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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雞血石

從黑風口回來的路上,張建春的手一直插在褲兜里,攥著塊冰涼的東西。那是他在石像背后的泥土里摸到的,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暗紅色的,上面帶著些像血點子似的紅斑,當時沒在意,順手揣進了兜里,連張宇都沒告訴。

回到村里,張宇去玉米地澆水,張建春推說家里豬沒喂,先回了家。關上門,他把石頭倒在炕上,借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翻來覆去地看。石頭不重,質地細膩,那些紅斑像是活的,在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是抹了層油。

“這啥玩意兒?”張建春用指甲刮了刮,沒刮下灰,反而留下道白印,過會兒又慢慢淡了。他想起鎮上古玩攤的老王頭,那人天天蹲在街角,見人就問“有老東西不”,說不定認識這石頭。

第二天一早,張建春揣著石頭,揣了兩個窩頭,往鎮上趕。從村里到鎮上有十五里地,他騎著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兒都響的二八大杠,蹬得滿頭大汗。日頭爬到頭頂時,才看見鎮上的牌樓,牌樓下的老槐樹下,老王頭正坐在小馬扎上,瞇著眼抽旱煙。

“王大爺,忙著呢?”張建春把自行車往樹上一靠,湊了過去。

老王頭睜開眼,瞥了他一眼:“是建春啊,家里有啥老物件?”

“也不算老物件,就一塊石頭,您給看看。”張建春從兜里掏出石頭,往老王頭面前一遞。

老王頭捏著石頭翻了翻,起初沒在意,可當他把石頭湊到太陽底下,瞇著眼瞅了半晌,忽然坐直了身子,眼睛亮得像要冒火:“這……這你從哪兒弄來的?”

“就……就后山撿的。”張建春心里咯噔一下,看老王頭這反應,這石頭怕是不一般。

老王頭沒再追問,從懷里摸出個放大鏡,對著石頭上的紅斑仔細看,嘴里“嘖嘖”有聲:“好東西啊……真是好東西……你看這血,活的!紅得透亮,還帶金暈,是雞血石!”

“雞血石?”張建春沒聽過這名字,“值錢嗎?”

“值錢?”老王頭放下放大鏡,指著石頭上最大的一塊紅斑,“這玩意兒按克算!你這塊雖說不大,可這血色,這質地,最少得這個數。”他伸出三根手指頭。

“三十?”張建春咽了口唾沫。

老王頭“嗤”了一聲:“三十?三百?你把它當鵝卵石呢?我說的是三千!最少三千!”

張建春的腦子“嗡”的一聲,差點坐在地上。三千塊!抵得上他家一年的收入了!他看著那塊石頭,像看著塊金磚,手心頓時冒出了汗。

“王大爺,您沒騙我?”

“我騙你干啥?”老王頭把石頭還給他,“這雞血石是印章石里的寶貝,城里的老板搶著要。你這塊要是全是紅的,能值三萬!”他頓了頓,眼里閃過絲精明,“這樣,建春,大爺也不坑你,給你四千,這石頭我收了,咋樣?”

張建春的心“怦怦”直跳。四千塊!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可他忽然想起那山洞里的鐵鏈和銅環——能出一塊雞血石,底下說不定還有更多!他猛地把石頭揣回兜里:“不賣!我留著玩!”

老王頭愣了一下,隨即笑了:“傻小子,這玩意兒留著玩啥?當不了吃當不了喝的。你要是反悔了,隨時來找我,價格好商量。”

張建春沒回話,蹬上自行車就往回趕。車蹬得飛快,風灌進褂子,把衣角吹得鼓鼓的,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冷,心里像揣了團火。雞血石!按克算!那山洞底下,說不定堆著一屋子這樣的石頭!

回到村里,他沒直接回家,先繞到玉米地找張宇。張宇正蹲在田埂上喝水,看見他氣喘吁吁地來,皺了皺眉:“咋了?火燒屁股了?”

張建春湊過去,壓低聲音:“洞里有寶貝!真有寶貝!”

