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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舒國公,郭琇

  • 開封1044
  • 夏嵋
  • 3050字
  • 2025-08-19 10:38:31

雪,終于降了下來。

一夜之間,汴京全城像是披上了一層糖霜,空氣里都是清冷的味道。

街上,賣炭的人多了不少,連著撿炭核的乞丐也添了許多。

兩浙路轉運使郭琇交代完了事務,不顧雪天路滑,只帶了一個隨從,匆匆趕到國公府。

下人將他領到書房,等了一刻,只見一人慢慢走了出來。

郭琇趕忙上前行禮,并遞上一只木盒子道,滿臉堆著笑,“國公爺安好,今年咱們的賬都已清了,照例,下官已換成了地契,全在這里面了。”

榮信舒國公趙文起露出滿意的笑容,向郭琇示意,讓他坐下,“雪天路滑,辛苦郭運使跑這一趟。這是剛打的七寶擂茶,郭運使喝了,暖暖身子。”

下人給郭琇送來一盞剛打的七寶擂茶,郭琇接過來笑道,“多謝國公爺關愛,我這算得了什么,還是國公爺辛苦,大雪寒冷,還要您親去一趟。想來,是事情有了結果了?”

舒國公呷了一口茶,咂摸了些許滋味,才轉向郭琇,緩緩笑道,“原也算不得什么辛苦,郊外有一處湯泉,這幾日下雪泡著,也算是應景。今日聽說,官家已擬定了新政的幾個人選,正如郭運使所料,接下來你要有的忙了,怕是明年一整年都不得空呢。”

郭琇聽了,忙向舒國公賀道,“既如此,下官恭喜國公爺,既是我們的人,事情便好辦了許多。只要不礙著我們的事,新政順利與否,都不與我們相干。”

舒國公笑道,“是的,不相干的,管他做甚。市舶司也是,憑他是誰,也不能礙了咱們。內藏庫的案子,一并歸到三司的頭上就是了,既是他們先動的手,更不與你相干。”

郭琇答道,“市舶司韓舶使咬定了白家不松口,且讓他們鬧去。況且,沒人察覺篤耨香是咱們弄出來的,如今一并罪責都在白家身上,白家員外又死在牢里,他家此番定翻不了身了。”

舒國公笑著嘆了口氣,說道,“哎,可惜了,誰教他命不好,竟撞上了細色綱這樁事情,我聽說,尸首已經被白家的人帶回去了,正在準備安葬。看來,他們是要認罪了。”

郭琇連忙笑著點頭道,“要么認罪認罰,乖乖地將細色綱的十萬貫銀錢納了。要么,便等一月后,抄沒全部家產。白家只有這兩條路,哪一條,都夠他家喝上一壺的。”

舒國公輕笑一聲道,“他家的這出戲,不知有多少人偷著瞧熱鬧呢。還有一件,郭運使,既然篤耨香的罪歸在白家頭上,便釘死在他家。不論是誰,若想翻出來,你便找人處理了,免得引火燒身。這個罪,就讓白家一直背著吧。”

郭琇答應了,他小心地覷著舒國公的臉色道,“內藏庫的事怕是有些麻煩。下官聽說,開封府已將案子移走了,現在又封鎖了消息,什么都打聽不到,下官有些擔心。”

舒國公哼了一聲道,“既都歸到三司頭上,即便日后查起來,開封府也不會查到你這里。況且篤耨香也是市舶司送進來的,罪責由白家擔了,左右都不與你相干,怕什么。”

郭琇陪笑道,“國公爺說得是,下官這點子心思,沒的叫國公爺看了笑話。開封府想查,下官便順水推舟,若有證據,也一并送過去,助他們一助。”

從國公府出來,郭琇回到自己府中,下人已經準備好冬席,一家子人都在候著,只等郭琇開席。

他更衣出來坐定,向家人招呼了一聲,大家舉起酒盞向郭琇致意。

此時的郭琇紅光滿面,全然沒有了方才在國公府唯唯喏喏的樣子,周圍的大娘子小娘子全都聚攏在他身邊,滿是奉承贊揚的話,更是哄得他心里暖絲絲的。

喝了幾盞酒,郭琇心里感到說不出的舒服。

他和舒國公走得近了,又替他做了這么多事,說不得,有了這位皇室最年長的皇叔做靠山,何愁自己仕途不穩。

但郭琇并不想一直做兩浙路的轉運使。

雖然兩浙路極富庶,斂財的機會也多,但郭琇眼里并不只有錢,他還想往上爬,“若是能到中樞,混個‘同平章事’的職務,也不枉自己辛苦這十幾年了。”

郭琇雖是兩浙路轉運使,但他在杭州的日子不多,大多數時候還是在汴京,一來是方便結交權貴,二來,舒國公有些什么事,他來往也更方便些。

“說不得,賀大夫家的小妹還待字閨中,若是能與他家結親,便是與國公爺一家更緊密了些。”

