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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藏兵谷·非人磨礪

冰冷、堅硬、帶著濃重鐵銹和血腥氣的觸感。

這是李然恢復意識后的第一感覺。他像是被浸在冰水里,又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鐵罐頭。沉重的撞擊感從身體的每一寸骨頭縫里透出來,伴隨著左眼深處持續不斷的、灼燒般的抽痛。

他費力地睜開眼。光線昏暗,適應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看清周遭。

一個巨大的石室。粗糙的巖壁沒有任何雕琢的痕跡,只有歲月和濕氣留下的深色斑駁。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陳舊鐵器味、灰塵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陰冷寒氣。唯一的光源,是石室角落里一盞極其簡陋的青銅油燈,燈芯如豆,搖曳著昏黃微弱的光,勉強驅散著石室中央一小片濃稠的黑暗,卻將更遠處的陰影拉扯得更加猙獰扭曲。

他躺在一塊冰冷的青石板上,身下只墊著一張薄薄的、散發著霉味的草席。身上的破爛皮甲和血污的衣物已經被剝去,換上了一套同樣粗糙、顏色灰暗的麻布短打。傷口被簡單處理過,纏著干凈的布條,但每一次呼吸牽扯著肌肉,依舊傳來陣陣悶痛。

左眼的灼痛感提醒著他那場血腥的遭遇和那雙詭異的眼睛。他下意識地抬手去摸,指尖觸碰到眼皮,那滾燙的異樣感讓他指尖一縮。

“寫輪眼……是真的。那個如同魔神般的身影……也是真的。”

記憶如同冰冷的潮水倒灌回來。戰場,殺戮,血紅的視野,還有那無可抗拒的、被深淵吞噬般的窒息感。最后,是那隔著冰冷玄鐵手套扼住他后頸的觸感,和那句帶著非人玩味的低語。

“異數?倒是…有點意思。”

寒意瞬間從脊椎骨竄上頭頂。他猛地坐起身,動作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石室里靜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油燈燈芯燃燒時極其細微的“噼啪”聲在空曠中回響。

“這里是哪?那個叫袁天罡的…不良帥,把我抓來做什么?”

他掙扎著想要下地,雙腿卻酸軟無力,腳剛沾到冰冷粗糙的地面,就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扶著冰冷的石壁站穩,環顧四周。石室很大,除了他躺的石板和角落的油燈,幾乎空無一物。沒有門,只有一條黑黢黢的甬道,不知通向何處,像巨獸張開的咽喉。

就在這時,甬道的黑暗中,傳來了腳步聲。

不是沉重盔甲的鏗鏘,而是極其輕微的、仿佛踏在塵埃上的聲音。但那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李然的心跳上,讓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黑暗的甬道口,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一個身影。

依舊是那身沉凝如深淵的玄鐵重甲,猙獰的覆面頭盔遮住了全部表情。只是那件遮蔽天空般的玄色大氅不見了,讓那身純粹的、吞噬光線的甲胄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冰冷迫人。他站在那里,仿佛本身就是黑暗的一部分,從亙古的寂靜中走出。

袁天罡。

李然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左眼的灼痛感再次變得尖銳,視野邊緣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絲微弱的猩紅,似乎那魔眼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而應激反應。他強迫自己站直,后背死死抵著冰冷的石壁,試圖從那深淵般的眼孔中讀出哪怕一絲情緒。

沒有。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寒。

袁天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沒有停留在他包扎的傷口,而是直接落在他微微顫抖的左眼上。那審視的目光,比戰場時更加直接,更加深入骨髓,仿佛要穿透皮肉,直視他靈魂深處那詭異力量的源頭。

李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壓力,額頭瞬間滲出冷汗。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緊,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在這位活了三百年的怪物面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可笑。

“名字。”袁天罡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種低沉沙啞的金鐵摩擦質感,在空曠的石室里回蕩,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沒有情緒,沒有起伏,像是在詢問一件物品的編號。

“…李…李然。”李然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李然。”袁天罡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在確認一個標簽。然后,他向前踏了一步。

僅僅一步。

李然卻感覺整個石室的空氣都凝固了!一股無形的、如同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壓力轟然降臨!那不是殺氣,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源于生命層次和力量絕對差距的“勢”!仿佛整個空間的重量都瞬間壓在了他的雙肩和脊背上!

“噗通!”

李然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膝蓋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他試圖用手臂撐住身體,但那股壓力無處不在,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要將他壓垮、碾碎!他的骨骼在呻吟,內臟在顫抖,連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滾燙的鉛塊!