“啥寶貝?”張宇放下水壺。

張建春往四周看了看,沒人,才把雞血石掏出來:“這個!老王頭說叫雞血石,能賣四千塊!”

張宇拿起石頭,翻來覆去地看:“就這破石頭?值四千?”

“你懂啥!”張建春搶回來揣好,“這是好東西!洞里肯定還有更多!咱得把水抽干,把底下的東西全弄出來!”

張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抽干水?那得用多大的水泵?還得找管子,找發電機……咱倆哪弄這些東西?再說了,那么大的池塘,抽干水得花多少錢?”

“錢不是問題!”張建春拍著胸脯,“等弄出寶貝,啥錢賺不回來?可咱倆確實干不了,得找人幫忙。”

“找誰?”張宇警惕起來,“這種事,人多了嘴雜。”

“找信得過的,還得有力氣的。”張建春蹲在田埂上,掰著手指頭數,“李海偉,讀過書,腦子活,能出主意;周巡,以前在工地上干過,會擺弄機器;魯濤,家里有拖拉機,能拉水泵;還有宋小兵,力氣大,能幫忙抬東西……”

他數了一串名字,都是村里相熟的年輕人,要么有力氣,要么有手藝,平時也能說到一塊兒去。

“可人家憑啥跟咱去?”張宇潑冷水,“總不能說洞里有寶貝吧?傳出去,全村人都得去搶。”

“這我早想好了。”張建春笑得神秘,“咱村不是快該祭山神了嗎?就說那山洞是山神爺的地脈,里面有水,是活水,得請人去修修,讓山神爺保佑咱村風調雨順。誰去了,每家多分點祭品,再請喝頓酒,保管有人來。”

張宇愣了一下,這主意倒是靠譜。村里一直信山神,每年秋收前都要祭山,要是說動了村里的老人,讓年輕人去“修地脈”,還真有可能。

“那……試試?”張宇有點動心。四千塊的石頭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動心。

“啥叫試試?必須成!”張建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去找李海偉和周巡,他倆跟你關系好,好說話。我去找魯濤和宋小兵,就說有活兒干,管飯還能賺點煙錢。咱分頭行動,晚上在老槐樹下碰個頭。”

兩人說定,分頭行事。張建春先去找魯濤,魯濤正在家里修拖拉機,滿手油污,聽見有活兒干,還管飯,當即拍板:“行啊,啥活兒?重不重?”

“不重,就是幫著抬抬東西,拉點設備。”張建春含糊其辭,“到時候給你兩盒煙,咋樣?”

“兩盒煙?你打發要飯的呢?”魯濤笑罵著,“最少四盒,還得是帶過濾嘴的。”

“成交!”

接著找宋小兵,宋小兵在家劈柴,光著膀子,肌肉塊子鼓鼓的。他沒啥心眼,聽張建春說要去山里幫“修地脈”,還能吃頓好的,掄起斧頭把最后一根柴劈斷:“中!啥時候去?我把我那把開山斧帶上。”

張宇去找李海偉時,李海偉正在家看書。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學生,放假回家幫著干活,聽說要去山里“修地脈”,推了推眼鏡:“修地脈?有科學依據嗎?”

“哪那么多依據?”張宇撓撓頭,“老輩人都這么說,去了能沾點福氣,還管飯。”

李海偉想了想,合上書:“行,我去看看。正好研究研究山里的地質結構,說不定真有活水脈。”

找周巡時,周巡正在院里曬麥子,聽說要去山洞里干活,眼睛一亮:“山洞?是不是黑風口那片?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聽說那里有老東西。”

張宇心里一緊,趕緊說:“啥老東西?就是個普通山洞,有水,讓去清理清理。”

“不管啥,去看看唄。”周巡拍掉手上的麥糠,“正好我那臺二手水泵還在家閑著,說不定能用得上。”

傍晚時分,幾人在老槐樹下碰頭。張建春買了包煙,給每人發了一根,魯濤抽著煙,吐了個圈:“到底啥活兒?神神秘秘的。”

“就是去黑風口的山洞里,把水弄干,清理清理。”張建春打著官腔,“村里老人說了,那洞通著地脈,清理干凈了,明年莊稼能豐收。”

“弄干水?咋弄?”周巡問。

“我家有水泵,還有五十米管子,應該夠了。”周巡說,“就是得用發電機,魯濤,你家拖拉機能不能拉?”

