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染的賭注
- 大靖冤獄復(fù)仇女仵作翻案
- 作家霧漫舊島
- 3005字
- 2025-08-14 14:11:00
夜,死寂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蘇晚蜷縮在木板床的角落,單薄的粗布被褥根本無法抵御初春夜半的寒意,更驅(qū)不散那無孔不入、仿佛已滲入骨髓的尸臭。掌心緊貼著胸口,那枚碧玉鐲堅硬的輪廓硌著皮肉,細(xì)微的冰裂紋路如同烙印,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起前世焚心蝕骨的記憶——火光、慘叫、冰冷的刀鋒、母親絕望的眼神、還有謝明那張在馬車簾后驟然凝固、驚疑不定的蒼白面孔。
她不敢閉眼。黑暗中,謝昭那雙洞悉一切的桃花眼,角落里那雙毒蛇般的窺視之眼,謝明那陰鷙刻薄的眼神,如同鬼魅般在眼前交替浮現(xiàn)。順天府衙這間簡陋的棲身之所,此刻脆弱得像一層薄紙,隨時會被潛伏的惡意撕碎。
突然!
“篤…篤篤篤……”
一種極其輕微的、富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清晰地從唯一那扇糊著破舊窗紙的木窗外傳來。
不是風(fēng)!不是老鼠!
蘇晚渾身汗毛瞬間倒豎!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她猛地屏住呼吸,身體僵硬如石,手指卻悄無聲息地摸向枕下——那里藏著一柄她磨得異常鋒利的驗尸小刀,冰冷的刀柄觸手生寒。
“篤…篤篤篤……”聲音再次響起,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刻意的、近乎挑釁的韻律。
是誰?是角落里的窺視者?還是……謝明派來的殺手?蘇晚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jié)。她死死盯著那扇在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窗戶,握緊了刀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她以為對方會破窗而入,準(zhǔn)備殊死一搏時——
“吱呀……”
一聲極輕微的、仿佛被刻意壓抑過的摩擦聲響起。那扇緊閉的、從里面閂好的木窗,竟然……被無聲無息地從外面推開了!
一道頎長、幾乎與濃重夜色融為一體的黑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動作輕盈得連一絲風(fēng)都沒有帶起,落地時更是微不可聞。
月光吝嗇地透過窗欞,勾勒出來人的輪廓。
靛青色的布袍,洗得發(fā)白,在黑暗中泛著冷硬的微光。幾縷墨黑的發(fā)絲垂在額前,遮住了部分面容,但那雙在暗夜里依舊亮得驚人的桃花眼,卻如同兩點寒星,精準(zhǔn)地鎖定了蜷縮在床角、手握利刃、渾身戒備如同炸毛幼獸的蘇晚。
謝昭!
他隨手將推開的窗扇虛掩上,阻隔了大部分月光,屋內(nèi)頓時陷入更深的昏暗。他站在屋子中央,離床榻幾步之遙,姿態(tài)閑適得仿佛只是來串門的老友,周身卻彌漫著一股無形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嘴角似乎還噙著那抹慣常的、玩世不恭的弧度,但眼神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銳利與審視。
“仵作娘子,夜半持刃,是在等在下,還是在等……索命的無常?”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奇特的磁性,在寂靜的斗室里清晰地回蕩,每一個字都敲在蘇晚緊繃的神經(jīng)上。
蘇晚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他怎么進來的?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敵是友?無數(shù)念頭在腦中瘋狂沖撞。她強迫自己冷靜,緊握著小刀的手沒有絲毫放松,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寒冷而微微發(fā)顫,卻依舊努力維持著那份木訥的偽裝:“你……擅闖民宅!我……我要喊人了!”
“喊人?”謝昭輕笑一聲,那笑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耳,“喊誰?喊那些此刻可能正守在巷口,等著取你性命的宰相府爪牙?還是喊那個藏在殮房角落、袖中揣著你畫像的毒蛇?”他向前踱了一步,逼近床邊,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陰影幾乎將蘇晚完全籠罩。“蘇晚……或者,我該叫你——蘇、慕、晴?”
“轟——!”
蘇晚的腦子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所有的偽裝,所有的防備,在這一聲冰冷清晰的“蘇慕晴”面前,瞬間土崩瓦解!巨大的恐懼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她!她猛地從床上彈起,手中那柄鋒利的小刀帶著破空之聲,不管不顧地朝著謝昭的咽喉狠狠刺去!動作迅捷狠辣,帶著前世瀕死反撲的絕望和今生積蓄的所有力量!
“你去死——!”
刀鋒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光!
然而,謝昭的動作更快!
