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暫停的倒計時
- 未墜落的沙
- 天零靈01
- 7099字
- 2025-08-14 22:59:11
1999年12月31日,23點59分50秒。
我坐在“深藍”粒子加速器地下環形主控室的金屬椅上,屁股底下傳來的冰涼觸感也壓不住心口的燥熱。
空氣里彌漫著電子設備特有的微弱臭氧味,還有值班工程師老趙身上飄來的廉價香煙余味。
頭頂日光燈管發出穩定但略顯刺眼的白光,照亮了布滿儀表和屏幕的控制臺。
巨大的弧形觀察窗外,是加速器環形隧道深邃的入口,此刻黑洞洞的,像一張沉默的巨口。
屏幕上,全球聯網的跨年倒計時直播窗口占據著主位,鮮紅的數字正無情地跳動:51…50…49…窗外,雖然身處地下二層,但通過內部監控分屏,能看到地面控制大廳的景象。
那里燈火通明,技術員們端著一次性紙杯,里面是速溶咖啡或廉價香檳,臉上帶著疲憊又亢奮的笑容,眼睛緊盯著墻上巨大的倒計時投影。
更遠處,通過基地內部閉路電視傳來的城市廣場畫面,人山人海,彩帶飛舞,喧囂的聲浪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巖層和混凝土,隱隱地震動著主控室的空氣。
“十!九!八!七!六……”億萬人的呼喊,通過屏幕上的直播信號,匯成一股排山倒海的聲浪,沖撞著主控室的四壁。
老趙湊在我旁邊的控制臺,指著屏幕上另一個分屏里一組不斷跳躍的粒子束流能量曲線,興奮地唾沫橫飛:
“陳哲,看見沒?零點整,同步注入!這能量峰值,只要穩定零點零一秒,說不定就能撞出點新玩意兒!媽的,新千年新氣象啊!”他油膩的頭發在燈光下反著光,眼睛瞪得溜圓。
我沒接話,只是盯著屏幕上那串越來越小的紅色數字,心跳不由自主地跟著它的節奏在胸腔里擂鼓。
加速器實驗是零點同步啟動的,一個精心設計的巧合,企圖用人類科技的轟鳴為新千年獻禮。
控制臺上,代表粒子束流準備狀態的綠色指示燈穩定地亮著,一切參數都在預設的軌道上滑行。
“五!”億萬人的吼聲達到了頂峰,帶著撕裂一切的狂熱。
就在那個“五”字音浪即將撞上耳膜、屏幕上的紅色數字“5”即將切換為“4”的瞬間——
一切聲音消失了。
不是耳聾,不是設備斷電。是一種更徹底的、無法理解的“抽離”。
前一秒還震耳欲聾的億萬人的呼喊、主控室里設備運行的嗡鳴、老趙粗重的呼吸聲、甚至我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所有的聲音,所有空氣的震動感,都被一只無形的手粗暴地抹掉了。
絕對的、純粹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寂靜驟然降臨。
視覺還在。
我看到屏幕上的“5”字,像被最堅硬的冰瞬間凍結,死死地釘在屏幕中央,紋絲不動。
老趙半張著嘴,臉上凝固著剛才的興奮和一絲茫然,他指著屏幕的手指僵在半空,像一尊拙劣的蠟像。
控制臺上所有指示燈都維持著前一秒的狀態,綠色、紅色、黃色,不再有絲毫閃爍。連空氣本身,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時間,這個人類感知世界最基本的坐標,在這一刻被徹底抽走了意義。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感覺不到呼吸,仿佛被扔進了一個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時間的絕對真空。
恐懼。
一種源于生命最底層、對徹底未知的原始恐懼,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我的脊椎,順著骨髓向上爬行,所過之處,血液仿佛凝固成冰。
這不是千年蟲的玩笑,千年蟲是邏輯的、可理解的錯誤!眼前這個,是……是某種規則的顛覆,是“存在”本身被強行掐住了脖子。
這死寂的、凍結的狀態持續了多久?一秒?五秒?一分鐘?在那種絕對的虛無里,時間的感知徹底失效。
只有思維在絕對的空曠中瘋狂尖叫:發生了什么?!發生了什么?!
然后,就像它突兀地降臨一樣,聲音猛地灌了回來。
“……四!三!二!一!新年快樂——!!!”
