了一種歷史記憶,從米格爾·安赫爾·阿斯圖里亞斯(Miguel ángel Asturias)的《總統先生》(El se?or presidente)到奧古斯托·羅亞·巴斯托斯(Augusto Roa Bastos)的《我,至高無上者》(Yo, el Supremo),自然還得算上加夫列爾·加西亞·馬爾克斯的《族長的秋天》(El oto?o del patriarca)和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的《酒吧長談》。無論是迷失于西班牙內戰中的超現實主義詩人奧貢多·德阿瑪特,還是迷失于墨西哥革命中的安布羅斯·比爾斯(Ambrose Bierce),對于巴爾加斯·略薩而言,他們都代表著文學最狂亂而富有激情的一面。在倫敦,巴爾加斯·略薩把他對于秘魯最混濁的政局的記憶轉化成了小說。如果說他最初的創作想法是刻畫一個復雜的保鏢人物的話,他最終寫成的卻是“一部偉大的社會、政治、歷史紀實作品,可以與巴爾扎克和狄更斯媲美”[3]。在小說開篇,巴爾加斯·略薩引用了巴爾扎克的《夫婦糾紛》中的一段話,這絕非偶然,“既然小說被認為是一個民族的秘史,那么,要成為真正的小說家,就必須對社會生活進行調查”。就這樣,寫于遙遠的倫敦的那個被巴爾加斯·略薩本人稱為“袋鼠谷”的地方的《酒吧長談》便成為迄今為止描寫“八年時期”——奧德里亞將軍在秘魯執政的八年,從1948年到1956年,恰恰是巴爾加斯·略薩的青年時代——最優秀的文學作品。如果說領取羅慕洛·加列戈斯國際文學獎時的發言是通過向奧貢多·德阿瑪特致敬來要求全面提高文學地位的話,那么《酒吧長談》這部在所有描寫拉丁美洲獨裁者的小說里也算得上最現實——作者本人記錄那個時期的愿望也最強烈——的作品就是作家巴爾加斯·略薩(一個全景式的小說家)在面對歷史被遺忘的現狀時發出的吶喊。在那個時期,他需要面對的還有文學服從于某種意識形態(盡管作家本人當時也尊崇那種意識形態)的困境,以及小說家在創作小說時需要忍受的壓力和自我審查。《酒吧長談》中展現出的難以達成的平衡性,標志著作為小說家的巴爾加斯·略薩的成熟時期已經到來——無論是名望,還是隨之而來的形象問題,抑或是總會將任何小說雛形引向毀壞的具體的指導性意識形態,都沒有影響那本小說的質量。一邊是小說家的激情——而且常常是非理智的激情;另一邊是作者敢于講述的史料,《酒吧長談》的偉大成功就歸功于它在二者之間找到了恰當的位置,它遠離某些具體的倫理道德標準的束縛,只受小說家本人的支配。
巴爾加斯·略薩不斷創作出新的小說,與此同時,他的孩子們也接連降生。在倫敦時他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阿爾瓦羅和貢薩洛。巴爾加斯·略薩受到福樓拜式的文學態度的影響,曾經十分排斥成為父親。“文學之內,萬事皆可;文學之外,一切皆休。”他覺得這是所有真正的作家、真正的小說家應該秉持的態度。“真正的作家應該全身心地為自己的文學志向服務”,他曾這樣對里卡多·卡諾·加維里亞說道[4],“一切會影響到文學創作的因素都要被放棄。相反,偽作家會把文學和生活中的其他需求放置在同等重要的位置上,對文學的渴求也許可以同對金錢和榮譽的渴求一樣。如果一個作家開始為了榮譽而寫作的話,他不僅將成為偽作家,也將成為一個平庸的作家。”可如今他卻和家人和諧地生活在一起,家庭生活不但沒有損害巴爾加斯·略薩的批判精神,反倒使它日益強大了起來。在巴爾加斯·略薩進行自己的“絳蟲任務”、扮演隱藏在所有小說創作背后的弒神者的形象的那段時間,他所處的空間狹小而不舒適。多年之后,巴爾加斯一家仍能回憶起他們在倫敦住過的公寓的樣子,尤其是位于克里克伍德的那間,帕特麗西婭每天都要花費數小時時間來制止孩子們哭鬧,好讓小說家繼續創作《酒吧長談》。除此之外,還應該提一提時常出入巴爾加斯一家位于倫敦的公寓里的大老鼠們。時至今日,回想起那些老鼠,巴爾加斯·略薩一家依然會寒毛直豎,小說家本人在講述他第一次居住在那座城市里的經歷時也是如此。
