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陳小樹
- 龜息長生:從雜役茍到萬古
- 發憤的豬
- 2170字
- 2025-08-23 10:50:04
張壽心中記掛著陳小樹,匆匆將十個龜池的日常事務打理完畢,便徑直趕往雜役院。
許久未到雜役院來,此刻院內的氣氛明顯有些異樣。
往日里雖然忙碌疲憊,卻自有一種麻木的秩序。
而此刻,空氣中仿佛繃緊了一根無形的弦,三三兩兩的弟子聚在一起低聲交談,眼神閃爍。
見到張壽過來,又立刻噤聲散開,目光中帶著各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張壽心中不安更甚,拉住一個面熟的雜役弟子詢問陳小樹的下落。
那弟子眼神躲閃,支吾了半天,才低聲道:“小樹師兄…他好像在自己屋里,不過張師兄,你最好…唉,你去看看吧。”
張壽快步尋去。
只是越靠近陳小樹的住處,那股壓抑沉悶的感覺就越發明顯。
幾個明顯是苦藤會的弟子守在附近,看到張壽,認出了他,并未阻攔,只是眼神中帶著悲戚和一絲警惕。
推開那扇破舊的木門,一股濃重刺鼻的藥味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混雜在屋內的霉味里,令人直欲作嘔。
昏暗的光線下,一個身影盤膝坐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正對著門口。
張壽的腳步猛地頓在門檻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陳小樹,卻又不再是那個眼神帶著微光、笑容里雖有疲憊卻仍有生氣的少年。
他身上的粗布衣衫依舊破舊,但原本蠟黃的臉色此刻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潮紅。
周身的氣息強盛許多,赫然已經突破了煉氣三層。
但這股氣息卻極其紊亂、狂暴,更是隱隱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血腥和死氣。
眼里曾經那點未被磨滅的微光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燃燒殆盡的灰暗與平靜,深不見底,帶著一種令人心寒的決絕。
他的生命氣息如同風中殘燭,雖然因強行拔高的修為而顯得旺盛,但那內核卻已千瘡百孔,散發出屬于將死之人的腐朽。
“小樹…你!”張壽一個箭步沖進屋內,聲音因震驚而有些嘶啞,“你這是怎么了?是誰逼你這樣的?是不是會里那些人?!”
陳小樹緩緩抬起頭,看到張壽,死寂的眼中波動了一下,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張…張壽師兄…你來了。”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動作遲緩:“沒人逼我…是我自愿的。”
“自愿?自愿服用這透支靈根、燃燒壽元的噬髓丸?!”
即便未曾接觸過煉丹,張壽也知道這種邪門的丹藥,煉氣期服用,可以足足突破至少一個境界!
只是代價,看看眼前一身死氣的陳小樹便知道了。
張壽又急又怒,胸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
“就為了那煉氣三層的修為?值得嗎?!你的道途怎么辦?!你的命怎么辦?!”
陳小樹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嘴角滲出一絲暗紅的血跡,他卻渾不在意地用袖子擦去,語氣異常平靜。
“道途…我這樣的偽靈根,本來也沒什么道途可言…能幫上柳紅姐,就夠了…”
他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嗬嗬的雜音,眼神望向虛空,仿佛在回憶什么溫暖的事情。
“師兄…自打進了這玄水宗,除了你,就屬柳紅姐對我最好…你性子靜,獨來獨往,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勸我謹慎。可柳紅姐不一樣…”
“她帶著我們這些沒人看得起的雜役抱團取暖,告訴我們別自己看不起自己…她爭取來的輕松任務,總會先分給最累最苦的兄弟;誰家里遭了災,她第一個拿出自己的靈砂;她手把手教我們怎么省著力氣干活,怎么避開管事的刁難…”
“在她那里,我才覺得…自己不算是個廢物,還有個奔頭…苦藤會就是我們的家,柳紅姐就是我們的主心骨…”
“現在家里出了事,有人要拆了這個家,要毀了柳紅姐…我這點天賦,這條賤命,能換來回擊的力量,能幫柳紅姐穩住局面…值了…真的值了…”
陳小樹說著,顫抖著手從懷里摸索出一本薄薄的線裝書冊,紙張粗糙發黃。
“這個…柳紅姐之前私下給的,說是…說是從某個破落小宗門流出來的煉體功法殘篇,對煉氣期固本培元、增強體魄很有用…她只給了會里幾個她最信任的人…我怕是…沒機會練了…”
他將書冊遞向張壽,眼神帶著懇求:“師兄…你拿著…你比我沉穩,比我有耐心,往后也會更有前途…這東西在你手里,比在我這有用…”
張壽看著那本書冊,又看看陳小樹那副油盡燈枯卻眼神灼灼的模樣,所有勸他抽身退步的話都哽在了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沉默了許久,最終沒有選擇再勸,伸出手,接過了那本沉甸甸的功法,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
然后,他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包裹,里面是他今日準備好的,包括之前在坊市之中購買還沒有機會使用的符箓,以及一千粒靈砂。
“這些…你拿著。”
張壽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將包裹塞進陳小樹冰冷的手里。
“我不知道你們具體要做什么,也不問。我只說一句,小樹,無論你要做什么,一定…一定要想辦法活下來。”
陳小樹看著手里的包裹,神識微微一探,便知里面的東西何其珍貴,他沒有推辭,只是緊緊攥住,重重點頭。
灰暗的眼中亮起了一點微弱的火苗,那是赴死之人最后的決意。
“師兄…保重。”
張壽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將這個少年最后的身影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轉身,大步離開了這間充斥著絕望與犧牲氣息的小屋。
他沒有回雜役院點卯,也沒有去靈獸閣,而是徑直走出了山門,來到了外圍的坊市。
依舊是那間清風小筑。
但此刻,夕陽西下,余暉黯淡,將坊市的喧囂都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色彩。
清風小筑門口那面酒旗無力地垂著,晚風吹過,帶不起絲毫活力。
食肆里客人寥寥,顯得格外冷清空蕩。
張壽獨自坐在上次那個靠墻的角落,桌椅依舊,卻冰冷硌人。
他只要了一壺最普通的粗茶。
茶水苦澀,難以下咽,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窗外,坊市的燈火次第亮起,卻再也照不亮某些人前方的路。
張壽沉默地坐著,直到夜色徹底吞沒窗欞。
他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而他能做的,唯有繼續前行,更加謹慎,更加堅定地,走好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