汗水瞬間浸透了粗糙的麻衣,順著額角、鼻尖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地面的灰塵里。左眼的灼痛在巨大的壓力下變得如同針扎火燎,視野中的猩紅不受控制地加深,一枚勾玉在瞳孔深處瘋狂旋轉,試圖解析這無形的、卻又真實存在的恐怖壓迫!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片混沌、扭曲、如同實質般的灰色能量場,以袁天罡為中心,籠罩了整個石室!

“呃啊……”痛苦的呻吟從李然緊咬的牙關中溢出。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這股力量強行剝離,身體像要被壓進地面。

就在他感覺自己即將崩潰的剎那,那股恐怖的壓力驟然一松!

如同退潮的海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然猛地向前撲倒,雙手撐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的魚。汗水模糊了視線,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剛才那短短幾息的時間,卻像是經歷了一場酷刑。他抬起頭,驚懼未定地看向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從未動過的袁天罡。

那雙冰冷的眼孔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般的漣漪,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根基孱弱,意志…尚可。”袁天罡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毫無波瀾的陳述,卻讓李然的心沉到了谷底。“根骨…尚可。”他頓了頓,目光再次聚焦在李然那雙因劇痛和壓力而布滿血絲、瞳孔中勾玉尚未完全隱去的左眼上,“至于這雙眼睛…”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冰冷的審視中,第一次帶上了一種明確的、如同發現稀有礦藏般的“興趣”。

“從今日起,你名李佐塵。”袁天罡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意味,“此乃藏兵谷。你唯一的身份,是我的工具。”

“工具……”李然,不,此刻起已是李佐塵,咀嚼著這兩個冰冷的字眼,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

“想活下去,想掌握你眼中那點微末之力?”袁天罡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錘,敲打著李佐塵的神經,“那就證明你的價值。”

他不再多言,轉身走向那條黑黢黢的甬道,身影即將沒入黑暗。

“等等!”一股莫名的沖動驅使著李佐塵脫口而出,聲音嘶啞,“為什么…是我?”

袁天罡的腳步停住了,但沒有回頭。

石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油燈微弱的火苗不安地跳動,在李佐塵劇烈喘息的聲音中,映照著他慘白的臉和那雙殘留著驚悸與一絲不屈的紅瞳。

“因為,”袁天罡那沙啞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漠然,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入李佐塵的耳膜,“你是一個不該存在的‘變數’。”

“而我,需要一把足夠鋒利的刀,去斬開這令人厭倦的…宿命。”

話音落盡,那玄鐵重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甬道深邃的黑暗里,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冰冷刺骨的話語,在空曠的石室里回蕩,如同命運的枷鎖,沉重地套在了李佐塵的脖子上。

他癱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后背的冷汗浸濕了麻衣,緊貼著皮膚,帶來一陣陣寒意。左眼的灼痛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他非人的遭遇和那雙帶來力量卻也帶來災禍的眼睛。

“變數…工具…刀…”

袁天罡的話像毒蛇一樣鉆進他的腦海。活下去?代價是成為一把沒有思想的刀?任人驅使,去斬開所謂的宿命?那宿命又是什么?李星云?大唐?

混亂的思緒如同亂麻。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驅散心中的茫然和恐懼。他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這雙手,剛剛在戰場上用那詭異的眼睛殺過人。

胃里又是一陣翻騰。殺人的惡心感和負罪感并沒有完全消失,只是被巨大的恐懼和生存壓力暫時壓了下去。

“不!我不能這樣!”

一個微弱卻倔強的念頭在心底掙扎著冒出來。他來自另一個世界,他有自己的思想,他不是天生的殺戮機器!那雙寫輪眼是他的詛咒,但也可能是他在這地獄般世界立足的唯一依仗!他不能完全淪為袁天罡的工具!他要活下去,但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活下去!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點燃的一簇微小火苗,雖然微弱,卻帶來了一絲滾燙的力量。

他掙扎著爬起來,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走到角落那盞唯一的油燈旁。昏黃的光線勉強照亮他蒼白而年輕的臉,以及那雙在搖曳光影中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眸。左眼的灼痛感依舊存在,瞳孔深處,那枚單勾玉的輪廓在燈下若隱若現。

他對著墻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努力調動著意念,嘗試去“控制”那雙眼睛。集中精神…像剛才在戰場上那樣…洞察…

然而,除了加劇的灼痛感和視野邊緣越發明顯的黑翳與閃爍光點,什么也沒發生。過度使用和剛才袁天罡施加的恐怖壓力,似乎讓這眼睛陷入了某種虛弱和沉寂。

“還不夠…差得太遠了…”

挫敗感涌上心頭。在袁天罡那種絕對的力量面前,他這點微末的、甚至無法掌控的異力,渺小得如同塵埃。

就在他心神激蕩,試圖強行催動那沉寂的瞳力時——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黑暗的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不到三步的距離!