毫無疑問的是,憑借《綠房子》獲得羅慕洛·加列戈斯國際文學獎的經歷對于巴爾加斯·略薩的人生來說是重要的轉折點。無論是在拉丁美洲,還是在其他地區,他所獲得的認可遠遠超出了作家本人的期待。與此同時,他依舊在倫敦堅持高強度的創作工作。他在那里修訂了《崽兒們》,那個故事創作于1965年6月至12月間的巴黎。1967年,《崽兒們》在巴塞羅那剛一出版[5],從各個層面對這部作品的解讀便紛至沓來,這也使得專家學者和普通讀者(還有出版商們)對六十年代拉丁美洲小說“爆炸”中的這位年輕大師的興趣與日俱增。巴爾加斯·略薩面前出現了無限可能。受到評論界的追捧后,巴爾加斯·略薩接連出現在了美國和歐洲最重要的講臺上,或進行講座,或擔任教師授課。“問題在于,他還是個偉大的老師。”卡洛斯·巴拉爾在提到巴爾加斯·略薩對理論和實踐的平衡時這樣篤定地說道。“士官生”的年齡增長了,學識和掌控力也提高了。在世界各地,尤其是他登臺授課的那些大學里,出現了大量研究他的三部杰出的長篇小說和一部非凡的中篇小說的論文。

羅慕洛·加列戈斯(左)與巴爾加斯·略薩(右)在加拉加斯,攝于1967年8月,巴爾加斯·略薩獲羅慕洛·加列戈斯國際文學獎期間

同作家塞巴斯蒂安·薩拉薩爾·邦迪(左)在利馬
他的心中始終保存著文學創作的激情和幾乎算得上非理智的癲狂,它們為他創造并滋養那條“絳蟲”,它像是成了他的宗教信仰,他對它著迷,充滿敬意。也正是這同一條絳蟲,拖動塞巴斯蒂安·薩拉薩爾·邦迪——在巴爾加斯·略薩看來代表著對文學的絕對獻身精神的秘魯作家之一——為了理想犧牲自己,在秘魯,這樣的作家很少,直到巴爾加斯·略薩的出現。在薩拉薩爾·邦迪去世后不久,巴爾加斯·略薩就搬到倫敦生活了。薩拉薩爾·邦迪的去世促使巴爾加斯·略薩滿懷激情地寫成了一篇捍衛作家志向的文章:《塞巴斯蒂安·薩拉薩爾·邦迪和秘魯作家的志向》,這篇文章雖是《文學是一團火》的雛形,但我們也不應小看它的價值。那種在面對文學這條絳蟲的召喚時艱難地俯首帖耳的做法所帶來的后果往往是遺忘,接受那種文學志向的人只能艱難求生,可能終將走向失敗。薩拉薩爾·邦迪一生都沒有放棄寫作,可他的命運恰如上文所述。1966年6月,巴爾加斯·略薩這樣表示:“如果秘魯作家不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魔鬼(也就是說,不放棄寫作),同時不讓自己的肉體和靈魂全都逃往海外的話,他就只能變成殉道者,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當然了,我指的是真正的創作者,對于這種人來說,文學不是消遣活動,而是一種強制性需求,也是一種不祥的需求,對于擁有文學志向的人來說,正如福樓拜所言,文學具有‘一種幾乎算得上實體化的功能,一種籠罩在完整個體身上的存在方式’。”他總是能回歸到自己的思想中去,那些思想是他身體里的那條絳蟲造就的,它同時也把他心中的魔鬼組織起來。“作家應該是根據文學事業來安排自己生活的人,而不是依據其他標準(安全感、舒適度、賺錢多、有權力)來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然后再給那條絳蟲劃出一小片區域來居住的人,這種人認為自己可以給生活選擇另一個主人,再讓文學去適應那種生活: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的作家就是這么做的。塞巴斯蒂安為文學而活,決不犧牲文學,與此同時,在最近十五年里,在不背叛那條絳蟲的前提下,他一直在努力奮斗,想讓那兩個仇敵——文學和秘魯——互相接近,變得可以共處。他用實際行動揭穿了歷史和經驗留給我們的假象,他告訴我們可以捍衛自己的作家志向,對抗充滿敵意的環境,同時我們還可以戰勝那種敵視文學和文學創作者的環境。他不甘于只是當一個作家,他還想把文學帶給秘魯。他深入這個敵對的社會中去,對我們來說,他是我們在這個依然失敗的事業中的保護人。”[6]這篇因薩拉薩爾·邦迪的離世而寫的文章并不只是一篇“悼亡頌詞”——這種用來贊譽亡者、抹掉人們對亡者的不好記憶的文體自修昔底德的時代一直延續至今——它也是巴爾加斯·略薩的戰爭宣言,他在這個敵視文學和作家的社會面前展現出了自己的姿態。