震耳欲聾的歡呼、尖叫、喇叭聲、音樂聲、香檳瓶塞彈出的砰砰聲……如同滔天的海嘯,瞬間將主控室淹沒。
監控屏幕里,地面上的人們瘋狂擁抱、跳躍、噴灑香檳。城市廣場的煙花終于掙脫束縛,在夜空中炸開成片片絢爛的光海,紅的、綠的、金的,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喧囂的熱度。
然而,主控室里,沒有人動。
死一般的寂靜只被外界的喧囂打破了一瞬,隨即又被內部的死寂所取代。
老趙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僵在半空的手,張大的嘴終于合攏,發出“嗬…”的一聲抽氣,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他下意識地看向控制臺。
屏幕中央,那個鮮紅的“5”,依舊固執地凍結在那里。它不是卡頓,不是延遲。
它像一枚燒紅的鐵釘,死死地釘進了屏幕深處,也釘進了我們每一個目睹者的視網膜和大腦皮層。它下方的倒計時直播窗口,早已切換成了狂歡的海洋畫面。
“操……操!”老趙的聲音干澀嘶啞,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他猛地撲到控制臺上,雙手在鍵盤上瘋狂敲打,眼睛死死盯著主加速器能量監控屏。“數據呢?零點同步注入的數據呢?!”
屏幕上,代表粒子束流能量的曲線,在即將達到預設峰值、完成那關鍵碰撞的前一刻——中斷了。
不是陡降,不是波動。是像被一把無形的快刀,從中間“咔嚓”一聲,干凈利落地切斷了。
曲線圖在峰值前留下一個平滑的、戛然而止的斷點,后面是一條死寂的直線。
沒有碰撞數據,沒有能量濺射圖譜,什么都沒有。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所有系統都正常!”老趙的聲音拔高了,帶著絕望的哭腔,“備用系統!啟動備用同步注入程序!快!”
我比他慢了一步,但手指已經冰涼。我調出底層監控日志,一行行代碼飛速滾動。
日志顯示,就在23點59分59秒99毫秒,所有指令都發出了,硬件反饋狀態一切正常。
但就在那個時間點之后,系統仿佛集體失憶,沒有任何關于注入成功的記錄,也沒有任何錯誤報告。就像……就像在那一刻,物理規律本身拒絕執行那個碰撞的命令。
“備用系統……啟動失敗……”旁邊的年輕女技術員小吳的聲音帶著哭音,她面前的屏幕同樣一片空白。
“沒有……沒有響應……底層信號……好像……好像被吞掉了……”
主控室陷入一種比剛才的絕對寂靜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粗重的呼吸聲,和機器風扇徒勞轉動的聲音。窗外的狂歡依舊透過屏幕傳來,形成一種刺耳的、荒誕的背景音。
老所長不知何時站在了主控室門口,他花白的頭發有些凌亂,平時總是挺直的背脊此刻顯得有些佝僂。
他臉色凝重得能滴下水來,渾濁的眼睛掃過每一張慘白的、寫滿驚駭和茫然的臉,最后定格在屏幕上那個凍結的“5”和能量曲線圖上那截刺眼的空白。
他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嘆了口氣,那聲音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沉重。
“所……所長?”老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過去。
老所長擺了擺手,聲音低沉沙啞:
“先……先封鎖數據。所有原始記錄,包括底層日志,全部備份,物理隔離。今晚……今晚看到的一切,所有人,簽署最高級別保密協議。”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我們,眼神復雜,有震驚,有困惑,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這不是……不是我們的問題。
第二天,世界在一種宿醉般的眩暈和困惑中醒來。
官方通訊社在上午十點發布了一份措辭極其謹慎的簡短聲明,將全球范圍內發生的短暫“系統異常”和“時間感知錯亂”現象。
歸咎于“千年蟲問題引發的、超出預期的復雜系統連鎖反應”以及“一次罕見的、覆蓋范圍極廣的強電磁脈沖干擾”。
聲明強調,基礎設施未受重大破壞,社會秩序穩定,民眾無需恐慌。
然而,流言如同野火般在剛剛經歷了信息爆炸洗禮的地球村蔓延,速度遠超官方的安撫。
我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走出基地大門,刺骨的寒風讓我打了個哆嗦。
基地門口的小賣部前,聚集著幾個剛下夜班的警衛和后勤人員,裹著厚厚的軍大衣,嘴里哈著白氣,激烈地爭論著。
“扯淡!千年蟲?老子那臺破收音機昨晚也他媽啞巴了五秒!收音機也有千年蟲?”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警衛揮舞著手臂,唾沫星子飛濺。
“邪門!太他媽邪門了!我當時正聽評書呢,就那句‘說時遲那時快’,‘快’字剛出來,沒聲兒了!靜得老子能聽見自己心在腔子里打鼓!那感覺……嘖,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旁邊一個瘦高的后勤推了推眼鏡,壓低聲音:“我聽技術部的小王說,他們那最先進的超算,零點整的時候,屏幕上的倒計時直接卡在‘5’上,硬邦邦的,跟凍住似的。
重啟都沒用,過了那幾秒自己才跳過去。這能是電磁脈沖?脈沖能把數字凍屏幕上?我看啊……”他左右瞟了瞟,聲音更低了,“搞不好是……上面。”他用手指了指灰蒙蒙的天空。
“屁!什么上面下面!”絡腮胡不屑地啐了一口,“沒準兒是哪個大國搞的新武器試驗,玩砸了!什么狗屁電磁脈沖能覆蓋全球?鬧呢!”
