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宗主與祭骨
- 燼土道心
- 棲云青岑
- 3538字
- 2025-08-16 09:58:02
跟著趙奎走向殘陽宗主峰的路上,陳濁的心跳一直很快。
主峰是一座由整塊黑色巖石構成的孤峰,形狀像一根倒插在地上的肋骨,頂端是宗主閉關的“骨心洞”。平日里,除了宗主和幾位長老,沒人能靠近這里百步之內。
越靠近主峰,空氣中的腥甜氣味就越發濃郁,甚至壓過了養骨崖原本的陰冷氣息。而且,陳濁發現,周圍的骸骨似乎比別處更加“活躍”——它們表面的銹跡流動得更快,偶爾還會發出細微的“咔噠”聲,像是關節在活動。
趙奎走在前面,步伐平穩,背挺得很直,但陳濁總覺得他的背影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僵硬,像是一具被線操控的木偶。
“師兄,宗主這次出關,是有什么大事嗎?”陳濁忍不住問道,他想從趙奎的回答中找到更多線索。
趙奎沒有回頭,聲音平淡得像是在念誦經文:“宗主自有安排,我們只需聽從吩咐便是?!?
“可是……”陳濁還想再問,卻被趙奎打斷了。
“師弟,”趙奎的聲音突然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到了主峰,看到宗主,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亂說話,也不要亂看。記住,眼睛只看自己的腳尖,耳朵只聽宗主的命令。”
陳濁心中一凜。趙奎的話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告。這更讓他確定,主峰上一定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主峰腳下。
原本應該守衛在這里的弟子不見了蹤影,只有兩尊巨大的石俑矗立在山門前。石俑是用灰白色的石頭雕刻而成的,造型是殘陽宗修士的模樣,手持骨劍,面無表情。但陳濁仔細一看,卻發現石俑的眼睛并非石頭,而是兩顆暗綠色的珠子,正幽幽地盯著他。
“這是……‘守骨俑’?”陳濁驚訝地低呼出聲。
守骨俑是殘陽宗的護山傀儡,傳聞是用歷代長老的骸骨混合特殊石材煉制而成,威力極大。但他入門十年,從未見過守骨俑被激活,一直以為那只是兩尊普通的石像。
“嗯。”趙奎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似乎不想在守骨俑前多做停留。
陳濁跟著他走過山門,眼角的余光瞥見守骨俑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骨劍的劍刃上閃過一絲寒光。他心中一緊,趕緊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尖,想起了趙奎剛才的話。
通往骨心洞的路是一條狹窄的石階,石階兩旁鑲嵌著密密麻麻的顱骨,每一個顱骨的眼窩都對著石階,像是無數雙眼睛在注視著行人。
走在這樣的石階上,陳濁感覺自己像是在穿越一條通往地獄的通道。
終于,兩人來到了骨心洞洞口。
洞口沒有門,只有一層淡淡的灰色霧氣在繚繞,霧氣中隱約能看到一些扭曲的影子在晃動。一股比山下濃郁百倍的腥甜氣味從洞里傳來,聞得久了,竟然讓人有些頭暈目眩,心底那股莫名的饑餓感又開始蠢蠢欲動。
“進去吧,宗主在里面等你。”趙奎停下腳步,側身讓開了路。
陳濁抬頭看向他,發現他臉上的疤痕不知何時變得有些發紅,像是有血液在下面流動。而他的眼睛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綠色。
“師兄不一起進去嗎?”陳濁問道。
趙奎搖了搖頭,嘴角咧開一個僵硬的笑容:“宗主只叫了你一個人?!?
陳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安,邁步走進了骨心洞。
剛一進入洞口,身后的霧氣就猛地合攏,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屏住了呼吸。
骨心洞內部很大,像是一個天然的溶洞。洞頂懸掛著無數鐘乳石,但這些鐘乳石都是灰白色的,形狀酷似骨骼,尖端還在不斷滴落著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滴落在地面的石筍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洞中央,是一個由無數脊椎骨拼接而成的高臺,高臺上坐著一個人影。
那應該就是殘陽宗的宗主了。
他穿著一件寬大的灰色道袍,頭發和胡須都很長,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張臉。他低著頭,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像是一尊雕像。
陳濁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說話。他能感覺到,一股強大而詭異的氣息從高臺上散發出來,籠罩著整個洞窟。這氣息不同于骨煞,也不同于無面骨魔,它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帶著一種讓人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威嚴。
過了好一會兒,高臺上的人影才緩緩抬起頭。
當看清宗主的臉時,陳濁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
宗主的臉上沒有任何皮膚,或者說,他的皮膚已經和骨骼融為一體,呈現出一種暗灰色的骨質色澤。他的眼睛是兩個黑洞洞的窟窿,里面燃燒著兩團幽綠色的火焰。他的嘴巴咧開著,露出兩排尖銳的牙齒,嘴角似乎還掛著一絲詭異的笑容。
“陳濁……”宗主的聲音響起,像是兩塊骨頭在摩擦,干澀而沙啞,“你來了……”
陳濁喉嚨發緊,艱難地拱了拱手:“弟子陳濁,參見宗主?!?
