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在外圍街區(qū)越來越近，聲音尖銳刺耳，催命符般敲打著咖啡館內(nèi)每個人的神經(jīng)。

“操！條子要來了！”陳默第一個跳起來，也顧不上心疼他那被砸得稀爛的吧臺和冒著煙的寶貝裝置，一個箭步?jīng)_到墻邊，抓起幾罐噴漆一樣的玩意，對著布滿彈孔和碎玻璃的墻壁、地板、甚至天花板就是一通瘋狂亂噴！

那些噴漆噴出的并非顏料，而是一種奇特的、帶著微弱電磁波動的灰色霧氣。

霧氣所過之處，彈孔、血跡、甚至破碎的家具殘骸，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模糊”、“淡化”，仿佛被一層無形的橡皮擦輕輕抹去存在的痕跡，只留下一種陳舊的、無人問津的破敗感。

“快點兒！老子的‘信息淡化噴霧’很貴的！覆蓋不了太久！”陳默一邊肉疼地嚷嚷，一邊手腳不停。

言淵已經(jīng)冷靜地將雷剛龐大的身軀扶起，對樊仁喝道：“幫忙！抬腳！”

樊仁趕緊上前，兩人合力，吭哧吭哧地將昏迷不醒的雷剛抬進了咖啡館后廚旁邊一個極其隱蔽的、需要指紋和腕帶雙重驗證的小儲藏室里。

里面堆著一些雜物，還有一張簡陋的行軍床。

將雷剛小心地安置在床上，言淵又迅速給他注射了一針不知從哪摸出來的、標著“快速凝血”的藥劑，傷口流血的速度明顯減緩。

“他需要專業(yè)醫(yī)療。”樊仁看著雷剛慘白的臉色，有些擔憂。

“‘公司’的醫(yī)療隊會在善后時處理他。他死不了。”言淵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物品的返廠維修。

她快速檢查了一下雷剛的生命體征，確認穩(wěn)定后，便不再關(guān)注，轉(zhuǎn)身開始在儲藏室墻壁上一個不起眼的面板上操作起來。

外面，警車刺耳的剎車聲已經(jīng)停在了咖啡館門口！沉重的腳步聲和警察的呼喝聲透過門板傳來！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放下武器，雙手抱頭出來！”

樊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言淵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在面板上輸入最后一道指令。

嗡…

一聲極其輕微的低鳴響起。儲藏室的一面墻壁突然無聲地向側(cè)滑開，露出后面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向下延伸的、散發(fā)著微弱冷光的金屬通道。

“走。”言淵言簡意賅，率先鉆了進去。

樊仁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雷剛，一咬牙，也跟了進去。

陳默最后閃身進來，墻壁在他身后迅速合攏，嚴絲合縫，看不出任何痕跡。

幾乎就在墻壁合攏的下一秒，咖啡館的前門被警察猛地撞開！

但外面?zhèn)鱽淼模挥芯靷兝Щ蟮慕徽劼暎?

“頭兒…里面沒人啊？”

“奇怪…剛才明明接到報警說這里槍戰(zhàn)…”

“是不是惡作劇？這破店看著倒閉好久了…”

“搜仔細點！看看有沒有后門或者地下室！”

他們的聲音被徹底隔絕在厚重的墻壁之后。

通道內(nèi)，空氣冰冷，帶著一股臭氧和金屬的味道。

四壁是光滑的合金，頭頂是間隔分布的冷光燈。這里顯然不是咖啡館原本的結(jié)構(gòu)。

“這是…？”樊仁忍不住問。

“安全屋的應(yīng)急通道。直通三個街區(qū)外的另一個出口。”言淵走在前面，腳步很快，“陳默的據(jù)點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逃命路線設(shè)計得還算及格。”

陳默在后面得意地哼哼：“那當然！藝術(shù)家也得有活下去搞創(chuàng)作的本錢！這條道花了我老大價錢呢！”

三人沉默地前行了幾分鐘，通道開始向上傾斜。

盡頭是另一扇類似的合金門。

言淵再次用腕帶驗證，門悄無聲息地滑開。外面是一條僻靜的后巷，堆放著幾個垃圾桶，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

天光已經(jīng)大亮，雨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

言淵率先走出，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確認安全后才示意兩人出來。

“分頭離開。清除所有追蹤痕跡。二十四小時內(nèi)保持靜默。聯(lián)系方式通過加密頻道。”

她快速下達指令，目光看向樊仁，“樣本，你的‘個人空間’坐標可能已經(jīng)暴露。‘公司’會給你安排臨時安全屋。地址和權(quán)限稍后發(fā)給你。”

她又看向陳默：“清理掉通道里我們留下的所有生物信息殘留。費用記我賬上。”

陳默眼睛一亮：“好嘞！言姐大氣！”

