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

十年時間轉瞬即逝，盛夏的蟬鳴依舊聒噪，距離高一開學還剩下一個月。

陽光透過窗簾，臥室里，鬧鐘準時響起。一只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摸索著，胡亂在鬧鐘頂上拍了好幾下，“啪嗒”一聲，終于安靜了許多。

十五歲的紀不言頂著一頭睡得凌亂的長發，從被窩中鉆了出來。她哈欠連天，眼神朦朧地起身下床，夢游似的完成了刷牙洗臉，劉海上還掛著幾滴水珠。

走進客廳，薛敏正專注地把幾支淺粉色荷花插進瓷瓶中。紀成則穿著圍裙，手拿抹布，擦拭著家里的角角落落。

“爸，媽，早。”紀不言帶著剛睡醒的鼻音，含混不清地問好。

“言言早，”薛敏抬起頭，笑容溫柔，“早餐在桌上，快吃吧。”

紀不言走到餐桌旁坐下。盤子里是薛敏做好的土豆餅，金黃微焦，散發著香氣。她夾起一塊餅咬了一口，對著媽媽豎起大拇指：“親愛的薛女士，你煎餅的水平越來越不錯啊。”

薛敏聞言，放下手里的花枝，故意挑眉看她：“哦？意思是以前的不好吃嗎？”

紀不言正把一大口餅塞進嘴里，聽到這話差點噎住，趕緊嚼了幾下咽下去，然后夸張地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轉頭看向紀成，聲音故意帶點委屈：“老紀，快管管你老婆，怎么又給人挖坑啊！”

紀成停下擦窗戶的動作，直起身，看著女兒那副“我好無辜”的表情，又看著妻子帶著促狹笑意的臉，立馬笑著表態：“我覺得老婆做的飯沒變化啊，一直都是同一個美味！”說完還沖著薛敏眨了眨眼。

薛敏忍不住笑出聲。

紀不言看著父母那旁若無人的膩歪互動，受不了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拖長了語調：“咦~行行行，是我表達有誤，自罰一杯！”她端起牛奶一口氣喝完，“不打擾你們二位秀恩愛了，我回房間。”

她起身，故意邁著有點夸張的步伐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紀不言走到書架前，目光巡視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最里層。她小心地從幾本名著中抽出了一本封面夢幻的《總裁夫人帶球跑》。

她舒服地靠在椅子里，兩條腿交叉著放在書桌上，沒有一點在外人面前淑女的樣子。找到上次的折痕，很快便沉浸其中。她看得很快，手指無意識地卷著一縷發絲。

看到霸總男主一把將女主按在墻上，邪魅地吐出那句經典臺詞“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時，她忍住不咧嘴笑了笑，的臉頰微微發熱，內心吐槽著好土好尬，翻頁的手指卻沒停。

就在這時，桌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發出“咳咳”兩聲提示音。

紀不言的視線從書上移開，瞥了一眼屏幕，那只企鵝在任務欄閃爍跳動。

她點開聊天框，網名為“你野哥”的人發來了一條消息：

[你野哥]:下午三點一中有比賽，來看我。

紀不言撇撇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擊：

[小酒窩]：不去，熱死了。

她按下發送。聊天頁面立刻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幾乎是下一秒，新消息就跳了出來：

[你野哥]；學校外面新開了奶茶店，請你喝。

紀不言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立馬回復：

[小酒窩]：不見不散。

八月的風帶著一絲燥熱，午飯過后，暑氣更盛。

“媽，我要去看原野打球。”紀不言穿著短袖短褲，扎起高高的馬尾，青春有活力。

“那你記得把冰箱里的綠豆湯給他帶一杯過去。”

“知道了。”

紀不言換好鞋，提著保溫杯就出了門。

桐城一中籃球館內，冷氣開得很足，球賽尚未開始，雙方球員都在做著賽場熱身。

紀不言走進球館內，朝原野他們隊的位置走去。

原野正彎腰系著鞋帶，黑色球衣下是少年略顯單薄卻線條清晰的肩背。視線里，一雙熟悉的帆布鞋停在了他面前，他抬頭，紀不言臉上帶著一貫的笑容，兩個酒窩淺淺陷下去，正看著他。

原野站起身，眼神示意紀不言坐在他的位置，然后從座位旁邊的塑料袋里拿出一杯大杯珍珠奶茶。杯壁上掛滿了水珠，原野順手放在球衣上擦拭了一圈，接著他“啪”地一聲插好吸管，將奶茶遞給了紀不言。

“謝謝野哥款待，”紀不言接過奶茶，嘗了一口，故意夾著嗓子說，“真甜，像你一樣。”

原野已經習慣她時不時的抽風，平靜地對她吐出兩個字：“神經。”

他注意到紀不言的劉海有點雜亂：“嘖，別動，”很自然地抬起手，用指尖把它輕輕往旁邊撥了撥，理順，“好了。”做完這一切，他才轉身準備去熱身。

這時，一個穿著同款球衣，個子高高的球員向倆人走過來，那是原野的好哥們——陸沉。他拍了拍原野的肩膀，對著紀不言擠眉弄眼：“喲，小言言，你是專門來為我加油的嗎？”