“武器試驗能讓時間感覺都停了?”眼鏡男反駁,“老李說他當時正給他老婆點煙,打火機的火苗都他媽定住了!一動不動!那幾秒,感覺比一年還長!”
“得了吧,嚇懵了出現幻覺了!”絡腮胡擺擺手,但語氣明顯弱了下去,眼神里也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驚悸。
我默默地走過他們身邊,寒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他們的爭論,每一個字都像錘子敲在我心上。
幻覺?全球幾十億人同時產生同樣的幻覺?我寧愿相信那是幻覺。但屏幕上那個凍結的“5”,那截被憑空切斷的能量曲線,那底層日志里詭異的“執行成功但無結果”的記錄……這些冰冷的、無法解釋的數據,像一塊塊堅冰,沉甸甸地壓在我的理智上。
回到研究所,氣氛壓抑得像停尸房。走廊里遇到幾個同事,眼神都是躲閃的,匆匆點頭便擦肩而過,沒人說話。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更深的、名為“不安”的塵埃。老所長辦公室的門緊閉著。
我走進自己的實驗室,這里曾是夢想和激情的熔爐,如今卻像一片剛經歷風暴的廢墟。
桌上散落著昨晚實驗前準備的演算稿紙,復雜的公式和圖表在燈光下顯得蒼白無力。
角落里,那臺連接著加速器次級探測器的終端機屏幕還亮著,上面同樣是一片空白的數據接收區。
我走過去,手指無意識地敲了下回車鍵。屏幕毫無反應。
“重啟過了。”身后傳來一個疲憊的聲音。是項目組的理論物理學家,楊教授。
他五十多歲,頭發花白,平時總是梳理得一絲不茍,此刻卻顯得有些凌亂,眼袋浮腫,臉色灰暗。
他靠在門框上,手里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搪瓷杯。“所有終端,所有服務器,所有能連上加速器的設備,我都重啟過了。日志顯示零點那幾秒,探測陣列的傳感器接收到了預設能量級別的撞擊信號,但……”
他苦笑了一下,指了指那片空白,“沒有數據。信號被接收了,但內容……被清空了。像有人用橡皮擦,把那關鍵的幾毫秒發生的一切,干干凈凈地擦掉了。”
他喝了一口杯子里的熱水,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鏡片。“不是故障,陳哲。故障會有痕跡,有錯誤碼,有異常波動。這……這像是規則層面的拒絕。物理法則還在,但……它拒絕告訴我們更多了。”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學者面對未知深淵時的巨大困惑和無力感。
“規則……拒絕?”我重復著這個詞,感覺荒謬又冰冷。
“就像……”楊教授摘下眼鏡,用力揉了揉眉心。
“就像你面前有一扇門,你知道門后有無盡的寶藏。你手里有正確的鑰匙,鎖孔也對得上,你轉動鑰匙,能清晰地聽到鎖芯‘咔噠’一聲——門開了。但當你伸手去推時,卻發現那扇門……變成了實心的、無法撼動的墻。門開的聲音還在耳邊,但門,已經不存在了。”
他把眼鏡重新戴上,鏡片后的眼睛布滿血絲,“我們的鑰匙是對的,鎖也開了,但門后的世界……對我們關上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在一種近乎偏執的徒勞中掙扎。
“深藍”加速器被反復啟動。每一次啟動,都耗費著巨大的能量和人力。
龐大的冷卻系統轟鳴,超導磁體被注入液氦,發出尖銳的嘶鳴。
粒子束流被小心翼翼地加速到接近光速,沿著那巨大的環形隧道呼嘯奔騰。
我們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監控屏幕,期待著那代表新粒子誕生或新現象出現的復雜數據流能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然而,沒有。
每一次,當能量達到那個預設的、理論上足以揭示更深層物理現象的關鍵閾值時,探測器陣列就像集體失聰失明。
數據流不是紊亂,不是溢出,而是徹底的、絕對的空白。屏幕上干干凈凈,連一個錯誤的噪點都沒有。
仿佛在那一瞬間,所有探測器都陷入了一種完美的、無夢的沉睡。
“檢查!給我從頭到尾,一個螺絲釘一個螺絲釘地檢查!”老趙的嗓子已經吼啞了,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他帶著工程組的人,像瘋了一樣撲在加速器的每一個節點上。
巨大的環形隧道里,回蕩著扳手敲擊金屬的叮當聲、儀器檢測的蜂鳴聲和焦躁的咒罵聲。
溫度傳感器、磁場校準儀、束流定位器……所有數據都顯示完美。機器運轉得如同瑞士鐘表般精確。
“見鬼了!真是活見鬼了!”老趙把沾滿油污的手套狠狠摔在地上,對著冰冷光滑的加速器管道壁咆哮,“你他媽倒是告訴我,哪里不對?!啊?!”
