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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木傭

石門敞開著,像一張沉默的嘴。門軸處積著薄薄的灰塵,邊緣卻異常光滑,顯然不是第一次被打開。火把的光投進去,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里面靜悄悄的,聽不見半點聲響,只有火把燃燒時“噼啪”的輕響,在空蕩的空間里撞出微弱的回聲。

“進去嗎?”魯濤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了什么。他的手一直攥著衣角,指節發白,剛才那些黑影留下的恐懼還沒散去。

李海偉舉著火把,往前探了探。火光穿過石門,照亮了里面的景象——這是一間比之前石室更寬敞的墓室,四壁用青磚砌成,磚縫里嵌著糯米灰漿,堅硬如石。地面鋪著平整的青石板,上面落著層薄灰,沒有腳印,也沒有拖拽的痕跡,干凈得有些詭異。

“沒人進來過。”李海偉的聲音帶著肯定,“地上的灰很均勻,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這個發現讓眾人心里更沉了些。既然沒人進來,石門是誰打開的?總不會是自己開的。張建春咽了口唾沫,摸了摸口袋里那截桃木枝——上次從洞里逃出來時斷了半截,他一直沒扔,此刻捏在手里,冰涼的觸感稍微壓下了些心慌。

“管它誰開的,進去看看再說。”宋小兵扛著開山斧,率先邁過石門。他的腳步聲在墓室里回蕩,顯得格外響亮。

眾人緊隨其后,魚貫而入。火把的光漸漸照亮了整個墓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墓室兩側的架子上,擺滿了人偶。

全是木質的,約莫半人高,穿著各式各樣的古代服飾,有官服,有鎧甲,還有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木頭的臉被雕刻得栩栩如生,眉眼口鼻樣樣分明,甚至能看出皮膚的紋理和細微的表情:有的蹙眉,有的微笑,有的面無表情,眼神像是能穿透火把的光,直勾勾地落在人身上。

“我的娘……”魯濤往后縮了縮,撞到了身后的周巡,“這些玩意兒……咋跟活人似的?”

周巡也看得發怵。他年輕時在工地上見過陪葬的陶俑,那些陶俑線條粗劣,表情呆板,哪像眼前這些木俑,連眼角的皺紋、嘴角的痣都刻得清清楚楚。他伸手碰了碰最近一個穿鎧甲的木俑,木頭的觸感冰涼堅硬,鎧甲上的鱗片是用薄木片一片片粘上去的,邊緣打磨得光滑,甚至能看出金屬般的光澤。

“這手藝……絕了。”周巡的聲音有點發顫,“得是頂尖的木匠才能做出來。”

李海偉湊近一個穿官服的木俑,仔細看著它的臉。木俑的眼睛是用黑色琉璃做的,在火光下泛著幽幽的光,瞳孔處刻著極細的紋路,像是真的有光在里面流動。“你們看它的衣領。”他指著木俑官服的領口,“這是唐朝的襕袍樣式,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穿,繡的是孔雀紋,針腳比頭發絲還細。”

張建春的目光卻不在木俑的衣服上。他盯著木俑手里的東西——有的握著毛筆,有的提著算盤,還有的捧著小小的卷軸,卷軸上用朱砂畫著看不懂的符號。“這些人偶……是干啥用的?”他總覺得這些木俑的姿勢不對勁,像是在隨時等待指令。

“陪葬品。”李海偉的聲音很輕,“古代王侯的墓穴里,常會放些人偶代替活人殉葬,叫‘俑’。但這么精致的木俑,很少見,尤其是這表情……太逼真了,不像是普通的殉葬品。”

他忽然想起壁畫里李淳風設機關的場景,心里一動:“這些木俑……會不會也是機關?”