他甚至沒有后退。在刀鋒及體的剎那,他只是看似隨意地抬起了右手。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如同鐵鉗般,精準(zhǔn)無比地、輕描淡寫地夾住了那柄飽含殺意、疾刺而來的刀刃!
“叮!”
一聲輕響,如同金鐵交鳴。刀尖距離他的咽喉,僅僅一寸之遙,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蘇晚用盡全力,手臂因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刀身卻如同焊死在對方指間,紋絲不動!她驚駭?shù)靥ь^,對上謝昭那雙近在咫尺的桃花眼。那里面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映著她因驚懼和仇恨而扭曲的臉。
“殺了我,你的血海深仇,誰來報?”謝昭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如同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他手指微微用力。
“咔嚓!”
一聲脆響!那柄精鋼打造的鋒利小刀,竟被他兩根手指硬生生從中折斷!
斷掉的半截刀刃“當(dāng)啷”一聲掉落在地,在死寂的夜里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蘇晚握著剩下的半截刀柄,手臂無力地垂下,身體因為脫力和巨大的沖擊而微微搖晃,如同狂風(fēng)暴雨中即將折斷的蘆葦。偽裝徹底碎裂,那雙原本刻意維持呆滯茫然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幾乎要焚燒一切的仇恨火焰,死死地盯著謝昭。恐懼暫時退去,被更強烈的、玉石俱焚的決絕取代。
“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嘶啞,帶著血沫的味道,那是她咬破了自己口腔內(nèi)壁,“宰相府的走狗?還是謝明派來戲弄我的?!”
謝昭松開了夾著斷刃的手指,任由那半截刀片也掉落在地。他無視蘇晚眼中那幾乎要將他燒穿的恨意,慢條斯理地從自己那件半舊的靛青布袍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小小的、用素白棉布仔細(xì)包裹的物件。他動作從容地,一層層揭開棉布。
當(dāng)最后一層布揭開時,蘇晚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月光透過窗欞的縫隙,吝嗇地灑下一點微光,正好落在他攤開的掌心。
那里,靜靜地躺著一枚耳墜。
耳墜的樣式極其簡單古樸,是水滴形的玉髓,通體呈現(xiàn)一種溫潤柔和的月光白。玉質(zhì)并不算頂級,甚至邊緣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磕碰痕跡。但在那水滴形玉髓的頂端,鑲嵌著一粒極其微小、卻純凈剔透的深紫色寶石,如同暗夜中凝結(jié)的一滴紫羅蘭淚珠。
蘇晚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認(rèn)得!她死都認(rèn)得!
這是她前世及笄那年,母親親手為她挑選、佩戴的第一副耳墜!不是什么名貴之物,卻是母親的心意!那粒小小的紫羅蘭寶石,是母親從自己陪嫁的一支舊釵上小心取下來,請匠人鑲嵌上去的,獨一無二!前世尚書府被抄家的混亂中,她在掙扎時失落了一只,另一只……另一只直到她被拖上刑場,還戴在耳垂上!冰冷刀鋒斬落的瞬間,她似乎還感覺到了那玉髓撞擊臉頰的微涼……
它怎么會……在謝昭手里?!
巨大的震驚和排山倒海般涌來的、關(guān)于母親的悲痛回憶,瞬間沖垮了蘇晚所有的防線!她身體劇烈一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眼中的仇恨被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深切的哀傷取代。她死死盯著那枚在昏暗光線中散發(fā)著微弱瑩光的耳墜,嘴唇劇烈地顫抖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謝昭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他緩緩上前一步,將那枚小小的耳墜,輕輕放在蘇晚身側(cè)冰冷的床沿上。月光白的玉髓觸碰到粗糙的木板,發(fā)出細(xì)微的輕響。
“令堂柳夫人,”他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蘇晚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托我問候。”
柳夫人?!他認(rèn)識母親?!蘇晚猛地抬頭,混亂的思緒如同驚濤駭浪!母親閨名柳清漪,外人只知蘇夫人……他怎么會知道母親的姓氏?!
“不必用那種眼神看我,”謝昭仿佛看穿了她的驚疑,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終于徹底消失,只剩下冰雪般的冷冽和一種沉重的肅然,“我與謝珩,有不共戴天之仇。與蘇尚書……有未償之恩。”他頓了頓,目光如炬,直視蘇晚那雙充滿震驚、仇恨、迷茫和脆弱交織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下:
“合作嗎,蘇小姐?用你從尸體上讀懂真相的本事,和我手中積攢了十五年的籌碼。”
他微微傾身,那張過分俊逸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帶著一種近乎妖異的壓迫感和奇異的蠱惑力。
“我們聯(lián)手,掀翻這宰相府,為你蘇家滿門——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