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頭石像爬得很慢,石質的關節摩擦著地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生銹的鐵軸在轉動。可這緩慢的速度,卻比任何迅猛的追趕都更讓人頭皮發麻——它明明是石頭做的,卻帶著一股不死不休的執拗,泥地上的劃痕越來越長,離眾人越來越近。
“跑!往洞道跑!”李海偉推了張宇一把,自己卻被魯濤撞了個趔趄,眼鏡滑到鼻尖,露出鏡片后驚慌的眼睛。
眾人轉身就往洞道沖,張建春跑得最快,手里還攥著那塊雞血石,石角硌得手心生疼。宋小兵扛著開山斧斷后,跑兩步回頭看一眼,猴頭石像已經爬到了池塘邊,歪著的腦袋忽然“咔噠”一聲轉正了,黑洞洞的眼窩對準了他的背影。
“操!還會轉頭!”宋小兵罵了句,加快腳步沖進洞道。
洞道狹窄,只能容一個人彎腰通過。幾人擠成一團,你推我搡地往前挪,礦燈的光柱在洞壁上亂晃,照亮了那些淺淺的凹槽——此刻看來,這些凹槽更像是為了方便逃跑時抓握而鑿的。
“快!再快點!”魯濤的聲音發顫,他總覺得后頸發涼,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盯著自己。
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震得洞道里的黃土簌簌往下掉。眾人抬頭一看,只見洞口方向的光線被什么東西擋住了,緊接著是鐵鏈滑動的“嘩啦啦”聲——是上面的巖石蓋子!它正在緩緩落下,要把洞道封死!
“完了!”張建春的聲音都變了調,“被關住了!”
宋小兵急了,轉身就要往回沖:“我去劈開它!”
“別去!”張宇死死拉住他,“蓋子那么厚,你劈不開的!再說后面還有那石像!”
話音剛落,身后就傳來“咯吱”聲,猴頭石像已經爬進了洞道,石質的手指摳住洞壁的凹槽,一點點往前挪,速度雖然慢,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前有封死的洞口,后有追趕的石像,幾人被困在了狹窄的洞道里,絕望像洞壁上的寒氣,一點點鉆進骨頭縫里。
“咋辦啊……”魯濤蹲在地上,抱著頭,聲音帶著哭腔,“早知道不來了……”
“哭啥!”周巡踹了他一腳,卻沒什么力氣,“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想想辦法!”
李海偉扶了扶眼鏡,礦燈的光柱在洞壁上掃來掃去:“這洞道是人工鑿的,肯定有別的出口!不然當初修洞的人咋出去?”
“別的出口?在哪兒?”張建春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知道,但肯定有。”李海偉的聲音盡量保持鎮定,“你們看洞壁,這些鑿痕很新,不像是老輩子留下的,說明最近有人來過,說不定就是來尋找出口的。”
他的話讓眾人稍微冷靜了些。宋小兵舉著礦燈,仔細查看洞壁:“這墻硬得很,哪有出口?”
洞壁是黃土混合著碎石砌成的,夯打得很結實,表面坑坑洼洼,布滿了鑿痕和凹槽。張宇的手在洞壁上摸索著,忽然觸到一塊松動的石頭,他用力一摳,石頭“啪”地掉了下來,露出后面黑漆漆的縫隙。
“這里!”張宇喊了一聲。
眾人圍過來,礦燈的光柱照進縫隙——里面不是實心的,隱約能看見更深的洞道。可縫隙太小,只有巴掌寬,別說人,連胳膊都伸不進去。
“太小了,沒用。”周巡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身后的“咯吱”聲越來越近,猴頭石像已經爬了過來,石質的腦袋撞到洞壁,發出“咚”的悶響。宋小兵舉起開山斧:“我跟它拼了!”
“別沖動!”李海偉拉住他,“你看它動作那么慢,肯定是機關控制的,說不定有弱點!”
礦燈的光柱照在猴頭石像身上,眾人這才發現,它的關節處有明顯的縫隙,像是用榫卯結構拼接起來的,縫隙里卡著些鐵銹和泥土。“它是用機關拼接的!”李海偉恍然大悟,“不是活的,是有人在操控機關!”
