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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無賴的惡

  • 七罪起源
  • 晴一欣
  • 3349字
  • 2025-08-15 11:39:34

七道煙縷浮在修車鋪的鐵皮屋頂上,晨霜還沒化盡,就被一陣若有若無的怪味攪散了。那味道像腐壞的菜葉混著劣質(zhì)機油,順著排水管的縫隙往鋪子里鉆——是黃毛他們昨夜悄悄倒在屋檐下的泔水,藏在冬青叢里,不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青年正蹲在地上調(diào)試客戶的自行車鏈條,鼻尖動了動,眉頭卻沒皺。他早習慣了這種不上臺面的手段,只是順手把妹妹晾在門口的帆布鞋往屋里挪了挪,鞋面上繡著的小熊頭怕沾了味。

“機油里摻了沙子。”貪婪的算盤在半空輕響,算珠碰撞的聲音比平時更細,“昨天剛開封的新桶,桶底有個針孔大的洞,沙子是從河溝里撈的,混著鐵銹渣。”

懶惰的煙縷裹著枕頭蹭了蹭鐵皮,霜花在枕頭上融成細小的水痕:“暗戳戳的比明著鬧更煩,像埃及沙漠里的沙蝎,專挑人看不見的時候蟄一下。”

色欲的暖光落在青年正在擦拭的扳手的,他用細布蘸著煤油反復(fù)擦著齒紋,那里卡著幾粒沙礫,是今早給環(huán)衛(wèi)工修三輪車時發(fā)現(xiàn)的。“你看他擦得比平時慢了三倍,指腹在最鋒利的齒上磨過,卻沒被劃傷——他在控制力道,怕自己手抖。”

果然,青年擦完扳手,指尖在褲腿上悄悄蹭了蹭,那里藏著塊剛拆封的創(chuàng)可貼。昨夜給妹妹掖被角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憋著的火氣在骨頭縫里竄,像沒燒透的煤渣,燙得人坐立難安。

接下來的幾天,麻煩像受潮的霉斑,悄無聲息地爬滿鋪子的角落。客戶送來修的電動車,充完電總顯示電量不足,青年拆開電池才發(fā)現(xiàn),充電口被人塞了半張嚼過的口香糖,黏在觸點上;墻角的廢油桶夜里總被人推倒,油順著門縫往屋里滲,他得凌晨三點爬起來拖干凈,不然妹妹早上起來會滑倒;最糟的是有人在附近的菜市場造謠,說他修的車偷工減料,好幾戶熟客都猶豫著沒再來。

“上周張大爺?shù)娜嗆嚕瑒x車線被人用刀片劃了道小口。”貪婪的算盤響得發(fā)悶,像被什么堵住了,“不是一刀劃斷,是留著三分連著,騎著騎著才會突然失靈。這手法,比中世紀行會里的暗害手段還陰。”

暗(嫉妒)的冷光繞著鋪子后墻轉(zhuǎn)了圈,那里有片新翻的土,是青年昨天埋廢油桶時發(fā)現(xiàn)的——土里埋著個破瓷碗,碗底刻著“破財”兩個歪字,是附近老太太說的“厭勝術(shù)”。“隔壁老王看見綠毛半夜在這兒刨土,假裝遛狗,狗繩上還纏著紅布。”

明(嫉妒)的暖光輕輕落在青年放在工作臺下的小本子上,上面記著客戶的聯(lián)系方式,被劃掉的那幾個名字旁,他用鉛筆輕輕標了個“?”。“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沒做好,昨晚翻來覆去看了半宿。”

青年卻像什么都沒發(fā)生。客戶抱怨電量不足,他笑著拆開充電口,掏出口香糖,說“可能是野貓搗亂”,免費換了個新接口;油桶倒了,他不聲不響拖干凈,還在墻角釘了塊木板擋住;熟客不來,他就趁著午休往菜市場送修不好的舊零件,比如能當廢品賣的鋁圈、還能用的剎車片,笑著說“扔了可惜,您看誰用得上就給誰”。

這天下午,個穿西裝的男人氣沖沖地來退押金,說上周在這兒修的車,剛上高速就爆了胎,差點出車禍。“你們是不是故意換了劣質(zhì)輪胎?”男人把保修單拍在桌上,單子上的簽名被咖啡漬暈得模糊。

青年拿起保修單,指尖在“輪胎型號”那欄頓了頓——那串數(shù)字被人用橡皮擦過,又改了個相似的型號,不是他寫的筆跡。他抬頭時,正好看見男人身后的黃毛在街對面晃悠,嘴角叼著煙,沖他舉了舉手里的咖啡杯。

“抱歉,這確實是我們的問題。”青年沒解釋,從抽屜里拿出押金遞過去,“輪胎我免費給您換個新的,再賠償您的高速過路費。”

男人愣了愣,接過錢時嘟囔了句“其實也不是多大事,就是家里人嚇壞了”。青年送他出門時,看見他把一半錢塞進了流浪貓的投喂點——那是妹妹每天放學都會去的地方。

鋪子關(guān)門后,青年坐在工作臺前,把被改過的保修單鋪平,用鉛筆一點點描出原來的型號。七罪看見他的指腹在紙上磨出紅痕,罪源在他胸腔里翻涌,像被捂住的炭火,燙得他喉頭發(fā)緊。

“公元前七世紀,巴比倫的陶匠被同行在黏土里摻了沙,燒出來的罐子全裂了。”貪婪的算盤響得很慢,“他沒去找人理論,只是把裂罐敲碎了重新和泥,燒出的甕比之前更結(jié)實。當時的火神在窯頂看著,往火里添了塊天河石。”