說完，言淵毫不拖泥帶水，壓了壓帽檐，轉(zhuǎn)身快步融入巷口的晨光中，消失不見。

陳默也對著樊仁擺了擺手，吹著口哨，重新鉆回了通道里，合金門再次閉合。

只剩下樊仁一個人站在冷清的后巷里，看著眼前幾個散發(fā)著餿味的垃圾桶，感覺自己像是個被隨手扔出來的垃圾。

這就…散了？

各回各家？

那雷剛呢？

就扔給“公司”了？還有那個“收藏家”伊索爾德的威脅呢？

言淵就這么輕描淡寫地走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荒謬感和疲憊感席卷而來。

他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地上，也顧不上地上的污水。

胸口被“調(diào)音師”處理好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精神上的倦怠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拿出那個銀色噴霧罐，又給自己噴了兩下，清涼感稍微驅(qū)散了一點疲憊。

腕帶震動了一下，一條加密信息彈出，是一個新的地址和臨時權(quán)限碼，位于城市另一頭的一個老舊小區(qū)。

看來這就是“公司”安排的臨時安全屋了。

他嘆了口氣，掙扎著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他現(xiàn)在身無分文，手機也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只能靠兩條腿走過去。

幾個小時后，當樊仁幾乎累癱在那間比之前那個“兇宅個人空間”還要破舊簡陋、只有一張板床和一個生銹水龍頭的臨時安全屋里時，腕帶再次震動。

不是言淵的消息，而是冰冷的系統(tǒng)通知：

【員工（工號407：雷剛）已由‘公司’醫(yī)療部接收，狀態(tài)穩(wěn)定，轉(zhuǎn)入觀察期。相關(guān)醫(yī)療費用已從其未來任務(wù)收益中預(yù)扣。】

【鑒于近期連續(xù)突發(fā)事件及團隊協(xié)作趨勢，‘公司’系統(tǒng)評估后發(fā)布強制協(xié)作任務(wù)。】

【任務(wù)編號：Team-Building-01】

【類型：團隊協(xié)作適應(yīng)性訓練（詭域變體）】

【地點：育青中學舊校區(qū)（已廢棄）】

【目標：生存至天明；初步探索區(qū)域；收集至少一件‘特定年代物品’（清單已下發(fā)）。】

【參與人員：工號403（言淵），工號404（樊仁），工號407（雷剛-待定），工號408（待定）。】

【任務(wù)獎勵：生存點200，團隊協(xié)作基礎(chǔ)加成解鎖。】

失敗懲罰：團隊所有成員污染度+5%，下一次個人任務(wù)難度提升50%。】

【打卡倒計時：71:59:59…】

樊仁看著這一長串信息，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強制團隊任務(wù)？！還是什么見鬼的“團隊協(xié)作適應(yīng)性訓練”？詭域變體？！生存至天明？！收集特定年代物品？！

這他媽不就是變著花樣的強制團建嗎？！還是地獄難度的！

雷剛那家伙還躺著呢！也要參加？還有那個408又是誰？！新隊友？

失敗懲罰還他媽是連坐的！污染度+5%？！他現(xiàn)在這狀態(tài)再加5%可以直接預(yù)訂精神病院床位了！

“公司”這幫資本家…真是把壓榨員工玩出花來了！連鬼門關(guān)里都要搞KPI和團隊建設(shè)！

他氣得想罵娘，但渾身酸痛和精神疲憊讓他連吐槽的力氣都快沒了。

他癱在那張硬邦邦的板床上，看著天花板上剝落的墻皮，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這破屋子一樣，四處漏風，搖搖欲墜。

三天后。

樊仁站在育青中學銹跡斑斑的破舊大門前，看著里面那幾棟在夕陽余暉下顯得格外陰森破敗的教學樓，感覺自己像是來參加真人版的《逃生》劇本殺。

他身上的傷在“清潔工”噴霧和三天茍延殘喘的休息下，總算好了個七七八八，污染度也勉強穩(wěn)定在了8.1%，但理智值依舊在四十左右徘徊，看什么都覺得帶點重影。

言淵已經(jīng)到了。

她依舊是一身深灰色風衣，站在一棵枯死的老槐樹下，低著頭操作腕帶，仿佛只是來郊游的。看到樊仁，她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算是打過招呼。

“雷剛呢？他能行？”樊仁忍不住問。他可不想團建到一半隊友暴斃。

“醫(yī)療部報告顯示他已達到最低行動標準。‘公司’不會浪費任何‘資產(chǎn)’。”言淵語氣毫無波瀾，“他會準時到。”

正說著，一輛看起來像是從報廢廠里開出來的、叮咣亂響的面包車，以一個極其狂野的姿勢甩尾停在了學校門口。車門嘩啦一聲拉開。

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雷剛，穿著一件繃得緊緊的嶄新黑色T恤（估計是“公司”發(fā)的），小心翼翼地挪了下來。他的動作還有些僵硬，但氣色比三天前好了不少。

看到言淵和樊仁，他憨厚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快步走了過來。

“言姐！樊哥！我…我來了！”聲音依舊洪亮，但中氣稍顯不足。

言淵點了點頭，目光掃過他似乎并無大礙的后背：“醫(yī)療部手藝有長進。”

