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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準備陷阱

  • 開封1044
  • 夏嵋
  • 2772字
  • 2025-08-18 08:54:57

走在汴京大街上,白玉堂東穿西繞,沿朱雀大街一路向東角樓街而去。

他先轉到潘樓街南李家香鋪,買了些香藥。再踱到舊曹門街,買了些新鮮果子,旋炒銀杏、河陰石榴、召白藕、錦棖金橘、柿膏兒,并一些玉棋子、決明兜子和荔枝肉等。

白玉堂付了些錢叫了幾個閑漢,讓他們把吃食送到家里。自己又轉去樊樓,買了些羊羔酒,這才慢慢地走回去。

進得府來,秦明羽早已到了。

白玉堂將酒交給十三,叮囑他溫了酒送到書房,還囑托道,“晚上還有人,大門別關,也不要阻攔,再將院里的火燭滅一些,不要驚了客人。”

十三早習慣了他奇奇怪怪的指令,也不意外,說道,“林叔扶了大公子的棺到城外去了,為他誦經祝禱,過一月方才回來。”

他說完,看白玉堂無話,便轉身離開了。

白玉堂到書房見了秦明羽,二人坐下來寒暄,十七給他們奉了茶來。

白玉堂遞上剛買的香藥,請秦明羽查驗,“這是我才從香藥鋪子買來的,秦員外且看一看,可有什么不妥。”

秦明羽接過來細看,又燃了一段聞了,方道:“這不是咱們的貨,這香藥香味略帶清甘,回味卻短,咱們的香藥韻味幽涼,香味綿遠,略帶些清苦味道。再看這香藥顏色也不一樣,咱們采購的多是熏陸,有龍涎、沉水,來時是帶著樹皮的,所以表面會略有粉霜,外表多是黑褐色。你買的這些香藥潔凈許多,這更像是暹羅的金顏香,比起真臘的差了許多。若不是我們做這生意,恐怕這兩者的微末差別,也很難看出來。”

白玉堂叫下人把買的果子擺了,邀秦明羽同飲,將買來的香藥撇到一邊,“我料定他們會在貨物里面搗鬼,以假亂真,這是慣常的手法了,卻不知那真貨都被送到了哪里。不過有一點可以確認,我拋出的那枚魚餌,已讓魚兒咬鉤了。”

秦明羽坦誠道:“秦白兩家交好,我們父輩時就一起搭伙經營了,我與錦堂又常在一處,我家的棉綢絹布都是靠你家的漕運送出去。官府明里暗里要錢倒不怕,只要能維持,給他些便是了。誰能想到,他們竟將三司年賬虧空的事架到我們頭上,要我們去出頭抵賬,實在太欺負人。”

提起這些事,秦明羽有些咬牙切齒,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錦堂死得冤,你家執細色綱交引這么多年,從來沒出過任何差錯。市舶司的人實在太膽大妄為,居然不待鞫司官問訊,就直接將他逼死了。怎知,這不是他們給錦堂挖的陷阱?這是明著欺負我們杭州商人。錦堂的消息傳出來,不僅是我,大家心里都有氣。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助你。”

秦明羽生性直爽,轉運使以三司虧空為由,向兩浙路的商人們要貨抵賬時,他急了,怒氣沖沖地找到白錦堂,說什么也不肯答應。最后,還是白錦堂勸住他,自家拿了一批貨送去,幫他抵賬。

這些事,還是他來白家吊唁白錦堂時,林叔私下告訴他的。

老秦替白錦堂不值,更對市舶司恨得牙癢,他想要復仇的心,并不比白玉堂少。

二人聊了一會兒,秦明羽又問及下一步計劃,“你編的故事已在城里傳遍了,那些放印子錢、運私貨的人,想必個個都要膽戰心驚一番。說起來,你這一招夠毒,直接打到他們的七寸。接下來,你想如何做?”

白玉堂喝了一盞茶,他想起了日間閑漢小乙說的趣事,對秦明羽道,“員外可知現下在汴京的這位駙馬都尉錢惟郎是個什么底細?我聽說他與兩浙路轉運使司私交甚篤,轉運使私下也曾給他塞錢,這種事我倒是第一次聽聞,不好分辨。”

秦明羽答道,“我也有過聽聞,但市井百姓的流傳,有三分真,七分假,想來駙馬都尉要錢是真,兩浙路的轉運使與他有往來也是真,但是否給過錢,給了多少,咱們便不知道了。你問這事作甚?難道與錦堂也有關系?”