李佐塵的汗毛瞬間炸起!他甚至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完全是生死邊緣掙扎出的本能反應,他猛地向前撲倒!

“嗤!”

一道冰冷的銳風幾乎是貼著他的后腦勺掠過!幾根被切斷的發絲緩緩飄落。

李佐塵狼狽地在地上翻滾一圈,迅速轉身背靠石壁,心臟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他驚駭地看向襲擊者。

那是一個穿著和石室墻壁顏色幾乎融為一體的灰褐色勁裝的男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如同死水,手中握著一柄毫無光澤、仿佛能吸收光線的黑色短匕。他身上沒有一絲殺氣,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站在那里,就像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死士!袁天罡派來的!

那死士一擊落空,沒有任何停頓,腳下如同安裝了滑輪,無聲無息地再次滑步上前,黑色的匕首化作一道毒蛇般的烏光,直刺李佐塵的咽喉!速度快得驚人,角度刁鉆狠辣,沒有任何多余的招式,只有最純粹的殺戮效率!

李佐塵瞳孔驟縮!左眼的灼痛感在死亡的威脅下瞬間爆發!猩紅的底色再次覆蓋視野,單勾玉瘋狂旋轉!

“洞察!”

灰白的世界里,那匕首刺來的軌跡、對方手腕肌肉的細微變化、腳步移動帶起的微弱氣流……所有的動態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腦海!

身體在寫輪眼的驅動下,幾乎是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他猛地一偏頭,冰冷的匕首擦著他的頸側皮膚掠過,帶起一道火辣辣的刺痛!同時,他借著偏頭的力量,身體如同泥鰍般從對方臂下滑過,右手手肘帶著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向對方的肋下!

這一撞,無論是時機還是角度,都堪稱精準!是寫輪眼洞察復制后賦予的本能反擊!

然而——

“砰!”

一聲悶響。

李佐塵感覺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塊堅硬的生鐵!對方的身體紋絲不動,甚至連肌肉的顫動都微乎其微!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順著他的肘部傳來,震得他整條手臂發麻,踉蹌后退!

內力!對方有深厚的內力護體!寫輪眼能看穿動作,能復制招式,卻無法復制對方苦修多年的內力根基!

那死士空洞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剛才那足以讓常人肋骨斷裂的一擊只是清風拂面。他手腕一翻,匕首劃出一個詭異的弧線,如同附骨之疽,再次抹向李佐塵的脖頸!速度更快,殺意更凝!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李佐塵左眼劇痛欲裂,視野中的猩紅和黑翳瘋狂交織閃爍,幾乎要將他拖入黑暗。身體因剛才的反震而僵硬,閃避的動作慢了半拍!

完了!躲不開了!

冰冷的鋒刃幾乎已經觸碰到他頸側的皮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夠了。”

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如同定身咒語,在石室中響起。

那柄即將割開李佐塵喉嚨的黑色匕首,硬生生地停在了距離皮膚不到半寸的地方!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凍結!

死士的動作瞬間凝固,如同被拔掉電源的木偶。他保持著刺殺的動作,眼神依舊空洞,仿佛剛才那致命的殺意從未存在過。

甬道的陰影里,袁天罡的身影再次浮現。他依舊穿著玄鐵重甲,覆面頭盔下冰冷的眼孔掃過狼狽不堪、頸側滲血的李佐塵,最終落在那柄懸停的匕首上。

“退下。”袁天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那死士如同收到最高指令的機器,瞬間收匕,后退一步,然后如同融入墻壁的影子般,悄無聲息地退入了甬道的黑暗中,消失不見。

石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

李佐塵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在地,渾身被冷汗浸透,頸側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提醒著他剛才距離死亡有多近。他大口喘著氣,看向袁天罡,眼神中充滿了劫后余生的驚悸、對那神出鬼沒死士的恐懼,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憤怒和屈辱的火焰。