《塞巴斯蒂安·薩拉薩爾·邦迪和秘魯作家的志向》和《文學是一團火》是巴爾加斯·略薩寫于倫敦,在搬到巴塞羅那之前完成的《加西亞·馬爾克斯:弒神者的歷史》的先導。不過這位受歡迎的小說家并沒有停止漫游世界的腳步,在他本人的名字和偉大小說家的頭銜的加持下,他無論走到哪里都會受到追捧。1968年年中,在華盛頓州立大學(Washington State University)的旅程成了遠離倫敦的一場死局,他暫時中斷了《酒吧長談》的創作,盡管那次旅程并非直接原因——成為那所美國大學的駐校作家也不是直接原因。巴爾加斯·略薩一向是個能掌控自己命運的作家,他如巴爾扎克一般,睿智而耐心地潤色那份手稿。在經歷了四年與奧德利亞將軍“八年時期”中的那些他青年時期的執念、幽靈和魔鬼的糾纏后,那部小說最終在巴塞羅那出版。他終于可以整理自己的文學思想,開始撰寫《加西亞·馬爾克斯:弒神者的歷史》了。直到現在,依然沒有哪本分析那位哥倫比亞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著作可以和這部里程碑式的文論作品相媲美。他也沒有丟開自己對《騎士蒂朗》近乎病態的喜愛。1969年,霍安諾特·馬托雷爾的那部天才小說由馬德里的阿利安薩出版社編輯出版。巴爾加斯·略薩為該書撰寫了一篇嚴謹而大膽的前言——其中展現的依然是他本人的文學思想,以及他關于小說創作的那些勇敢而決絕的理念。《為騎士蒂朗下戰書》是一位現代小說家對一位早已被遺忘的最優秀的騎士小說創作者的熱情捍衛。巴爾加斯·略薩關于馬托雷爾的這篇文章熱情十足又充滿爭議,多年之后,它變成一篇無法回避的經典文論。就像之前他為奧貢多·德阿瑪特、塞巴斯蒂安·薩拉薩爾·邦迪、加西亞·馬爾克斯寫的文論一樣,巴爾加斯·略薩是通過他尊崇的那些作家這面“鏡子”來審視自己的。他一直如此,以后也將如此,他還會把自己的名字和福樓拜、雨果這些他尊敬已久的作家聯系到一起。巴爾加斯·略薩的寫作計劃不斷,他的姓名總是和那些杰出的傳統(我們為什么不能大膽使用“十九世紀的”這個形容詞呢?難道小說不是十九世紀文學的標志嗎?)小說家聯系到一起,他癡迷于文學,如今他再也不可能把那條絳蟲從生活中趕走了。
在倫敦生活的時期,他經常往返于美國和波多黎各的幾所大學之間,他把倫敦時期最后幾個月的時間用在了到那個加勒比海島國的大學里教課。將來他還會繼續做教書的工作。對于巴爾加斯·略薩而言,倫敦是座開放的城市,他的私生活和工作安排得到了生活在那座古老的帝國城市中的各種族人群的尊重。1970年年中,巴爾加斯·略薩決定搬到西班牙的巴塞羅那生活,留在他身后的是一個永不知疲憊、永不滿足、焦躁的被永恒的文學絳蟲病折磨的作家形象。他以小說家、大學老師和記者的身份受人尊重。他在抵達巴塞羅那時剛年滿三十四歲,卻已經成為有名的小說家了,比文學報道中體現出的地位還要高得多。他為實現自己的文學抱負而堅持遵守自己制定的寫作紀律,這一點成為讓人欽慕的典范。他在思想領域的反抗精神,他的那些充滿激情的立場姿態,他引發的爭議——已經發生的和未來將要出現的,這些都是全面接納那條絳蟲所帶來的鮮活結果。正因為有了這樣的“癖好”,他才變成一頭寫作的野獸。
[1]Oviedo, José Miguel, op.cit., p.28.
[2]作者寫作本書的時間在巴爾加斯·略薩獲諾貝爾文學獎(2010)前,因而說羅慕洛·加列戈斯國際文學獎是略薩“文學生涯中最大的認可”。——譯注
[3]Oviedo, José Miguel, op.cit., p.46.
[4]Cano Gaviria, Ricardo, El buitre y el ave fénix, conversación con Mario Vargas Llosa,Anagrama, Barcelona, 1972, pp.24-25.
[5]Vargas Llosa, Mario, Los cachorros. Pichula Cuéllar, Lumen, Barcelona, 1967. 內含哈維爾·米塞拉奇斯(Xavier Miserachs)拍攝的照片。
[6]Vargas Llosa, Mario,“Sebastián Salazar Bondy y la vocación del escritor en el Perú”,op.cit., p.2154.(引自Vargas Llosa, Mario, Contra viento y marea, op.c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