白玉堂答道,“我近來料理兄長的后事,方才知曉,原來兄長曾與一些官員有私下往來,還送過禮物。我向來不問這些事,但兄長與他們私相授受,定有他自己的用意。我不明白,以我家的財力,主事官員便罷了,兄長實在沒有必要與皇族結交,但他又堅持每年都要給這些人送東西。我卻不懂,這是為何?”

秦明羽聽了,沒有急著回答,慢慢喝了手里碗盞的茶,方才抬起頭,看著對面的白玉堂。

只見他臉上一片沉定,面如美玉般白皙純凈,劍眉星目,一雙圓圓的眼睛清澈無比,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不諳世事的模樣。

在外人看來,白玉堂雖一表人才,長相俊美,卻掩蓋不住身上稚嫩的少年氣。

尤其是在大哥出事后,他接手了家里的一切事務。但此時,他才剛及笄,還未及行冠禮,便一夜之間成為城中新貴,不少人虎視眈眈,想要欺他年輕,便想要算計著討些便宜。

但秦明羽了解他,知道他的外表和他的內心,實在是相差著十萬八千里,行事作風更和他大哥完全不同。

如果說白錦堂性情溫和,通情知禮,仗義疏財,言談舉止使人如沐春風,在眾人眼里是個活菩薩一般的存在。

那么,白玉堂便是他大哥的反面,他更像是兇神夜叉,出手決絕果斷,狠心冷血,尤其是誰若得罪了他,更是睚眥必報。

這樣的一個人,當面問秦明羽有關皇族和官員的事,秦明羽便明白了幾分:他在確定下一步捕獵的目標。

想了一刻,秦明羽誠懇答道,“你從小就跟在錦堂身邊,見識不少。以你的聰慧,便可知,他去結交這些人,必不是為了自己。你提及駙馬都尉,我便知道你想問什么。你記住:我們只是布衣商賈,無名無權,你萬不能打皇族的心思,錦堂也不會許你這么做的。”

聽了這番話,白玉堂沒有回答,秦明羽繼續道,“我知你心中有恨,我也如你一般。但錦堂已經回不來了,我只能幫他看住你。若是事情牽扯官員,你我或許還能扛上一扛,但若對方是皇室,我勸你莫要再向前去了,就此放手吧,免得他在地下替你擔心。”

白玉堂聽他這樣說,便不再問下去了。

他想了一刻,又問道,“還有兩個人,一位三司副使喚作沈邈的,還有一位轉運按察使韋驥,這兩個人,員外可有見過?”

秦明羽答道,“沈邈沈副使我是見過的,這幾年與三司核議糧食定價,便是沈副使出面與我們談。他這個人古板得很,做事情卻極穩,尤其打得一口好官腔,不過內里也是個木頭。但那韋驥韋按察,我沒有見過,不甚清楚。”

白玉堂聽了,說道,“快到年下了,想來,三司很快便會核定明年的糧價,今年,我們就不要那么容易地答應了他們,也教他們急上一急,順便,員外也幫我去摸摸沈副使的底。也不必逼急了他,只需吊著他便是。”

他如此這般解說一番,秦明羽聽了,點頭稱妙。

送走了秦明羽,白玉堂深思著,林叔曾說,韓晚和他的親家、兩浙路的商戶朱紫瑱一直對白家的細色綱交引文據眼饞得很,曾數次向白錦堂提及要分來合作,都被大哥婉拒了。

但細色綱是一件極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他們為什么如此不依不饒?

說不得,怕是細色綱里面的東西,才是他們心心念念想要弄到手的。

正在琢磨,忽見外面有人影閃過。

白玉堂頓時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起身,走出門來,向院中高聲道:“老人家,知道您晚上過來,我特地打開大門迎接。怎地不走正門?難不成,是看到我府中的女使年輕貌美,想要去親近么?”

話音剛落,從回廊一側閃出一個人影,卻不是白日被白玉堂撞到的老人是誰。

老者與白日里的狀態不同,神情深邃犀利,目光如炬,身形不再佝僂著,挺拔如山,腳步穩而迅捷,完全沒有了白天搖搖欲墜、醉醺醺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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