紀不言放下奶茶，笑著回應道：“當然嘍，待會你可得多進幾個球，別讓我失望。”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機，“記得動作帥點，待會給你們多拍點帥照！”

陸沉立刻做出一個夸張的投籃姿勢：“包在哥身上，保證帥得掉渣！”

原野在旁邊聽著，沒什么表情，只拍了下陸沉的背：“走了，熱身。”說完拍著球往場上走去。

陸沉趕緊跟上：“哎，等等我。”

比賽開始，原野在球場上強勢進攻，和隊友配合默契，不斷上籃得分。隨著陸沉跳起將對方的球成功蓋帽，上半場比賽結束。觀眾席一片歡呼，紀不言按下拍攝鍵，大喊一聲：“陸沉好帥！”

中場休息時間，原野喘著粗氣回來，汗如雨下，被汗打濕的碎發凌亂地貼在額角。

紀不言從他的挎包里找出毛巾遞給他。原野接過，胡亂地在臉上和脖子上擦了幾把，擦完，他隨手把毛巾搭在脖子上，還在微微喘氣。

紀不言拿起放在座位旁邊的保溫杯遞過去：“我媽讓給你帶的綠豆湯。”

原野接過杯子，擰開蓋子灌了幾大口，微甜的湯水滑過喉嚨，將熱意散了一大半。

陸沉湊過來，滿頭大汗：“小言言，怎么樣，那個蓋帽還行吧”

“帥的不行，”紀不言順手拿起一瓶隊伍里未開封的礦泉水，遞給他：“給。”

陸沉接過水，擰開喝了一口，故意皺眉，指著原野手中的保溫杯說道：“這也太區別對待了吧，我怎么沒有。”作勢要去搶原野手里的杯子。

原野反應極快，立刻把保溫杯往嘴邊一送，仰頭把剩下的綠豆湯一口氣喝光，然后對陸沉晃了晃空杯子，眼神帶著點“沒了”的意味。

陸沉看著原野那護食的樣子，一臉無語，直呼：“有必要嗎您？”

原野把空保溫杯蓋好，遞給紀不言，一本正經道：“有必要，只夠我的。”

紀不言被兩人的互動逗得直樂，對陸沉說：“陸沉，以后多去我家坐坐，混個臉熟，我媽下次也記得給你帶。”

陸沉一聽，連忙擺手后退：“別別別，我覺得礦泉水就挺不錯的，我對老師有天生敬畏感，你家還有兩個！我可不敢。”

原野聽到陸沉的話嘴角彎了下，他把毛巾扯下來，塞回挎包：“快喝完，走了。”然后轉身跑回場內。

下半場的對抗升級，比賽變得焦灼，比分咬得很緊，雙方的加油聲在館內此起彼伏。每當原野持球進攻或者遭包夾時，紀不言就會提高音量，大聲喊一聲：“原野加油！”

原野在聽到她的加油聲后，動作都似乎更果決了幾分。一次強硬突破上籃得分后，他回防時飛快地朝紀不言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交匯又迅速移開。

最后十幾秒，比分平。原野在三分線外接到球，他頂著壓力果斷起跳出手。籃球劃著弧線砸在籃筐后沿，彈起后又落了進去，終場哨響，一中贏了！

隊友瞬間涌向原野，興奮地拍打著他。原野臉上終于綻開笑容，和隊友們撞肩慶祝。他一邊應付著，一邊看向休息區。

紀不言笑著，沖他用力豎起大拇指，嘴里還夸著：“超帥的！”

原野咧嘴一笑，穿過人群，徑直走到紀不言面前，這時，陸沉一個大滑步故作帥氣地滑了過來：“阿野，別忘了我之前跟你說的聚餐，你跟小言言說一下，我有事先走了啊。”說完不等兩人反應，就笑嘻嘻地跑向往外走的人流里。

紀不言疑惑地看向原野：“什么聚餐？”

原野俯身整理自己的東西，語氣平常：“葉知許回來了。”

“葉知許？”紀不言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眼睛瞪大，“小胖？！他回來了？”

“嗯，”原野將裝綠豆湯的保溫杯也收進挎包，“準備回來一中讀高中，周末我們幾個以前玩得好的聚一聚，就當接風。”

“天啊，小學畢業就沒見過他了，不知道現在還胖不胖。”

“到時候就知道了，”原野拉上拉鏈，將挎包甩上肩斜挎好，“走了，一身汗，回去洗澡。”

學校車棚外，原野推出一輛黑色山地車，長腿一跨坐上去，單腳支地。

紀不言熟練地跨坐上后座，雙手緊緊抓住坐凳邊緣。

“坐穩沒？”原野回頭瞥了一眼。

“嗯！”紀不言咧著嘴滿臉興奮，“駕！駕！駕！小野子起駕回家！”

原野沒理她這幼稚的把戲，腳一蹬地，自行車穩穩地滑了出去，在林蔭大道上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