袁天罡緩步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將李佐塵完全籠罩。他俯視著地上如同困獸般的少年,聲音冰冷,如同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看清了嗎?沒有力量支撐的技巧,在真正的殺戮面前,如同稚童舞劍,徒惹笑耳。”

“你的眼睛,能看到,能模仿,很好。但你的身體,孱弱如風中殘燭。你的內力,幾近于無。你的意志,雜念太多。”

他微微俯身,覆面頭盔下冰冷的眼孔逼近李佐塵寫輪眼尚未完全褪去的猩紅瞳孔,那深淵般的目光仿佛能直接刺入靈魂最深處:

“想活著?想掌控你的眼睛?想擺脫‘工具’的身份?”

“那就先證明,你有成為一把‘好刀’的資格。”

“從學會如何…呼吸開始。”

話音落下,袁天罡直起身,不再看地上的李佐塵。他抬起帶著玄鐵手套的右手,對著石室中央空曠的地面,凌空一拂。

“嗡——”

一股無形的力量拂過地面,灰塵被卷開,露出了下方刻畫在堅硬巖石上的、極其復雜而古老的紋路——那是一個由無數細密線條和奇異符號構成的陣圖,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微弱的、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

陣圖中央,擺放著兩塊大小不一、形狀奇特的烏黑金屬錠。大的足有磨盤大小,小的也如同西瓜。它們靜靜地躺在那里,卻給人一種異常沉重的感覺。

“此乃‘沉星鐵’,生于地脈極深處,汲地煞陰氣而成,奇重無比。”袁天罡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金屬碰撞,“今日起,它們便是你的‘伙伴’。”

他指向那塊較小的沉星鐵:“搬動它,圍繞此陣,行走一圈。”

李佐塵掙扎著站起來,看向那塊“小”西瓜般的黑鐵。他深吸一口氣,忍著全身的酸痛和左眼的灼痛,走到沉星鐵前,蹲下身,雙手抓住那冰冷粗糙的邊緣。

“喝!”

他咬緊牙關,雙臂肌肉賁張,用盡全身力氣猛地向上一提!

紋絲不動!

那看似不大的鐵塊,竟沉重得如同與整個石室的地面澆筑在了一起!李佐塵的臉瞬間憋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那塊沉星鐵卻連一絲顫動都沒有!仿佛他所有的力量都泥牛入海!

“哼。”袁天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輕蔑,“筋骨松散,氣力虛浮,連一塊引氣鍛體的‘門磚’都撼動不得,也配談掌控異力?”

李佐塵的臉頰火辣辣的,一半是用力過猛,一半是強烈的屈辱。他松開手,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再次浸濕了額發。

“運轉你的眼睛。”袁天罡冰冷的命令再次響起。

李佐塵一愣,隨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集中精神,強忍著左眼的劇痛和視野的模糊,再次強行催動寫輪眼!猩紅的底色覆蓋視野,單勾玉在瞳孔中艱難地旋轉起來。

他再次看向那塊沉星鐵。

這一次,在寫輪眼的詭異視野下,他“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那塊黑沉沉的鐵塊,在灰白的基底上,竟然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凝練的、如同實質鉛汞般的灰色氣流!這些氣流并非均勻分布,而是如同無數細小的磁力線,在鐵塊內部和表面以特定的、極其復雜的軌跡緩緩流轉、糾纏、循環!正是這些流動的“氣”,賦予了它遠超尋常的恐怖重量!它們仿佛構成了一個微型的、自成一體的“重力場”!

同時,他也“看”到了自己剛才發力時,體內那微薄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氣”(或許只能稱之為生物電流)是如何混亂地涌向雙臂,卻在接觸鐵塊的瞬間,被那凝練的灰色氣流輕易地排斥、瓦解、湮滅!就像溪流撞上礁石,粉身碎骨!

“看清楚了?”袁天罡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提示音,“搬動它,不是靠你那一身松垮的筋肉蠻力。”

“調動你體內那點可憐的氣,哪怕只有一絲一縷。用你的眼睛,去‘看’它內部流轉的節點,去‘看’它力量循環的薄弱處。然后,在那一瞬間,將你的‘氣’,如同楔子,打入那個節點,撬動它自身流轉的力量,借力而為!”