暴食的煙縷在妹妹剛送來的熱包子上空盤旋,包子褶里還冒著熱氣:“她在餡里多放了半勺糖,說甜的能壓火氣。剛才看見街對面的黃毛,她往包子里塞了個辣椒籽,自己卻沒吃。”

青年拿起那個包子,咬了口,辣椒籽的辣勁瞬間竄上頭頂,他卻慢慢嚼著,沒咳嗽。里間傳來翻書的聲音,妹妹在背英語單詞,聲音比平時響亮,像是在給他壯膽。

夜里起了風,七罪跟著青年摸到后墻根。他拿著把小鏟子,把那個刻著“破財”的破碗挖出來,扔進垃圾桶時,卻把碗底的土小心翼翼地掃進花盆——那是妹妹養(yǎng)的仙人掌,最近總掉葉子。“土是好土,別浪費了。”他對著仙人掌輕聲說,像在跟自己解釋。

暗(嫉妒)的冷光落在街角的監(jiān)控桿上,桿底的線被人剪斷了,斷口很整齊,是綠毛白天用斜口鉗弄的。“他們算準了沒監(jiān)控,才敢這么折騰。”

明(嫉妒)的暖光卻笑了:“但張奶奶的老花鏡有錄像功能,她每天坐在門口擇菜,鏡頭正對著這兒呢。”

青年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照舊每天天不亮就開門,把被擰松的工具一件件擰緊,把被塞了東西的排水口通開,把客戶的車擦得比送來時還亮。只是夜里給妹妹掖被角時,他會多站會兒,看著她書桌上那個新相框——里面是她的三好學生獎狀,他昨天特意去文具店買的,框邊有圈小燈,晚上會亮。

“他在把火氣搓成線,”色欲的暖光裹著那圈小燈,“像古代的織女,把雷電紡成云錦。你看他給妹妹修鉛筆盒時,鑿孔的力道比平時輕了一半,怕震著里面的糖紙。”

暴怒的煙縷在半空發(fā)出低沉的嗡鳴,波動比之前更穩(wěn),像燒到恰到好處的炭火,既能取暖,又不會燎原。“比羅馬軍團的盾牌還結(jié)實,”它的聲音里帶著種了然,“盾牌不是為了進攻,是為了讓身后的人能安穩(wěn)走路。”

這天傍晚,妹妹放學回來,手里攥著張紙條,是同學轉(zhuǎn)交給她的,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你哥是騙子”。她沒哭,只是把紙條疊成小方塊,塞進仙人掌的花盆里。“張奶奶說,壞人寫的字,埋在土里能當肥料。”

青年正在給一輛舊自行車換輻條,聞言手頓了頓,輻條穿進輪轂的聲音忽然輕了。他沒問紙條的事,只是從口袋里摸出顆糖,剝開糖紙遞過去:“街角糖畫攤的老爺爺,今天做了個小兔子,說等你考了第一就給你留著。”

妹妹接過糖,突然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下,糖渣蹭在他下巴上:“哥,你的手比糖還甜。”

青年的肩膀猛地松了,像卸了千斤重的東西。他低頭繼續(xù)裝輻條,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手背上,那里有道新疤,是昨天通排水口時被碎玻璃劃的,卻比之前的疤淺了些,像在說,疼還是疼,但沒那么難熬了。

七罪的煙縷聚在屋頂,看著夕陽把修車鋪的影子拉得很長,鋪子里的笑聲飄出來,混著機油味和糖味,在晚風里釀成很溫柔的氣。貪婪的算盤輕輕響了:“三千年了,從商周的鑄劍師,到明清的木匠,凡人總把最烈的火,熬成最軟的粥。”

傲慢的白光在夕陽里微微發(fā)亮,像在點頭。他想起百萬年前見過的一場洪水,有個母親用后背抵住垮塌的門,讓孩子在懷里睡了整夜,她的骨頭斷了三根,卻沒哼一聲。當時的水神在浪里看著,把最兇的漩渦都引開了。

“明天會有場雨,”懶惰的煙縷打了個哈欠,枕頭虛影上沾了片槐葉,“他們肯定會往門口潑水,讓客戶進不來。”

暴食的煙縷卻笑了:“但青年昨天買了塊防滑墊,比之前的厚三倍,還在門口搭了個小棚子,說給客戶放傘用。”

夜色漸深,修車鋪的燈還亮著。青年在給妹妹的仙人掌澆水,花盆里的紙條已經(jīng)泡軟了,字跡暈開,像團模糊的墨。妹妹趴在旁邊寫作業(yè),時不時抬頭看看哥哥的影子,影子投在墻上,像棵很穩(wěn)的樹。

七罪知道,這場暗里的騷擾還會繼續(xù),青年的忍耐也會繼續(xù)。他不是沒脾氣,只是把脾氣釀成了蜜,藏在給妹妹的糖里,藏在給客戶的微笑里,藏在每個被他悄悄修復(fù)的細節(jié)里。就像古往今來所有平凡的守護者,他們的偉大從不在爆發(fā)的瞬間,而在那些忍住不爆發(fā)的、細碎的時刻。

煙縷群慢慢升高,看著那盞燈在夜色里亮著,像顆不會滅的星。暴怒的煙縷不再震顫,只是安靜地懸著,像在守護這份守護。他們都明白,這世上最動人的平衡,從來不是風平浪靜,而是驚濤駭浪里,有人為你把船舵握得很穩(wěn)。

“明天,”傲慢的白光向著東方傾斜,那里有顆啟明星正在亮,“去看看張奶奶的老花鏡,錄了多少好東西。”

七道煙縷跟著轉(zhuǎn)向東方,晨霧在他們身后慢慢散開,露出修車鋪的鐵皮屋頂,上面的霜花正在融化,像誰悄悄掉的眼淚,卻很快被朝陽曬成了暖烘烘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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