宗主沒有回應他的行禮,只是用那雙燃燒著綠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看得他渾身不自在,仿佛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看穿了。
“昨晚……養骨崖……很熱鬧啊……”宗主慢悠悠地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興奮,“無面骨魔……三骨聚煞符……還有……你的玉佩……”
陳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宗主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宗……宗主,弟子……”
“不必解釋。”宗主打斷了他,綠火跳動了一下,“我都知道。你能從無面骨魔手下活下來,還能引動三骨聚煞符,很不錯……很不錯……”
他一邊說,一邊緩緩站起身。陳濁這才發現,宗主的身體似乎也發生了異變——他的手指變得又細又長,指甲漆黑而尖銳,道袍下的四肢輪廓異常分明,像是只有骨頭支撐著。
“你知道……為什么養骨崖會有這么多骸骨嗎?”宗主一步步走下高臺,每走一步,腳下的地面都會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你知道……《殘陽骨經》的真正秘密嗎?”
陳濁搖了搖頭,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快要停止了。
“因為……我們殘陽宗,從一開始,就是為了‘養骨’而存在的?!弊谥髯叩疥悵崦媲埃拖骂^,綠火近距離地映照在陳濁的臉上,“養的不是普通的骸骨,而是……‘骨祖’的骨!”
“骨祖?”陳濁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桀桀……”宗主發出一陣類似趙奎的怪笑,“骨祖是偉大的存在,是這片燼土的源頭,是所有骨煞的主宰!當年,骨祖為了守護這片土地,耗盡了力量,化作了養骨崖的基石。而我們殘陽宗的先輩,立下誓言,要世世代代滋養骨祖,等待他蘇醒的那一天!”
“三骨聚煞符,就是滋養骨祖的核心!每一次骨潮,都是骨祖在吸收養分!每一個在養骨崖死去的弟子,他們的骨煞和精血,都會成為骨祖的食糧!”
陳濁聽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他一直以為殘陽宗是一個在夾縫中求生存的小宗門,卻沒想到背后隱藏著如此恐怖的秘密!那些死去的弟子,那些詭異的骨潮,竟然都是……獻祭?
“你……你瘋了!”陳濁失聲說道。
“瘋?”宗主歪了歪頭,綠火閃爍,“在這燼土之上,清醒的人才是瘋子!只有骨祖蘇醒,才能凈化這片被污染的土地,才能讓我們真正踏上仙途!為了這個偉大的目標,犧牲一點又算得了什么?”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按在了陳濁的胸口。隔著衣服,陳濁能感覺到那手指冰冷刺骨,像是一根鋼針,隨時都會刺穿他的心臟。
“你的玉佩……很特別……”宗主的聲音變得低沉而貪婪,“它蘊含著純凈的生機,是骨祖最渴望的補品……有了它,骨祖的蘇醒,就能提前了……”
陳濁猛地向后一退,掙脫了宗主的觸碰,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胸口:“你想干什么?”
“不要怕……”宗主的笑容更加詭異了,“你是個好孩子,是天選之人,能引動三骨聚煞符,還能承受玉佩的力量。你應該為骨祖的蘇醒貢獻自己的力量……這是你的榮耀……”
“七天后……就是‘骨祭’的日子……”宗主緩緩說道,“到時候,我會打開三骨聚煞符的核心,你……將作為最珍貴的祭品,獻給偉大的骨祖……”
“不!我不會答應的!”陳濁厲聲說道,轉身就想向洞口跑去。
“桀桀……你以為你能跑掉嗎?”宗主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帶著一絲戲謔,“從你踏入養骨崖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陳濁剛跑到洞口,就發現那層灰色的霧氣變得無比粘稠,像是一堵實質的墻壁,任憑他如何沖撞,都紋絲不動。
他回頭看去,只見宗主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高臺上,正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嘴里念念有詞。而隨著他的念誦,洞窟地面上的那些石筍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頂端滴落的暗紅色液體匯聚成一條條小溪,朝著高臺中央流去。
洞窟里的腥甜氣味越來越濃郁,那股源自骨髓深處的饑餓感也越來越強烈,讓陳濁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好好享受這最后的七天吧……”宗主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成為骨祖的一部分,你將獲得永恒的生命……桀桀桀……”
陳濁靠在冰冷的霧墻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知道,自己被軟禁了。
七天后的骨祭……祭品……
他絕不能坐以待斃!
他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玉佩依舊溫潤,那股微弱的清涼氣息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他必須想辦法逃出去!必須阻止那個瘋狂的宗主!
但看著眼前這詭異的洞窟,感受著那越來越強烈的饑餓感和宗主那令人絕望的氣息,陳濁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希望,似乎已經變得極其渺茫。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無意中掃過洞窟角落里的一堆骸骨。
那堆骸骨看起來很普通,和養骨崖其他的骸骨沒什么兩樣。但陳濁卻在其中一根腿骨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符號——那個由三根彎曲的骨頭組成的三角形,三骨聚煞符!
而且,在那個符號旁邊,似乎還刻著一些模糊的字跡。
陳濁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