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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冰冷的軍裝與灼燙的目光 (下)

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昔日的桃花眼尾微微上挑的輕佻風流,被徹底沉埋在一種冰層下的幽深里。但此刻,那片冰層正經歷著一場劇烈的地震。

在看清蘇禾的瞬間,凌宇眼中那潭深水般的平靜被驟然打破。蘇禾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縮,那副經過千錘百煉、仿佛能包容一切磨難的軍人沉靜面具上,第一次裂開了一條清晰的縫隙。驚訝、愕然、一絲難以名狀的……波動。像是滾燙的烙鐵猝然投入冰面,冰層下涌動的是壓抑太久猝不及防涌出的復雜熱流——震驚、探究,甚至是一閃而過的、足以讓蘇禾心臟刺痛到麻痹的……

愧疚?

不可能!一定是眼花。幻覺而已。那個對什么都不在意,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快的凌宇,怎么會對誰感到愧疚?

蘇禾強迫自己回神,巨大的沖擊過后是無盡的酸澀瞬間涌上鼻腔。她倉促地垂下眼簾,避開那幾乎要將她洞穿的目光,指尖用力到發白地攥著杯子。溫熱的液體在眼眶里迅速積聚,她拼命眨動眼睛,將那不合時宜的濕潤壓下去。冷靜,蘇禾,你已不是十年前那個只會躲在角落里偷偷舔舐傷口的傻姑娘了。

“下面,讓我們再次掌聲歡迎我們的才女,著名插畫師——蘇禾!上來和大家分享下你的創作心得!”班長李立熱情洋溢的聲音通過麥克風響徹全場,打斷了這令人窒息的對峙。

聚光燈瞬間打在了蘇禾身上。

她成了全場焦點,無處可逃。而凌宇的目光,依舊如影隨形,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讓她頭皮發麻的審視和專注。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鼓,蘇禾深吸一口氣,再抬頭時,臉上已經掛起了完美的、經過無數次社交場合訓練出的職業微笑,清淺而疏離。那點被打斷的慌亂被迅速收斂,只留下一種恰到好處的從容。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腳步略顯僵硬卻穩穩地走向中央舞臺。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清晰可聞,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狂跳的心上。她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目光的灼燙,如芒在背。上臺,接過麥克風,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稍微鎮定。

“大家好,我是蘇禾。”她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出,清晰悅耳,帶著輕微的尾音,卻聽不出絲毫波瀾。“感謝李班長邀請,也謝謝大家還記得我這個老同學。”她展開最標準的笑容,目光掃過臺下熱情洋溢的面孔,唯獨在那個軍綠色的身影上,蜻蜓點水般掠過,仿佛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投影上再次播放起她的作品集錦,那些充滿奇詭想象和細膩情感的畫面緩緩流動。她強迫自己看著屏幕,講述設計的靈感來源、線條表達的張力、色彩的隱喻……聲音流暢,邏輯清晰,像一個運轉良好的精密儀器。

但只要她自己知道,所有的專注力都幾乎耗盡在與自我本能的對抗中。眼角的余光根本無法控制,頑固地捕捉著臺下那個與眾不同的存在。她看到他只是安靜地站在那里,背脊挺直,像一棵沉默扎根的樹,與周圍的喧囂浮華格格不入。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看著臺上,目光沉沉。

他旁邊,蘇禾這才注意到,站著一個極其亮眼的女人。一頭精心打理的長卷發,明艷的五官帶著一種自信甚至略帶侵略性的魅力,一身貼身剪裁的酒紅色長裙勾勒出窈窕身段。江月。蘇禾記得這個名字,隱約聽說過她和軍校時期有關聯。此刻,江月正微微側頭,用一種混合著驚艷和考量的眼神打量著臺上,又時不時地、帶著親昵感地瞥向身邊的凌宇。而凌宇,似乎并未注意她的目光。