“沒問題,只要路能過。”魯濤拍胸脯。

李海偉推了推眼鏡:“山洞里結構復雜,得先探探地形,別貿然抽水,萬一塌了咋辦?”

“還是海偉細心。”張宇趕緊接話,“明天先去看看,把設備運到洞口,后天再正式干。”

宋小兵扛著開山斧,甕聲甕氣地說:“管它啥地形,有石頭我一斧子劈開。”

“別瞎劈!”張建春瞪了他一眼,“那是地脈,得小心點。”

商量得差不多,張建春提議:“今晚我做東,去村頭的王二飯館,炒幾個菜,咱喝點,也算提前合計合計。”

幾人都沒意見,跟著張建春往飯館走。王二飯館就一間屋,擺著四張桌子,王二正蹲在門口殺魚,看見他們來,笑著招呼:“建春,今天咋舍得下館子了?”

“有事兒,整幾個硬菜。”張建春往屋里走,“來個紅燒魚,一盤炒雞蛋,再拍個黃瓜,弄個花生米,再來五瓶啤酒。”

菜很快上齊,幾人圍著桌子坐下,啤酒“砰”地打開,泡沫溢出來,濺在桌子上。張建春端起酒杯:“來,先走一個!明天好好干活,弄完了請大家吃更好的!”

幾人碰了杯,啤酒下肚,暑氣消了不少。魯濤夾了塊魚:“建春,你說實話,是不是洞里有啥東西?不然你能這么積極請吃飯?”

張建春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笑著:“能有啥?就是想讓大家幫個忙,順便沾沾地脈的福氣。你看我這幾年運氣差,干啥啥不順。”

李海偉喝了口啤酒,若有所思地說:“黑風口那片山屬于黃土高原邊緣,地質結構確實復雜,有溶洞和地下暗河不奇怪。要是真有活水脈,清理出來對村里確實有好處。”

周巡放下酒杯:“我以前在秦嶺見過類似的山洞,里面有鐘乳石,有的還挺值錢。不過咱這地方,估計也就是些普通石頭。”

宋小兵沒心思聽這些,只顧著埋頭吃菜,炒雞蛋被他扒拉下去大半,嘴里嘟囔著:“管它啥石頭,有活兒干,有飯吃就行。”

張宇看張建春有點應付不過來,趕緊轉移話題:“明天早上六點在村口集合,魯濤開拖拉機,周巡帶水泵和管子,海偉帶個羅盤啥的,小兵帶工具,我和建春帶干糧和水。”

“行。”幾人都應著。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建春偷偷摸了摸兜里的雞血石,心里的火苗越燒越旺。他看著眼前這幾個人,有腦子活的,有力氣大的,有會擺弄機器的,這次肯定能成。等把池塘水抽干,找到更多的寶貝,他就把雞血石賣了,先蓋三間大瓦房,再給爹買輛新摩托……

正美滋滋地想著,李海偉忽然開口:“建春,你兜里揣的啥?硬邦邦的。”

張建春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兜:“沒……沒啥,就是塊石頭,撿來玩的。”

李海偉沒再追問,繼續喝啤酒。張建春松了口氣,趕緊端起酒杯:“來,再走一個!預祝明天順利!”

幾人又碰了杯,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沒人注意到,張建春眼底那抹藏不住的興奮,和李海偉鏡片后閃過的一絲疑惑。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村口就熱鬧起來。魯濤的拖拉機突突地響著,周巡正把水泵往車上搬,鐵家伙碰在車斗上,發出哐當的響聲。李海偉背著個背包,里面裝著羅盤、卷尺和放大鏡,宋小兵扛著開山斧,手里還拎著個撬棍。

張宇和張建春提著兩個大布包,里面裝著饅頭、咸菜、礦泉水,還有幾包方便面——這是準備在洞里吃的干糧。

“都齊了?”張建春拍了拍手,“出發!”