這話一出,眾人都警惕起來。宋小兵舉起開山斧,對著一個木俑的肩膀輕輕敲了敲,“咚”的一聲悶響,是實心木頭的聲音。“不像有機關啊。”

“不一定是能動的機關。”李海偉圍著木俑轉了一圈,“你們看它們的排列,是按職位高低排的,文官在左,武官在右,和唐朝的官制一模一樣。這更像是……一個縮小的朝堂。”

張宇沒說話,他的目光被角落里的兩個水缸吸引了。水缸是粗陶做的,半人高,表面落著層灰,蓋子蓋得嚴嚴實實,和周圍精致的木俑格格不入。他總覺得那水缸有點不對勁——太新了,陶土的顏色比墓室的青磚淺,不像是和墓穴一起建造的。

“你們看那邊。”張宇指著水缸,“那倆玩意兒是干啥的?”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水缸上。張建春眼睛一亮:“說不定寶貝在里面!”他說著就要走過去,被李海偉拉住了。

“別動。”李海偉的聲音很沉,“這墓室里的東西都是按規矩擺的,唯獨這兩個水缸,放得太隨意,像是后來被人挪進來的。”

“后來挪進來的?”周巡皺起眉,“誰挪的?”

“可能是守墓人,也可能是……”李海偉沒說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可能是壁畫里那些現代人留下的。

宋小兵不耐煩了:“管它誰挪的,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是寶貝咱就拿走,不是就拉倒。”他說著,大步走到水缸邊,伸手就要掀蓋子。

“慢點!”李海偉喊了一聲,“先看看蓋子上有沒有機關。”

宋小兵停下手,低頭看了看。缸蓋是圓形的,和缸口嚴絲合縫,上面沒有鎖,也沒有把手,只有一層薄薄的灰。他用開山斧的背面敲了敲,“咚咚”的悶響,聽著像是實心的。

“沒機關。”宋小兵說著,雙手扣住缸蓋邊緣,使勁一掀。

缸蓋“呼”地被掀開,一股混雜著泥土和腐朽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宋小兵直皺眉。他舉著火把往里照,瞳孔猛地收縮——里面沒有寶貝,只有一堆白森森的東西。

“是……骨頭。”宋小兵的聲音有點發緊。

眾人趕緊圍過去,火把的光投進缸里,照亮了里面的東西——是一具人骨,蜷縮著,像是被人硬生生塞進缸里的。骨頭的顏色發暗,上面沾著些黑褐色的污跡,關節處有明顯的斷裂痕跡,尤其是腿骨,斷口參差不齊,像是被鈍器砸斷的。

“我的天……”魯濤往后退了一步,差點踩到木俑的腳,“誰把死人塞缸里了?”

張建春的臉色很難看。他想起村里老人們說的“缸葬”,一般是夭折的孩子才會用這種葬法,圖個“缸能聚氣”,可這明顯是個成年人的骨頭,而且死得這么慘,絕不是正常下葬。

“看另一口缸。”李海偉的聲音很冷靜,像是在壓制什么情緒。

宋小兵深吸一口氣,走到另一口缸前,同樣掀開了蓋子。里面也是一具人骨,姿勢和第一具一樣,蜷縮著,骨頭斷裂的痕跡更明顯,頭骨上甚至有個窟窿,邊緣發黑,像是被利器刺穿的。

“兩具……”周巡的聲音有點抖,“都是被人殺死的。”

李海偉蹲下身,仔細觀察骨頭的風化程度。骨頭表面有一層細密的裂紋,像是被潮氣侵蝕過,但整體還算堅硬,沒有變成粉末。“年代不短了,最少幾百年。”他用手指碰了碰骨頭,“但比墓穴的年代晚,應該是后來被人放進來的。”

“后來放進來的?”張宇不解,“誰會把幾百年前的尸骨放進李淳風的墓里?”

“可能是守墓人。”李海偉站起身,目光掃過那些木俑,“唐朝的墓穴常有守墓人,世代相傳,負責看管墓穴,防止盜墓賊。這兩具尸骨,說不定就是守墓人,被人殺死在這兒了。”

“被誰殺的?”魯濤追問。

“要么是盜墓賊,要么是……”李海偉頓了頓,“要么是和他們一樣,誤闖進來的人。”

這個猜測讓墓室里的氣氛更冷了。眾人看著那兩具蜷縮在缸里的尸骨,仿佛能看到他們臨死前的恐懼——被塞進狹窄的缸里,在黑暗中慢慢死去,骨頭都保持著蜷縮的姿勢,像是在抵抗什么。

張建春忽然想起那些木俑。他走到一個穿鎧甲的木俑前,仔細看著它的臉。木俑的表情很嚴肅,眉頭緊鎖,眼神銳利,手里握著一把小小的木劍,劍尖正對著水缸的方向。

“你們看這木俑。”張建春的聲音有點發寒,“它在盯著水缸。”

眾人紛紛看去,果然,不止一個木俑,幾乎所有木俑的目光,都隱隱朝著水缸的方向。文官的木俑面露憂色,武官的木俑表情警惕,像是在守護什么,又像是在監視什么。

“它們在看守這兩具尸骨。”李海偉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袁天罡建造墓穴時,就預料到會有人死在這里?”