蘇禾胸口一陣窒悶。又一個。十年了,他身邊永遠不乏這樣的角色。即使披上了這身象征責任與堅毅的軍裝,骨子里的本能……似乎仍未改變。

分享接近尾聲,蘇禾感覺自己瀕臨極限。“……以上是我的拙見,謝謝大家。”她微笑著鞠躬。掌聲響起,比開場時更加熱烈真誠了一些。

解脫感伴隨著虛脫感一同涌來。她幾乎沒等到掌聲完全落下,便將麥克風遞還給李班長,腳步匆匆地轉身下了臺,目標異常明確——洗手間,或者說,任何能避開這令人窒息人群和那道目光的地方。她需要空間,需要冰冷的空氣,需要獨自舔舐這突然撕開的舊傷口。

然而,就在她側身欲穿過人群邊緣時,一道高大的陰影完全籠罩了她前進的方向。

橄欖綠色的軍裝布料幾乎貼到她的鼻尖。一股混合著陽光曝曬后的、干凈的肥皂味和淡淡煙草氣息的味道強勢地侵入她的感官。十年未聞,卻瞬間喚醒骨髓深處的記憶。

蘇禾被迫停下腳步,猛地抬頭。

凌宇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那身軍裝將他本就頎長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挺拔,帶來無形的壓迫感。他已經收斂了初時剎那的失態,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只有那雙眼睛,深沉得可怕,像翻涌著暗潮的深海,牢牢鎖定她的臉。

他似乎想開口,薄唇微動。

蘇禾的心臟驟然停止,隨即又像失速的引擎般狂飆起來。

“蘇禾,剛才沒來得及說話。”他的聲音低沉了許多,也沉厚了許多,像被時光砂輪打磨過,不復少年時的清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感,卻似乎又刻意放得平緩。“我……后來找過你。”

找過你。

這三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蘇禾緊繃的神經。

她像受驚的兔子般飛快地退后半步,拉開了兩人過分接近的距離。臉上的職業微笑幾乎維持不住,徹底碎裂,只剩下冰冷和抗拒,如同瞬間覆上了一層堅硬的寒霜。

“都過去了,凌同學。”她的聲音冷得能掉冰渣,每一個字都清晰得像用冰片削成,“不必解釋什么。”

話音剛落,她甚至不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迅速側身,繞開他堅硬的肩膀,幾乎是逃離般朝著洗手間的方向疾步走去。

那決絕的背影,仿佛要將這十年的隔閡、痛苦和不信任都凝固成一道無法逾越的冰墻。

凌宇站在原地,挺拔如松的身姿微微一頓。他沒有回頭去看那逃離的背影,只是下頜線緊繃了一瞬,剛毅的臉上沒有表情。最終,只是微不可查地抬手,像是要拂去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然后面無表情地抬起眼,目光投向喧鬧的人群中心,似乎方才那短暫的阻截和那句冷硬的拒絕,與他而言,不過是一縷無關緊要的風,吹過軍裝硬朗的肩線,不留痕跡。

只是在蘇禾完全消失在轉角后,他那始終平穩如鏡的眼底深處,才不易察覺地掠過一絲極其復雜,又迅速被壓下的微瀾。

“怎么了?認識?”江月搖曳生姿地走過來,親昵地挽住了凌宇結實的手臂,聲音嫵媚中帶著一絲探究,目光瞥向蘇禾消失的方向。

凌宇垂下眼瞼,遮住了眸中所有情緒。“高中同學。”他的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沉靜,聽不出喜怒。

而另一邊,蘇禾幾乎是撞開了洗手間隔間的門,反手落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她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不定。抬起的手,指尖冰涼,正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剛才那句“不必解釋”,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鏡子里映出的女人,妝容精致,眼神卻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琉璃。

那身冰冷的橄欖綠,終究還是輕而易舉地撕開了她精心維持了十年的偽裝。那些被塵封的、以為早已死去的情緒,原來從未消失,只是沉睡著。如今,它們醒了,正張牙舞爪地啃噬著她的理智。

重逢的第一面,如同淬毒的刀刃,劃開的既是過往的記憶,也是現下的壁壘,留下一片冰冷的狼藉和無法回避的灼痛。那道筆挺的軍裝身影,是驟然刺入平靜生活的驚雷,預示著暴風雨已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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