徒勞。徹頭徹尾的徒勞。
不僅是高能物理。整個研究所,乃至全球的頂尖實驗室,都陷入了同樣的泥潭。
生物工程實驗室。李研究員,一位原本意氣風發的基因工程專家,此刻正對著無菌操作臺里一排排的培養皿發呆。
培養皿里,是他精心設計、寄予厚望的基因編輯細胞株,前期的小規模培養結果堪稱完美,展現出突破性的抗病特性。
然而,當實驗規模擴大到足以進行動物實驗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這些在小型培養皿里生機勃勃的細胞,一旦進入稍大的生物反應器,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毫無征兆地集體崩潰、溶解,變成一灘無用的、渾濁的培養液。
沒有任何污染跡象,沒有基因突變報告,就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細胞數量達到某個臨界點時,輕輕按下了“自毀”按鈕。
他反復嘗試了上百次,調整了無數參數,結果依舊。絕望之下,他狠狠一拳砸在強化玻璃罩上,指關節瞬間紅腫破皮,鮮血滲出。
他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那些死去的細胞,眼神空洞。
材料實驗室。空氣中彌漫著高溫燒結爐的灼熱氣味和化學溶劑的刺鼻味道。
張工,材料合成領域的權威,正臉色鐵青地看著桌上幾塊剛出爐的樣品。
樣品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非自然的扭曲形態,表面布滿蛛網般的裂紋。旁邊是測試報告:抗拉強度、韌性、耐熱性……所有關鍵指標,比他之前在實驗室小規模制備出的同批次樣品,暴跌了百分之七十以上!性能劣化得如同兒戲。
“配方沒錯!工藝步驟我親自盯著!溫度曲線一模一樣!為什么?!為什么放大生產就變成一堆廢渣?!”
他沖著同樣一臉茫然的助手怒吼,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回蕩。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任何試圖將實驗室里取得突破的新材料進行工業化放大的嘗試,結果都是災難性的性能崩塌。仿佛材料本身,拒絕被大規模復制和應用。
計算機中心。巨大的服務器矩陣發出低沉恒定的嗡鳴,散熱風扇卷起微弱的氣流。
年輕的算法天才小王,頭發亂得像鳥窩,眼窩深陷,正對著三塊并排的巨大顯示器發呆。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的代碼。他設計了一套全新的、理論上能極大優化全球物流網絡的復雜算法,在小規模模擬測試中表現驚艷。
然而,當代碼被加載到擁有更強算力的主服務器上進行全規模推演時,運行結果瞬間變得混亂不堪、毫無邏輯。
輸出數據像被一只無形的、充滿惡意的筆隨意涂改過,充滿了自相矛盾和不可能的結果。
他檢查了無數遍代碼邏輯,排除了所有硬件故障的可能。
最終,他只能歸結于一個荒謬的結論:當算法的復雜度和計算規模超越某個無形的界限時,邏輯本身……失效了。
他猛地將鍵盤掃到地上,塑料鍵帽噼里啪啦地飛濺開去,頹然癱倒在椅子里,雙手深深插入頭發中。
失敗…失敗…還是失敗……
原因五花八門,甚至彼此矛盾。找不到任何共同的技術故障點。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只要試圖突破1999年12月31日之前人類科技所達到的邊界,無論是向微觀的粒子世界、向生命的基因密碼、向材料的性能極限,還是向信息的復雜邏輯深處探索,結果都只有一個——失敗。
一種精準的、冷酷的、不留絲毫余地的失敗。
研究所的走廊變得越來越空曠。一些承受不了這種無盡挫敗感的年輕研究員,默默地遞交了辭呈。
老趙不再咆哮,他變得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在工程部的工作間里,對著那些冰冷的設備圖紙發呆。
楊教授辦公室的燈總是亮到深夜,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他桌上堆滿了各種理論物理的前沿論文,試圖從那些艱深的數學公式里找到一個能解釋這種“規則拒絕”的線索,但每一次,他疲憊地抬起頭時,眼神里只有更深的迷茫。
空氣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濃了,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金屬緩慢銹蝕般的絕望氣息。
一年后。
老所長要退休了。送別會就在研究所那個有些年頭的多功能廳舉行。
燈光不算明亮,桌子上擺著些簡單的茶水瓜果。氣氛沉悶,遠沒有退休該有的喜慶。來的人不多,都是些所里的老人。