“操控?誰在操控?”張建春問。
“可能是石門后面的機關,也可能是……”李海偉的話沒說完,猴頭石像忽然抬起斷了的胳膊,往宋小兵身上掃去。宋小兵趕緊躲開,胳膊還是被掃到了,“咚”的一聲,疼得他齜牙咧嘴。
“管它誰操控的!先擋住它!”周巡撿起地上的石頭,往石像頭上砸去。石頭“啪”地彈開,石像毫無反應,依舊往前挪。
洞道狹窄,幾人根本躲不開,眼看石像越來越近,張宇忽然喊道:“往回退!退到石室去!那里地方大!”
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眾人互相看了一眼,咬咬牙,轉身往石室退。宋小兵扛著開山斧,時不時回頭砍一下石像,斧頭砍在石頭上,發出“當當”的響聲,卻只能留下淺淺的白痕。
退回石室時,猴頭石像也跟著爬了出來。眾人散開,繞到石像后面,宋小兵趁機用開山斧卡住石像的關節:“快!按住它!”
魯濤和周巡趕緊沖上去,死死按住石像的胳膊和腿。石像掙扎著,關節“咯吱咯吱”地響,卻動彈不得了。
“暫時困住了。”宋小兵喘著粗氣,“但撐不了多久。”
眾人松了口氣,這才發現石室里的情況又變了——那些獸首石像又移動了位置,原本排列在石門兩側的,現在有一半堵在了通往臺階的路口,另一半則朝著眾人圍過來,動作緩慢卻堅定,像是在縮小包圍圈。
“它們在圍堵我們。”李海偉的臉色很難看,“這些機關是聯動的,一個動,其他的也會跟著動。”
“那石門后面到底有啥?”張建春盯著緩緩打開的石門,里面黑漆漆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不知道,但肯定是控制這些石像的關鍵。”李海偉的礦燈光柱掃過石門,“你們看,石門上的花紋在發光!”
眾人往石門看去,果然,那些曲曲折折的花紋里,滲出淡淡的綠光,像是有液體在流動,順著花紋蔓延,最后匯聚在中央的圓形圖案上,把圖案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熒光粉?”周巡猜測,“還是別的啥?”
“不管是啥,肯定和機關有關。”李海偉走到一個沒移動的蛇頭石像前,仔細查看它的底座,“你們看,石像下面有軌道!它們是沿著軌道移動的!”
果然,石像底座和地面接觸的地方,有淺淺的凹槽,像是預先鋪好的軌道,石像就是沿著軌道滑動的。“這設計太精巧了。”李海偉驚嘆,“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最少得是專業的工匠團隊。”
“管它啥團隊做的!現在咋跑?”魯濤急道。
張宇的目光落在石室的墻壁上。剛才光顧著看獸首石像,沒注意到石室的墻壁上也刻滿了石人——這些石人一半嵌在墻里,一半露在外面,姿態各異,有的在奔跑,有的在跪拜,有的在鑿石頭,和那些獸首石像比起來,這些石人更像是普通的凡人。
“你們看墻上的石人。”張宇指著墻壁,“它們好像在做什么。”
眾人圍過去,礦燈的光柱照亮了墻上的石人。最左邊的石人半跪在地上,手里拿著鏨子,正在鑿墻,鑿子下的墻面有個明顯的凹陷。旁邊的石人則伸出手,指向凹陷的地方,表情焦急,像是在催促。
“它們在指引方向?”李海偉若有所思,“這可能是古人留下的提示。”
他順著石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凹陷的地方確實有異常——那塊墻壁的顏色比周圍深,像是被水浸泡過,邊緣還有細微的縫隙。“這里是空的!”李海偉用手敲了敲,里面傳來空洞的回聲。
“真的假的?”張建春用斧頭柄敲了敲,確實是空的,“難道這是暗門?”
“很有可能。”李海偉點頭,“但怎么打開?”
眾人七手八腳地在墻面上摸索,敲敲打打,希望能找到機關。宋小兵甚至想用開山斧劈開,被李海偉攔住了:“別亂砸!萬一觸發別的機關,把我們埋在這里就完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獸首石像又移動了不少,離眾人越來越近,尤其是那個虎頭石像,已經快堵到石門邊了。猴頭石像也快掙脫了,卡住關節的開山斧“咯吱”作響,眼看就要被掙開。
“找到了!”周巡忽然喊了一聲,他在一個露在外面的石人腳下,發現了一塊凸起的石頭,形狀像是個按鈕,“這玩意兒能按動!”