拖拉機突突地往黑風口開,車斗里的水泵和管子隨著顛簸晃來晃去。幾人坐在車斗邊緣,風從耳邊吹過,帶著黃土的腥氣。宋小兵嚼著饅頭,含糊不清地說:“這饅頭有點干,下次帶點醬豆腐。”

“就你講究。”張建春笑罵著,從包里掏出袋榨菜扔給他,“將就吃,回來請你們吃肉包子。”

魯濤把著方向盤,回頭喊:“前面路不好走,慢點顛,別把水泵顛壞了。”

“知道了!”周巡扶著水泵,“這水泵是我從廢品站淘的,皮實著呢。”

李海偉拿著羅盤,看著指針微微晃動:“這地方磁場有點亂,說不定真有地下河。”

張宇心里有事,沒接話,只是看著越來越近的黑風口山梁,那片黃土在晨光里泛著淡淡的黃,像一塊巨大的蛋糕,而他們,正要去切開它,看看里面藏著的到底是糖,還是別的什么。

拖拉機在山腳下停住,再往上,路太陡,車開不上去。幾人把水泵、管子、發電機卸下來,魯濤找了塊石頭墊住車轱轆:“只能到這兒了,剩下的得靠手抬。”

“沒問題。”宋小兵擼起袖子,“我先來!”他扛起水泵,大步往山上走,鐵家伙壓得他肩膀微微下沉,卻走得穩穩的。

周巡和魯濤抬著發電機,張建春和張宇拎著管子,李海偉背著背包跟在后面,手里還拿著卷尺,時不時停下來量量路邊的石頭。

太陽越升越高,曬得人頭皮發麻。走到石縫洞口時,幾人都已經滿頭大汗,宋小兵把水泵往地上一放,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這鬼地方,真夠偏的。”

張建春抹了把汗,指著洞口:“就是這兒了。先把東西放下,海偉,你先看看里面的情況,別貿然進去。”

李海偉點點頭,從背包里拿出手電筒,打開,光柱射進洞里:“洞道狹窄,呈斜坡狀,通風還行,暫時沒發現有毒氣。”他又拿出卷尺,量了量洞口寬度,“寬約八十厘米,高約一米二,得彎腰才能進。”

“我先進去看看。”周巡說著,就要彎腰。

“等等。”張建春攔住他,“先把礦燈戴上,里面黑。”他從包里掏出兩盞礦燈,遞給周巡和李海偉,“小心點,里面有泥,滑。”

周巡和李海偉戴上礦燈,彎腰鉆進洞口。光柱在洞里晃動,很快就消失在深處。宋小兵搓著手,有點興奮:“里面有啥?用不用我進去劈兩下?”

“消停點。”張宇瞪了他一眼,“等他們出來再說。”

魯濤靠在石頭上,抽著煙:“我看這洞有點年頭了,你看這洞口的鑿痕,不像是現代人弄的。”

張建春心里一動:“你也看出來是鑿的?”

“廢話,我修拖拉機的,還能看不出這是人工弄的?”魯濤彈了彈煙灰,“說不定真是老輩人挖的,藏東西用的。”

張建春趕緊打岔:“藏啥東西?就是個普通山洞。”

正說著,洞里傳來周巡的聲音:“里面有個大空間!還有水!快來看看!”

幾人對視一眼,都來了精神。張建春喊:“等著!我們馬上進來!”

他回頭看了眼張宇,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張宇心里有點發虛,可看著那沉甸甸的水泵,還有大家期待的眼神,還是咬了咬牙:“走,進去看看。”

宋小兵扛起開山斧,第一個鉆了進去,張建春和魯濤拎著管子跟在后面。洞道里的泥土依舊濕軟,踩上去噗嗤作響,礦燈的光柱在前方交匯,照亮了前面那個開闊的石室,還有那汪黑沉沉的池塘。

“我操,這么大的水!”魯濤忍不住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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