雷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嗯…用了點新技術(shù)的生長凝膠…就是有點癢…”

樊仁看著他那樣子，稍微松了口氣。這傻大個命是真硬。

“還有個408呢？誰啊？”樊仁看向言淵。

言淵剛要開口，就聽到一個懶洋洋的、帶著點不耐煩的少年音從旁邊傳來：

“催什么催？這不來了嗎？真是…好不容易休個假，又被抓來參加這種過家家…”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

只見一個看起來頂多十七八歲的少年，穿著oversize的連帽衛(wèi)衣和破洞牛仔褲，耳朵里塞著耳機，頭發(fā)染成扎眼的亮紫色，正雙手插兜，晃晃悠悠地從另一邊走來。

他臉上寫滿了“被迫營業(yè)”的不爽，嘴里還嚼著口香糖。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背著一個碩大的、看起來極其沉重的金屬盒子，上面布滿了各種接口、指示燈和散熱孔，看上去像個移動服務(wù)器機箱，與他那瘦削的身形和街頭潮男的打扮形成了強烈反差。

少年走到近前，摘下耳機，吊兒郎當?shù)貟吡巳艘谎郏抗庠谘詼Y身上多停留了零點幾秒，撇了撇嘴。

“工號408，林洛。代號‘駭客’——雖然我覺得這代號土爆了。”他自我介紹得極其敷衍，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大盒子，“這我老婆‘深淵盒子’，別亂碰。任務(wù)流程趕緊的，搞完收工，我約了人開黑。”

樊仁：“……”這又是什么品種的奇葩？！中二病技術(shù)宅？還帶“老婆”來團建？！

言淵似乎對林洛的態(tài)度習以為常，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工號403，言淵。隊長。”

她又指了指樊仁和雷剛：“404，樊仁。407，雷剛。”

林洛漫不經(jīng)心地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就開始低頭擺弄他腕帶上的什么東西，嘴里嘀咕著：“育青中學…嘖，老掉牙的校園怪談聚集地…信號干擾挺強啊…防火墻規(guī)則古老但有點意思…”

言淵沒理會他的碎碎念，抬腕看了一眼時間。

“任務(wù)即將開始。

基本信息已共享。本次任務(wù)以適應(yīng)性協(xié)作和生存為主，非高烈度對抗。但任何詭域都存在不可預(yù)知風險。保持警惕，聽從指令。”

她目光掃過三人：“林洛，負責環(huán)境掃描、信號破解、電子設(shè)備干擾。雷剛，前方警戒與物理防御。樊仁…”她頓了頓，似乎思考了一下他那不靠譜的能力，“…負責‘意外情況’處理和…氣氛調(diào)節(jié)。”

樊仁：“……”

氣氛調(diào)節(jié)？合著我就是個氣氛組唄？

“我呢？”林洛突然抬起頭，插嘴道，臉上帶著一絲挑釁的笑，“隊長大人，要不要我先試試把這破地方的老舊監(jiān)控系統(tǒng)和可能存在的異常能量節(jié)點都給黑掉？給我五分鐘，保證讓它變成聾子和瞎子。”

言淵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無波：“可以嘗試。但別觸發(fā)任何未知的反制機制。我們需要信息，不是制造混亂。”

“小意思~”林洛吹了個泡泡，手指在他那個“深淵盒子”上快速敲擊起來，屏幕上瞬間滾過無數(shù)代碼流。

就在這時，學校的上課鈴——那種老式的、極其刺耳的電鈴聲——突然毫無征兆地、撕裂黃昏寂靜地炸響！

叮鈴鈴鈴鈴——！！！

聲音尖銳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緊接著，那扇銹跡斑斑的學校大鐵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緩緩地、自動地向內(nèi)打開了一條漆黑的縫隙。

仿佛一張無聲邀請的、通往未知的巨口。

門內(nèi)的世界，光線陡然暗淡下去，仿佛夕陽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一股陳舊的灰塵味、粉筆灰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淡淡的**福爾馬林**氣味，從門縫里飄散出來。

【團隊協(xié)作任務(wù)：育青中學舊校區(qū)（詭域變體），正式開始。】

【倒計時：11:59:59…】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四人腦海中同時響起。

林洛吹破的泡泡糖糊了一臉，他低罵了一聲，手指在“深淵盒子”上敲得更快了：“艸！強制開場？有點東西啊！”

雷剛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肌肉繃緊，擋在了最前面。

樊仁感覺自己的心跳又開始加速，他看了一眼那漆黑的門口，又看了看身邊這奇葩的隊友組合——冰箱隊長、重傷盾牌、中二駭客、還有自己這個氣氛組。

這他媽能團隊協(xié)作？別到時候互相把隊友送走就不錯了！

言淵深吸一口氣，深琥珀色的眸子望向那敞開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校門，聲音冷靜如常：

“全員，檢查裝備。”

“保持隊形。”

“我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