他用力一按,石頭“咔噠”一聲陷了下去,可墻壁沒任何反應。“沒用啊……”周巡泄氣了。
“可能要按順序。”李海偉觀察著墻上的石人,“這些石人是有動作順序的,先鑿墻,再指方向,然后……”他指著一個雙手舉過頭頂的石人,“這個石人像是在拉什么東西。”
他走到那個石人面前,發現石人舉著的手里,握著一個小小的鐵環,嵌在墻里,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這是啥?”李海偉用力一拉,鐵環紋絲不動。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張宇忽然喊道:“你們看這里!有個箭頭!”
他在一個嵌在墻里的石人胸口,發現了一個用石子刻的箭頭,很小,不仔細看根本看不見,箭頭斜斜地指向墻壁的右下角。
“這是現代人刻的!”張宇肯定地說,“不是古人的痕跡!”
眾人湊過去,箭頭確實很新,刻痕里沒有泥土,邊緣還很鋒利。“誰刻的?”魯濤疑惑,“難道以前有人來過,留下的提示?”
“不管是誰,先按箭頭指的方向找!”張建春蹲下身,礦燈的光柱照著墻壁的右下角。
那里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和周圍的墻壁顏色一樣,可在箭頭的指引下,能看出它的邊緣比別的石頭更規整。張宇用手摸了摸,石頭是活動的!
“就是這個!”張宇用力一摳,石頭被摳了出來,露出后面一個圓形的孔洞,里面有根鐵鏈,鐵鏈的末端系著一個鐵環。
“拉它!”宋小兵喊道。
張宇抓住鐵環,用力一拉。鐵鏈“嘩啦”一聲被拽動了,緊接著,墻壁傳來“轟隆隆”的聲響,眾人趕緊后退——那塊刻著石人的墻壁,竟然緩緩地升了起來,露出后面黑漆漆的通道!
通道很窄,只能容一個人側身通過,里面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灰塵味,和石室里的血腥味完全不同。
“是出口!”魯濤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身后,猴頭石像終于掙脫了開山斧,“咯吱咯吱”地爬了過來,虎頭石像也已經堵住了石門。李海偉喊道:“快進去!別猶豫!”
宋小兵第一個鉆進通道,緊接著是魯濤、周巡、張建春,張宇和李海偉斷后。進通道前,張宇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獸首石像停下了移動,黑洞洞的眼窩對著通道口,像是在注視著他們離開,石門后面的綠光越來越亮,隱約能看見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
他不敢再多看,趕緊鉆進通道。身后傳來“轟隆”一聲,升起的墻壁又緩緩落下,把獸首石像和那片綠光隔絕在了外面。
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靠礦燈照明。幾人擠在一起,大氣都不敢喘,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呼吸聲。
“安全了?”魯濤小聲問。
“暫時安全了。”李海偉的聲音帶著疲憊,“但這通道通向哪里,還不知道。”
礦燈的光柱往前照,通道很長,一眼望不到頭,墻壁是粗糙的黃土,上面有明顯的挖掘痕跡,像是臨時開鑿的。
張宇的手還在抖,剛才在墻壁上發現箭頭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那塊雞血石——說不定留下箭頭的人,也拿到過類似的寶貝,才找到了這個出口。
“不管通向哪里,總比被那些石像圍著強。”張建春喘著氣,手里的雞血石被汗水浸濕了,“往前走吧,總能出去的。”
眾人點點頭,互相攙扶著,沿著狹窄的通道往前挪。礦燈的光柱在前方晃動,照亮了一條未知的路,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條看似是出口的通道,通向的可能是更深的黑暗。
通道里很安靜,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宋小兵忽然開口:“剛才那箭頭……你們說是誰刻的?”
沒人回答。但每個人心里都在想——是以前來這里的人?他們出去了嗎?還是……被困在了某個地方?
張宇摸了摸口袋里的雞血石,冰涼的石頭像是在提醒他,這個黃土窟里的秘密,遠比他們想象的要多。而他們,已經被卷入了這場無法回頭的探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