“做不到,就死在這里。”

最后一句,沒有任何殺氣,卻比任何威脅都更加冰冷刺骨。

李佐塵死死盯著那塊沉星鐵,左眼的灼痛感如同烈火灼燒,視野中的猩紅和黑翳瘋狂閃爍,幾乎要將他吞噬。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復雜流轉的灰色氣流,也能“看”到其中幾個相對流轉緩慢、略顯稀薄的點,如同湍急河流中偶爾出現的漩渦邊緣。

但“調動體內的氣”?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更別說精準地控制它,在那一瞬間打入那個“節點”!

他嘗試著,按照袁天罡所說,集中意念去感受體內。除了傷口和肌肉的酸痛,以及左眼那該死的灼痛,他什么都感覺不到!更別提什么“氣”!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將他因痛苦和焦慮而扭曲的影子投射在冰冷的巖壁上。

袁天罡如同冰冷的雕塑,靜靜地佇立在陰影邊緣,覆面頭盔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在李佐塵顫抖的身體和那雙因過度催動而不斷滲出細微血絲的猩紅左眼上。那目光里沒有催促,沒有不耐,只有一種純粹的、觀察實驗體反應的漠然。

李佐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汗水混合著眼角因劇痛而滲出的生理性淚水滑落。左眼的視野已經模糊一片,猩紅與黑暗交織,劇烈的抽痛如同無數鋼針在攪動他的腦髓。他甚至無法再清晰地“看”清沉星鐵上的氣流節點。

“做不到…根本做不到…”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極限痛苦,幾乎要將他徹底壓垮。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搖搖欲墜。

就在他精神即將崩潰,意識墮入黑暗的前一剎那——

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猛地從他靈魂最深處爆發出來!那不是對生的渴望,也不是對死的恐懼,而是一種源自現代靈魂深處、被徹底踐踏尊嚴后點燃的、無比純粹而熾烈的憤怒!

“憑什么!憑什么我要像個物件一樣被擺弄!憑什么我要死在這里!”

這憤怒如同火山巖漿,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恐懼、迷茫和痛苦!一股灼熱的力量,仿佛被這極致的情緒點燃,從他疲憊不堪的身體深處,從那雙劇痛欲裂的左眼深處,轟然涌出!

“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從李佐塵喉嚨里迸發!他布滿血絲的左眼猛地瞪圓!瞳孔中的單勾玉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猩紅的光芒驟然熾烈,甚至壓過了角落的油燈!眼角處,一道細細的血線蜿蜒流下,觸目驚心!

與此同時,在他寫輪眼那扭曲模糊的視野中,那塊沉星鐵上一個原本模糊的、流轉緩慢的節點,驟然變得無比清晰!仿佛被他的憤怒所點亮!

就是現在!

李佐塵根本來不及思考什么是“氣”,什么是“調動”!他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憤怒、所有不甘的意志,都隨著那一聲嘶吼,如同決堤的洪水,狠狠沖向他感知到的那個節點!沖向他雙手死死抵住的沉星鐵!

“嗡——!”

一聲低沉得幾乎聽不見的悶響。

那塊沉重如山、紋絲不動的沉星鐵,在李佐塵拼盡一切意志的“撬動”下,竟然……極其輕微地……向上……挪動了……一絲!

真的只有一絲!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一絲!甚至連一毫米都不到!

但就是這一絲挪動,卻如同耗盡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李佐塵眼中的猩紅光芒瞬間黯淡,旋轉的勾玉驟然停止。無邊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來,徹底吞沒了他的意識。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前撲倒,“噗通”一聲,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巖石地面上,就倒在那塊剛剛被他撼動了一絲的沉星鐵旁,徹底失去了知覺。只有眼角那道蜿蜒的血痕,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石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油燈的火苗輕輕搖曳,映照著倒在地上的少年和他身旁那塊依舊沉重的黑鐵。

袁天罡緩緩走到李佐塵身邊,覆面頭盔下冰冷的眼孔,落在他沾滿灰塵和血跡的臉頰,落在那道刺目的血痕上,最終,落在他已經失去焦距、瞳孔中猩紅徹底褪去的左眼上。

他的目光停留了片刻。

沒有贊許,沒有憐憫。只有一種……仿佛終于確認了某種材料初步反應的、冰冷的了然。

“憤怒么……倒也不失為一種燃料。”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在空曠的石室里響起,如同自言自語,又如同對著昏迷的李佐塵宣告,“只是,兵器……”

他微微停頓,玄鐵戰靴踏過冰冷的地面,走向那條幽深的甬道,只留下一句冰冷徹骨的話語,在死寂中回蕩:

“……沒有選擇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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