老所長站在小小的講臺前,背似乎比一年前更駝了。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沙啞。
“同志們,”他環視了一圈下面一張張同樣寫滿疲憊和困惑的臉。
“我……要走了。在這個位置上,干了快二十年,看著‘深藍’從圖紙變成現實,看著大家……為了那個更大的圖景,沒日沒夜地干。”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會場角落,那里空著幾個位置,是那些已經離開的年輕人曾經的座位。
“我們這一代人,總覺得自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老所長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英雄遲暮的蒼涼,“牛頓、愛因斯坦、麥克斯韋……我們以為看得更高,看得更遠。我們以為,新千年的大門打開,后面是星辰大海,是無限的疆域……”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方向,又仿佛穿透了我,看向某個更遙遠、更虛無的地方。
“可是……”他重重地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安靜的會場里格外清晰,像一塊石頭投入死水。
“可是我們錯了。我們站得是夠高,但我們頭頂……”他抬起枯瘦的手指,緩緩指向天花板,“……是封死的天花板。”
會場一片死寂。只有日光燈管發出的細微電流聲。
“時代變了,孩子們。”老所長渾濁的眼睛里似乎有微光閃動,他看著我們這些還留在所里的、相對“年輕”卻同樣布滿陰霾的臉,“也許……該想想別的路了。”
他走下講臺,沒有掌聲。大家沉默著,或低頭,或茫然地看著他有些蹣跚的背影消失在多功能廳的門口。
空氣里只剩下消毒水和一種更深的、名為“徒勞”的塵埃氣味,濃得化不開。
我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金屬扶手。屏幕上凍結的“5”,能量曲線的斷崖空白,基因細胞的莫名溶解,扭曲斷裂的新材料,混亂的算法輸出……還有老所長那句“封死的天花板”,像冰冷的碎片,在我腦中反復切割。
我站起身,走出沉悶的多功能廳。走廊的窗戶開著,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
遠處城市的輪廓依舊,但感覺有什么東西,已經永遠地、不一樣了。那無形的暫停鍵,按下的不只是科技,似乎也按在了某種看不見的脈搏上。
沒錢修什么仙?
老者:“你想報仇?”少年:“我被強者反復侮辱,被師尊視為垃圾,我怎么可能不想報仇?”老者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嘆道:“好孩子,我來傳功給你吧。”少年驚道:“前輩!這怎么行?”老者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少年看著手機上的變化,震驚道:“前輩!這哪里來的百年功力?”老者微微一笑:“好孩子,這是你在天庭的備用功力,以后急用的時候隨用隨取,別再被人侮辱了。”少年皺眉:“這不是法力貸嗎?我怕……”老者:“天庭是大平臺,新用戶借百年功力有30天免息,日息最低半天功力,還沒你吐納一周天多。”……張羽冷哼一聲,關掉了上面的廣告。
夜無疆
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
茍在初圣魔門當人材
呂陽穿越修仙界,卻成了魔門初圣宗的弟子。幸得異寶【百世書】,死后可以重開一世,讓一切從頭再來,還能帶回前世的寶物,修為,壽命,甚至覺醒特殊的天賦。奈何次數有限,并非真的不死不滅。眼見修仙界亂世將至,呂陽原本決定先在魔門茍住,一世世苦修,不成仙不出山,奈何魔門兇險異常,遍地都是人材。第一世,呂陽慘遭師姐暗算。第二世,好不容易反殺師姐,又遭師兄毒手。第三世,第四世……直到百世之后,再回首,呂陽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一代魔道巨擘,初圣宗里最畜生的那一個。“魔門個個都是人材,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里的!”
太虛至尊
(又名《玄靈天帝》方辰)”江凡,我后悔了!“當許怡寧發現,自己寧死不嫁的窩囊未婚夫,娶了姐姐,將她培養成一代女帝時,她后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任性的讓姐姐替嫁!
青山
少時光陰長,潑酒翻紅巷。權為磚墻利為瓦,賓朋倚滿帳。醒來恨日短,大夢二十轉。忽覺同行常八九,真心無二三。噫吁兮,聽雪孤舟上,坐看天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