想著,郭琇瞧了瞧小妾生的二兒子,雖然書讀得少了些,但至少人長得還算精神,“不如過了年,開春的時候,讓娘子去和國公爺長女、賀大夫的大娘子走動走動,將兩家的親事定了,以后兩家人變成一家人,再做些什么,更是方便了。”

郭琇為自己的打算極為得意,家宴后,他來到大娘子房中,將自己私扣下的體己交予她。

瞧著滿滿一桌子的田產房契,大娘子笑得合不攏嘴,臉上雖得意,卻仍忍不住有些埋怨,向郭琇問道,“莫不又是潁昌府的?何必總是抓著一處不放。”

郭琇笑道,“娘子不知,這都是別人的好處,人家從手指縫里漏些出來,咱們撿個便宜就是了。反正是白白淘換來的,人神不知,都記在娘子娘家表弟的名下,以后咱們給姑娘置辦嫁妝,或是給子侄辦彩禮,這不都是現成的。”

郭娘子笑著收了,又夸贊郭琇是個有財氣的,“我瞧官人財運亨通,想來兩浙路富庶,這真是個好地方,官人還一心想挪回京城,依我說,便在兩浙路又如何。照官人這般下去,我家早晚會富甲一方,總比在京城做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官要強得多。”

郭琇忙止道,“娘子可不要這樣說,轉運使雖好,但總不是長久呆的地方,還是早些挪回京城的好。我瞧著舒國公如今雖然春秋正盛,但他畢竟年事已高,說不得,我還要抓緊些。再者,現如今杭州府市舶司的韓舶使偏又不消停。”

說著,他壓低聲音向娘子叮囑,“雖然我與他是一頭的,但他畢竟不是咱們的心腹人,且韓舶使的心思又重,他守著駙馬都尉,如何肯與我和賀大夫、國公爺一條心?還是早早離了兩浙路這是非之地才好。”

郭大娘子聽了,也點頭答應了。

郭琇又將從韓晚處得來的一些珍珠香藥給大娘子,叫她小心收好,二人又說笑了一陣,直至夜深,方才罷了。

與此同時,提舉常平范應純的府上,卻是另一番熱鬧。

汴京大雪,百姓紛紛備了炭火,在家中煨了湯婆子取暖。

而范應純卻趁著大雪,在院里光著腳四處亂跑,一面跑,一面口中胡亂喊著,“都是血,到處都是血。”

家人被他唬得不輕,卻不知他說的“血”和這場大雪究竟是個什么關系。

范應純歡呼著大雪最潔白純凈,能掩蓋住一切不好的東西。

他光著雙腳,不顧雪天寒冷,在院里亂跑,連聲叫著,“到處都是血”,連著摔了好幾個跟頭竟也不怕疼。似乎只有在這白茫茫的大雪中,拼命跑著,才能使他心安。

請來的郎中見了,也只道是失心瘋,怕是受了什么刺激,只開了一些安神的湯藥。范娘子熬了藥,給他灌下去,果然見他好了許多。

大約十幾日前,范應純便有些高熱,但那時人還算清醒,病中偶爾念叨著徐評等人,似乎是有話想要和徐評說。

因二人是同窗好友,范娘子也并沒放在心上,照常請郎中來診病開藥。

卻不想,三四天前,范應純便有些不對了,先是害怕見光、光人,繼而就開始說胡話,念叨著“到處都是血”。

范娘子百思不得其解,求醫問藥也不見好,不禁悲泣起來,連日到城外的神保觀上香拜真人,只祈求官人能盡快好起來,一家團聚。

與國公府、轉運使府的一團喜氣不同。

這個雪夜,白府滿目蕭瑟,屋子里的火盆燒得雖旺,但人們心里的寒意卻抵不住地蔓延開來。

白玉堂在書房仔細翻看大哥留下的賬冊和記錄,分毫不敢錯過,他聽得院中似有人聲,讓十三出去看看。

才打開門,十七匆匆進來稱,府里設的陷阱又網住了兩個,依著白玉堂的叮囑,將人都鎖在地窖里,每日只喂些水湯,派了人晝夜盯著。

白玉堂想,自己才剛進城不久,這便來了三個了,可真是熱鬧。

他從桌邊抽出一張紅紙,上面“氣死貓”三個字清晰可見。

他瞧著紙條,忽然心生一計,臉上快速閃過一絲笑意。

“既然展昭武功號稱天下第一,府里每日又不斷被人騷擾窺探,不若,將這只貓喚來,讓他為我看家護院,既可震懾旁人,又可以讓他替我見一些人,做一些事。且不說,他還有開封府的身份。有這只貓來替我做分身,我便能空出手來處理大哥的事了。”

這樣想著,白玉堂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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