“不可能。”周巡搖頭,“哪有人能預料幾百年后的事。”

“那就是后來的守墓人擺的。”張宇接過話,“守墓人殺死了闖入者,把尸體塞進缸里,又調整了木俑的方向,讓它們盯著水缸,警告后來的人。”

這個解釋更合理些。宋小兵卻覺得不對勁,他走到一個舉著卷軸的木俑前,伸手掰開它的手指,卷軸掉在地上,展開來——上面不是字,而是一幅畫,畫著一個水缸,缸口冒著黑氣,旁邊站著個模糊的人影,手里拿著塊暗紅色的石頭,和張建春找到的雞血石很像。

“這畫……”宋小兵撿起卷軸,聲音發顫,“畫的是水缸和雞血石。”

眾人圍過來,火把的光照在畫上。畫很簡單,卻透著一股詭異——水缸里的黑氣像是活的,纏繞著人影的腳,而人影手里的雞血石,正散發著紅光,驅散黑氣。

“這是在提示什么?”張建春盯著畫,“雞血石能克制水缸里的東西?”

“可里面只有骨頭。”魯濤不解。

李海偉忽然蹲下身,湊近缸口聞了聞。那股腐朽的氣味里,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腥氣,和之前在通道里聞到的黑影身上的味道很像。“這里面以前不止有骨頭。”他肯定地說,“還有別的東西,可能是……和那些黑影一樣的邪物。”

他指著卷軸上的黑氣:“這黑氣,就是邪物的象征。守墓人用雞血石克制了邪物,把它封印在水缸里,再用尸骨壓住,讓木俑看守,防止邪物跑出來。”

這個推理讓眾人后背發涼。他們看著那兩具尸骨,忽然覺得,那不是普通的尸體,而是封印邪物的“鎮物”。魯濤甚至不敢再靠近水缸,一步步退到石門邊:“咱……咱還是走吧,這地方太邪門了,連死人都被用來當封印。”

張建春卻盯著卷軸上的雞血石,心里那點貪婪又冒了出來。如果雞血石能克制邪物,那它肯定不止鎮壓作用,說不定還有別的用處,比如……打開更深層的墓穴?壁畫里最后那個石室的寶貝,說不定就需要雞血石才能拿到。

“再找找,說不定還有別的線索。”張建春的目光在墓室里掃來掃去,“這么大的墓室,不可能只有木俑和水缸。”

李海偉也沒反對,他對那些木俑很感興趣,正拿著火把,仔細觀察它們的服飾和姿勢。“這些木俑的雕刻手法很特別,”他指著一個侍女打扮的木俑,“你看它的頭發,是用細木絲編的,和真發一樣,這在唐朝的木雕里很少見,更像是……宋代的工藝。”

“宋代?”張宇愣了一下,“李淳風是唐朝人,墓穴里怎么會有宋代的木俑?”

“要么是后人翻新過墓穴,要么是……”李海偉的目光落在木俑的底座上,“這些木俑是后來被人換過的。”

他蹲下身,查看木俑的底座。底座上有個小小的凹槽,里面刻著一個“守”字。所有木俑的底座上都有這個字,只是刻痕的深淺不一樣,有的深,有的淺,顯然不是同一時間刻的。

“是守墓人換的。”李海偉恍然大悟,“每一代守墓人,都會重新雕刻木俑,替換掉舊的,在底座刻上‘守’字,象征著守護墓穴的職責。所以這些木俑才會有不同朝代的工藝,表情也隨著時代變化,越來越逼真。”

眾人這才明白,這些木俑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像接力棒一樣,被一代代守墓人更新著,守護著這個墓穴,也守護著水缸里的秘密。

