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涉：艱難起步

從“震撼”到“顛覆”

公司成立伊始，葉先生便積極倡導對外交流與學習，而夏漢關也很早就意識到，要想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唯有向成功的企業取經，多看看成功的企業是怎么做的，才能少走彎路，找到方向。他認為，跟優秀的人在一起，想落后也落后不了；反之，如果把成功企業的發展道路重新走一遍，無疑將四處碰壁陷入困境，浪費大量時間，并且不能進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或許能夠迎頭趕上，甚至超越他們。

于是，從1993年開始，夏漢關便把汲取標桿的成長經驗，研究成功企業不同歷史階段的做法及背后的方法論，繼而融會貫通將之應用到“合資公司”中，作為一項重點工作來抓。

前往當時行業領先的上海汽車齒輪廠（現為上海汽車變速器有限公司）學習，是高級工程師秦鈞印象最為深刻的事情之一，以至于一有媒體采訪，他就會講述這段難忘經歷。

1993年初，秦鈞與同事們成功地安裝調試了引進的冷精鍛設備，并生產出第一批樣品。隨后，他們一同前往各地推銷新產品。當他們來到上海汽車齒輪廠時，原本是來宣傳產品和拓展業務的。然而，一進入車間，他們就被眼前先進的設備震撼了。

“我們就像劉姥姥初入大觀園一般，當時我們廠里只有兩臺數控車床，而其他都是較為落后的手搖式普通車床。而他們竟然擁有數百臺數控車床，甚至還在準備更新換代。這對我們的觸動和刺激很大，怪不得當時我們只能制造齒形精度不高的低端齒輪，而人家很早就給桑塔納生產變速箱了。”秦鈞感慨道。

“我們當時還是一個小企業，也沒幾次對外交流的經歷，當時上海齒輪廠的流水線作業，真是讓我們開了眼界，雖然去之前也有所耳聞，但看到那種高度自動化的生產線，還是比較震撼的。”趙紅軍回憶說。

秦鈞和同事們看什么都新鮮好奇，問這問那，車間主任覺得這些人“來路不明”，好像是來偷學技術的，便派人把他們趕了出去。會說上海話的秦鈞費盡口舌解釋了半天，但仍然無濟于事。

“實際上我們是去洽談業務的，結果卻被誤認為是‘偷師’的，太尷尬了。不過當時那些設備我們確實見都沒見過。”秦鈞笑著說。

其實，類似的“閉門羹”，秦鈞當時還遇見過很多次。彼時，國內對冷鍛技術的了解非常有限，市場需求也有限，技術人員直接配合推銷，是當時市場空白下，“合資公司”不得已的做法。但即便如此，他們所面臨的挑戰和困難，也遠比想象中大得多，依然會收到大量傷人尊嚴、質疑式的反饋。

有一次，秦鈞前往上海浦東一家公司介紹冷鍛變齒矩轉向齒條技術，在介紹完這項技術的優點之后，對方自稱是行業協會負責人，有些嗤之以鼻地說：“你說的確實挺好，但你們不可能生產出來，因為全上海都沒人能生產出來，何況你們姜堰一個鄉鎮企業……”

回到姜堰后，秦鈞和趙紅軍將上海齒輪廠的所見所聞描述給了夏漢關。敏銳的夏漢關并沒有感到懊惱，反而覺得這是一次十分難得的學習機會，他們從歐洲引進了先進的冷鍛技術，但在加工的過程中卻對齒輪精度計算拿捏不準，此時自己琢磨是沒有用的，向標桿學習并看齊，了解他們的工藝流程、設備使用以及質量控制方法，正是一條捷徑。

夏漢關立即對秦鈞說：“我們的產品之所以推銷不出去，主要是三點原因：一是國內對冷鍛技術了解不足，很多客戶對這項技術并不感興趣，甚至會質疑其可行性。二是我們對技術的掌握程度確實還比較低，所以有人認為鄉鎮企業無法生產出高質量的產品。三是客戶更愿意選擇國外知名品牌的產品。這三個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我們自身不夠硬，段位還是太低，所以，既然他們‘看不上’我們，我們就去向他們請教學習！”

當時，上海市的大型企業都有統一的工會組織，這些工會下面設有幫助成員單位培訓工人的技術協會。幾經周折，夏漢關成功聯系到了技術協會，并在一番苦說之后，爭取到了正式參觀交流的機會。

機會難得，不容錯過。于是，“合資公司”選拔了十幾名年輕有為的員工跟隨秦鈞一同前往，把這次交流活動演變成了“第一批操作工人培訓”。

站在現代化的生產線和先進的設備前，大家深感差距之大。不過，巨大的落差也堅定了這群年輕人學好本領的決心。在一通“至少落后10年”的感慨之后，他們在現場紛紛請教上海齒輪廠的老師傅，老師傅們親自示范，他們則虛心觀摩，抓緊時間作著筆記。

“參觀交流之后，我們知道了‘好’是什么樣子，‘先進’是什么狀態，也找到了自己要對標的標桿和未來的發展方向。”夏漢關說，“本來我們是想來給人家做配套的，但發現差距巨大，那么接下來就只有虛心學習，自我內部更新改造了。”

在改進的過程中，夏漢關主動提出和上海汽車齒輪廠進行合作加工。他們的產品此后經常送至上海汽車齒輪廠進行外協加工，“外協”的過程，正是學習的過程。

“合資公司”的年輕技術骨干們，充滿了求知欲。由于白天沒有空閑車床，他們只得在夜間加班。為了讓師傅多傳授一些知識，他們主動代替師傅值夜班，遇到難題時，再把正在熟睡的師傅叫醒提供指導。這種團隊精神和敬業精神，得到了師傅們的認可和贊揚。

經過日復一日的努力，技術骨干們的技藝日益精湛。不久之后，那些曾經只能協助師傅加工的年輕人，已經能夠獨立完成操作任務。隨后，合資公司也引進了更多的數控機床，這批年輕技術骨干學成歸來之后也成了師傅，開始向新員工傳授技藝。他們在不斷的學習和實踐中，成長為“合資公司”技術方面的中堅力量，并幫助公司培養出了一批批優秀的技術人才。

“后來，我們終于掌握了精密成形齒輪技術，這在整個齒輪制造行業都是一種先進的工藝。曾經，上海汽車齒輪廠的配套零件都是依賴進口生產線生產的，而我們做出來的產品好于他們原有的，最終，曾經的‘師傅’改為向我們采購配套零件。這無疑是國產替代的鮮活案例啊！”夏漢關說。

在彼此深入了解之后，秦鈞遭受的誤解與“驅逐”已然成為雙方輕松愉快的談資。“上海汽車齒輪廠的同行也很佩服我們，說我們是一個充滿活力和學習精神的企業。”秦鈞頗為自豪地說。

顯然，有差距就要追趕，有了目標之后，就可以逆向推導自己需要做什么才能“達標”，繼而超越。這成為太平洋精鍛后期發展的一個固有方法論，明確目標、找到不足、設定標準、持續改進，他們正是憑借這一策略不斷提升自己的競爭力和市場地位，向著更遠處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