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3章 光脈

2070年春,海南文昌航天發射場。

“逐日者”七號堆的燃料組件正通過長征九號重型火箭運往近地軌道。這是全球首座太空核聚變試驗站,目標是在失重環境下實現更穩定的等離子體約束——這是人類向“恒星能源”邁進的又一關鍵一步。

發射塔架下,江晨仰頭望著逐漸升空的火箭尾焰。八十二歲的他,鬢角已染霜色,但腰板依舊挺直。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胸口那塊淡褐色的油漬依然清晰——那是二十年前在“影子實驗室”調試設備時留下的印記。

“江老!”陳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如今已是“逐日者”項目總設計師的她,懷里抱著一個金屬匣子,“這是您當年在舊車間畫的反應堆草圖掃描件,阿米娜說要放進太空站的‘人類能源記憶艙’里。”

江晨接過匣子,指尖拂過玻璃表面的指紋——那是李銳、王浩、周銘,還有無數年輕科研人的指紋。二十年前,他們在舊車間的水泥墻上畫下第一張草圖時,李銳說:“等我們老了,要讓孫子孫女知道,這團火是怎么燒起來的。”

“江院士!”通訊器里傳來阿米娜的聲音,帶著幾分激動,“太空站的等離子體注入程序啟動了!意大利團隊報告,約束場穩定性比地面模擬高15%!”

“好。”江晨點頭,目光追著火箭消失的方向。云層中,火箭尾焰在藍天上劃出一道銀色的軌跡,像極了當年在“影子實驗室”里,等離子體環第一次穩定燃燒時的光芒。

2070年秋,臨港實驗室“光脈廳”。

這里是“逐日者”項目的全球數據中樞。環形大廳里,三百塊屏幕實時跳動著全球三十七座“逐日者”電站的運行數據——從挪威的極地電站到沙特的沙漠電站,從巴西的雨林電站到南極的科學考察站,每一處都跳動著橘紅色的“能量心跳”。

江晨坐在中央控制臺前,看著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如今,“逐日者”技術已覆蓋全球百分之六十的缺電地區,每年減少碳排放十億噸。但更讓他欣慰的,是屏幕角落里的一組數據:非洲撒哈拉以南地區的通電率,從二十年前的百分之三十八,躍升到了百分之七十二。

“江爺爺!”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十七歲的林小滿蹦跳著跑過來,懷里抱著一臺平板電腦,“我剛看完太空站的直播!陳雨阿姨說,您當年畫的草圖現在在太空里飄著呢!”

林小滿是江晨的孫女,從小聽著“逐日者”的故事長大。去年,她以全國第一的成績考入“逐日者”少年班,現在是李銳的關門弟子。

“小滿,過來。”江晨招了招手。他指著屏幕上的南極電站數據,“看到那個橙色光點了嗎?那是我們在南極內陸建的移動電站。那里的科考隊員說,有了‘逐日者’,他們終于能在零下六十度的夜里,用熱水煮一碗熱粥了。”

林小滿盯著屏幕,眼睛亮得像星子:“爺爺,我以后也要造這樣的電站!要去最需要光的地方!”

“好。”江晨摸了摸她的頭,“但你得先把量子力學和等離子體物理學好。記住,光不是憑空來的,是無數個公式、無數次實驗、無數個熬紅的眼睛堆出來的。”

林小滿用力點頭,轉身跑向實驗室。江晨望著她的背影,想起二十年前,李銳也是這樣蹦跳著跑過來,舉著一塊沾著油污的電路板說:“江博士,你看!我修好了冷卻泵!”

時光像一條河,總在重復相似的浪花。

2071年冬,挪威特羅姆瑟。

“逐日者”北極電站的極寒測試進入最后階段。零下五十度的寒風中,工程師們裹著厚重的防寒服,調試著電站的耐低溫系統。

“江院士!”對講機里傳來李銳的聲音,“加拿大團隊報告,偏濾器在-48℃時出現微小裂紋!重復三次實驗都復現了!”

江晨立刻打開全息投影,調出北極電站的實時畫面。屏幕上,偏濾器的陶瓷層表面,確實出現了一道頭發絲粗細的裂紋——這在極寒環境下,可能導致材料脆化,最終引發泄漏。

“立刻啟動備用方案。”江晨沉聲道,“讓王浩團隊把新型納米陶瓷材料空運過去,同時聯系俄羅斯的極地材料研究所,調取他們的低溫性能數據。”

“明白。”李銳的聲音帶著緊迫,“但備用材料要四十八小時后才能到,測試窗口只剩……”

“等等。”江晨打斷他,目光掃過屏幕上的裂紋圖像,“把二十年前‘影子實驗室’的偏濾器材料數據調出來。”

幾分鐘后,對比圖出現在屏幕上。二十年前,他們在舊車間里用土法燒制的陶瓷材料,雖然抗熱沖擊性一般,但在-50℃環境下的斷裂韌性,竟比現在的新型材料高出5%。

“這是為什么?”李銳愣住。

“因為當年的材料里摻了我們自己磨的石英粉。”江晨笑了,“那時候買不起納米級原料,只能用最笨的辦法——把石英石敲碎,用球磨機磨上七天七夜。看似粗糙,卻意外形成了更均勻的晶粒結構。”

他調出一組老照片:二十年前,“影子實驗室”的水泥地上,李銳和王浩蹲在地上,用錘子敲打著石英石,火星四濺。

“把當年的工藝找出來。”江晨說,“讓材料所的陳教授團隊復刻,和新型材料做對比實驗。”