宋小兵不耐煩看這些,他舉著開山斧,在墓室里敲敲打打,希望能找到暗門或者機關。當他敲到墓室盡頭的墻壁時,發出的聲音和別處不一樣,帶著點空洞。

“這里是空的!”宋小兵大喊。

眾人圍過去,火把的光照在墻壁上。那是一塊和周圍青磚顏色一樣的石板,邊緣有細微的縫隙,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李海偉用手指摳住縫隙,用力一拉,石板紋絲不動。

“有機關。”他肯定地說,目光在周圍的木俑身上掃過,“守墓人既然能換木俑,肯定也留下了打開暗門的機關,說不定就藏在木俑身上。”

眾人分散開來,仔細檢查每個木俑。魯濤在一個武官木俑的腰間,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凸起,像是個按鈕。他按了一下,沒反應,又擰了擰,“咔噠”一聲,木俑的胳膊抬了起來,指向墓室中央的地面。

“動了!這木俑動了!”魯濤激動地喊。

眾人看向地面,那里鋪著一塊青石板,和周圍的不一樣,上面刻著一個圓形的圖案,和石臺上的凹槽、池塘里的銅環一模一樣。

“是機關!”張建春眼睛一亮,“和雞血石匹配的機關!”

他從石臺上取回雞血石(之前為了鎮壓黑影暫時放在那里),走到圓形圖案前,將石頭對準圖案中央的小孔,輕輕放了進去。

“咔噠”一聲,雞血石嚴絲合縫地嵌了進去。緊接著,整個墓室開始輕微震動,墻壁上的石板“轟隆隆”地升起,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比之前的通道更寬,更深,里面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像是檀香,又像是某種草藥的味道。

通道里沒有黑影,也沒有機關的聲音,只有一股溫暖的氣流,從里面緩緩吹來。

“這是……真正的墓穴入口?”張宇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

李海偉舉著火把,往通道里照了照。通道兩側的墻壁上,掛著長長的幡幔,上面繡著日月星辰的圖案,在火光下微微飄動。

“里面有東西。”張建春的聲音帶著興奮,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魯濤卻退縮了,他看著那兩具尸骨和守墓的木俑,又看了看黑漆漆的通道,搖了搖頭:“我不進去了。你們要進你們進,我就在這兒等著。”

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和恐懼,顯然是被之前的經歷嚇破了膽。周巡猶豫了一下,也搖了搖頭:“我也留下吧,萬一你們出事,還有人能照應。”

宋小兵拍了拍魯濤的肩膀,又看了看張宇和李海偉:“我跟你們進去。”

張建春看了看留下的兩人,又看了看通道,咬了咬牙:“走。”

三人舉著火把,走進了通道。身后,升起的石板緩緩落下,將魯濤和周巡的身影隔絕在外,也隔絕了那些盯著水缸的木俑。

通道里的香氣越來越濃,火把的光被某種柔和的光線取代——通道頂部鑲嵌著夜明珠,發出淡淡的綠光,照亮了前方的路。

走了約莫百十米,通道盡頭豁然開朗,是一間巨大的墓室,中央停放著一具石棺,棺槨上雕刻著繁復的花紋,像是星圖,又像是某種符咒。石棺前的供桌上,擺放著各種器物,玉器、青銅器、還有幾卷泛黃的竹簡,在夜明珠的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真的有寶貝……”張建春的聲音帶著顫抖。

李海偉卻沒看那些寶貝,他的目光落在石棺前的一塊石碑上,上面刻著幾行字,是唐朝的隸書,筆力蒼勁:

“吾畢生所學,皆藏于此。有緣者得之,當以仁心用之,若存貪念,必遭天譴。——淳風絕筆”

張宇看著那行字,心里忽然咯噔一下。他看向張建春,發現張建春的眼睛死死盯著供桌上的玉器,嘴角流露出貪婪的笑,手里的開山斧不自覺地握緊了。

他忽然明白,那些守墓人,那些木俑,那些水缸里的尸骨,都不是在守護寶貝,而是在守護一個警告——貪婪,才是這墓穴里最可怕的邪物。

火把的光在石棺上跳動,映出三人各異的表情:張建春的貪婪,宋小兵的好奇,李海偉的凝重,還有張宇心里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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