2072年春,臨港實驗室。

“成功了!”王浩舉著檢測報告沖進會議室,臉上還沾著材料粉末,“復刻的‘老配方’材料,在-50℃下的斷裂韌性比新型材料高8%!而且成本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

實驗室里爆發出歡呼。江晨接過報告,指腹摩挲著封皮上的“逐日者”標志——那只火鳳凰的尾羽,如今又添了幾道更溫暖的紋路。

“這說明什么?”林小滿舉著手問。

“說明科技的進步,從來不是拋棄過去。”江晨望著她,“而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把‘笨辦法’和‘新科技’結合起來。”

他打開全息投影,調出兩張對比圖:一張是二十年前“影子實驗室”的舊設備,一張是如今全球領先的“逐日者”超算中心。

“當年,我們用民用GPU‘化緣’算力;現在,我們用自主研發的量子芯片。當年,我們用錘子敲石英粉;現在,我們用納米機器人調控晶粒。但有一點沒變——”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我們對光的熱愛,對‘不可能’的不甘,從來沒有變過。”

2073年元日,滬海市未來能源博物館。

展廳中央,“逐日者”七號堆的模型泛著柔和的光。玻璃柜里,陳列著一件特殊的展品——江晨當年在“影子實驗室”穿過的工裝,袖口磨得發白,胸口那塊淡褐色的油漬,在燈光下泛著溫暖的光澤。

“各位來賓,歡迎來到‘未來能源博物館’。”講解員是林小滿,如今已是國際聚變研究協會的青年學者,“四十三年前,一群被商業浪潮拋下的科研人,在廢棄車間里用二手設備搭起‘影子實驗室’,用最笨的辦法敲打出‘逐日者’的火種。他們沒有超級計算機,就用民用GPU‘化緣’算力;沒有先進材料,就在實驗室當熔爐,一遍遍試錯……”

臺下,一群小學生扒著玻璃柜,指著那件工裝問:“阿姨,這是誰的衣服?好舊啊!”

“這是江晨爺爺的衣服。”林小滿蹲下來,笑著說,“他是‘逐日者’項目的首席科學家,也是你們的‘未來老師’。”

“江爺爺現在在哪里?”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問。

林小滿望向窗外。遠處的臨港實驗室,幾座新的實驗塔正在拔地而起,最醒目的那座,頂端豎著一只火鳳凰標志。

“江爺爺現在還在實驗室。”她說,“他說,可控核聚變不是終點,而是起點。他現在在帶一群更年輕的孩子,教他們怎么‘追光’。”

臨港實驗室,頂層觀景臺。

江晨望著遠處的戈壁方向,那里的“逐日者”八號堆正在緊張調試。風掀起他的白大褂,露出里面的工裝——那是他特意保留的“老物件”。

“江院士!”李銳跑過來,手里拿著一份文件,“國家能源局剛剛批復了‘逐日者’九號堆的計劃,預算比五期翻了三倍!他們說,要把‘中國方案’推廣到火星!”

“還有!”王浩跟著跑來,手里抱著一摞論文,“《自然·天文學》發表了我們的‘火星聚變供能系統’理論,主編說這是‘人類登陸火星的能源基石’!”

江晨接過論文,翻到最后一頁。致謝部分寫著:“本研究得到中國‘逐日者’團隊、全球聚變安全聯盟、ITER國際組織支持,特別感謝江晨教授四十三年如一日的堅守。”

“江教授?”李銳愣住,“您什么時候成‘教授’了?”

江晨笑了:“上周剛評上的。”他把論文遞回去,“去把消息告訴大家,今天加雞腿。”

李銳跑開時,撞翻了桌上的茶杯。江晨彎腰收拾,看見杯子底下壓著一張照片——是二十年前“影子實驗室”的合影,二十多個人擠在舊車間里,臉上沾著油污,眼睛里閃著光。

照片背面,是李銳歪歪扭扭的字跡:“致永遠的‘火種’——我們做到了。”

窗外的雪落下來,落在“逐日者”的標志上。江晨望著戈壁的方向,想起陳默說過的話:“搞技術就像種莊稼,有的人等不及抽穗就拔苗,有的人耐得住干旱守著苗。最后能豐收的,從來都是那些把根扎進泥土里的人。”

現在,他的根已經扎得很深了。深到穿過實驗室的水泥地,穿過戈壁的風沙,穿過四十年的光陰,扎進了無數年輕科研人的心里。

“江院士!”林小滿抱著筆記本電腦跑過來,“火星探測計劃指揮部發來邀請,他們想請您做‘火星能源顧問’,給首批登陸火星的宇航員講‘逐日者’的故事。”

江晨接過電腦,屏幕上顯示著演講提綱的最后一句:“人類追逐光的歷史,從鉆木取火開始;而我們,正在用科技,點燃屬于每一個星球的‘太陽’。”

他合上電腦,望向窗外的雪。雪地里,幾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正追著一只流浪貓跑,笑聲撞碎了落在肩頭的雪花。

江晨知道,他的“逐日者”之路,從未結束。

因為總有人,愿意接過那束光,繼續往前走。

主站蜘蛛池模板: 华亭县| 尼玛县| 夹江县| 滦平县| 郎溪县| 科技| 凯里市| 无棣县| 文水县| 建阳市| 密山市| 新和县| 苗栗市| 崇明县| 东乡族自治县| 昌都县| 沈丘县| 虞城县| 青田县| 四子王旗| 渭南市| 沾化县| 天峻县| 渝中区| 汝南县| 高邑县| 永福县| 溧水县| 蓝田县| 淳安县| 丰原市| 沿河| 西平县| 台湾省| 保靖县| 门源| 庆安县| 海丰县| 门头沟区| 铜鼓县| 芦山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