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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染地牢結盟

謝昭的話如同淬毒的鉤子,懸在寂靜的荒郊之上。月光清冷,映照著蘇晚臉上未干的泥污和臂上滲血的布條,也映照著她眼中翻騰的驚悸與更深的警惕。她緊握著袖中冰冷的柳葉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身體繃緊如拉滿的弓弦,隨時準備應對這神秘莫測男子的任何舉動。

“謝公子,”蘇晚的聲音透過蒙面的粗布,帶著極力維持的平靜,卻掩不住一絲緊繃的沙啞,“夜深露重,公子雅興,在此賞月?”

謝昭輕笑一聲,那笑聲在夜風中顯得有些飄忽。他向前踱了一步,距離更近了些,那股混合著青草和藥草的氣息再次清晰可聞。“月色雖好,不及娘子……尋石問路來得精彩?!彼哪抗鈷哌^地上那塊刻著“靛青”、“毒”字樣的斷碑,又落回蘇晚身上,桃花眼里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慈濟庵的斷壁殘垣下,藏著能開口的石頭,也藏著……不能開口的人。娘子孤身犯險,勇氣可嘉,只是……”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冷,“下次再被幾只土狗攆得如此狼狽,怕是沒這般好運了?!?

土狗?他看到了!他一直在暗中看著!看著自己被追殺,看著自己狼狽逃竄!

一股被窺視的屈辱和冰冷的怒意瞬間沖上蘇晚頭頂!她幾乎要控制不住揮刀的沖動!

“公子究竟意欲何為?”蘇晚的聲音冷得像冰,“看戲?還是……也想分一杯羹?”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慈濟庵的方向。

“分羹?”謝昭仿佛聽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話,嘴角的弧度擴大,眼神卻銳利如刀,“我對死人的秘密沒興趣。我只對……活著的仇人,感興趣?!彼俅蜗蚯耙徊?,幾乎與蘇晚呼吸相聞,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也帶著一種刻骨的寒意,“比如,讓那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也嘗嘗……家破人亡、身敗名裂的滋味。娘子,你難道……不想嗎?”

轟——!

如同驚雷在蘇晚腦中炸響!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的仇恨!

巨大的沖擊讓她瞬間失語,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被赤裸裸地揭穿了最深秘密的震動!袖中的柳葉刀幾乎要脫手而出!

“你……究竟是誰?”蘇晚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我是誰?”謝昭低笑,眼底卻毫無笑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恨海,“一個……被那老匹夫棄如敝履、視若恥辱的……私生子罷了。”他微微側身,靛青色的衣袍在月光下拂動,腰間那枚若隱若現、與宰相府令牌神似的猛虎銜尾白玉佩,清晰地映入蘇晚的眼簾!

玉佩!猛虎!

電光火石間,前因后果瞬間串聯!他是謝珩的私生子!他對謝珩有著同樣刻骨的仇恨!所以他才會出現在殮房,才會對那令牌、那玉鐲如此關注!所以他才會暗中窺視,才會在此刻現身!

他不是敵人!至少,在對謝珩的仇恨上,他們是天然的盟友!

一股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淹沒了蘇晚。是震驚,是狂喜,是警惕,也是一種同病相憐的悲愴。

“所以,”謝昭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帶著不容置疑的銳利,“與其你像只無頭蒼蠅般撞得頭破血流,不如……我們合作?”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指節修長有力,在月光下如同白玉雕琢,“我助你救人,挖出慈濟庵的秘密。你……助我找到扳倒謝珩的致命一擊!各取所需,如何?”

合作?與這個心思深沉、來歷成謎的宰相私生子?

蘇晚的心劇烈地跳動著。風險巨大!無異于與虎謀皮!但……這是救出小紅、直搗黃龍的最好機會!甚至是唯一的機會!她孤身一人,力量太渺??!而謝昭,顯然對宰相府,對京城,對暗處的規則,有著遠超于她的了解和力量!

時間仿佛凝固。夜風吹動荒草,發出沙沙的聲響。

蘇晚的目光死死鎖在謝昭伸出的手上,又移向他那雙深不見底、燃燒著同樣仇恨火焰的眼睛。最終,她的視線落回腳下那塊刻著“靛青”、“毒”字的斷碑上。小紅的絕望呼號仿佛就在耳邊。

沒有退路!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自己沾滿泥土和血污的手。沒有去握謝昭的手,而是將那塊沉重的斷碑殘片,用力地、如同交付信物般,放在了謝昭的掌心!冰冷的石屑硌著兩人的皮膚。

“好。”蘇晚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合作。救出小紅,找出‘靛青’和‘毒’的秘密!以此為憑!”

謝昭看著掌心那塊冰冷的石碑殘片,感受著上面刻骨的仇恨,又抬眼看了看蘇晚那雙燃燒著同樣火焰的眸子,嘴角終于勾起一抹真正的、帶著血腥氣的笑意。

“一言為定!”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兩道如同鬼魅的身影再次潛回了死寂的慈濟庵廢墟。這一次,有了謝昭的指引,避開了暗哨可能的區域,行動變得迅捷而精準。

主殿佛像基座的裂縫前。謝昭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邊緣磨損的皮紙,借著微弱的月光展開——竟是一張極其詳盡的慈濟庵地下結構圖!上面清晰地標注了秘牢的位置和數條隱秘通道!

“前朝‘蛛網’的遺澤?!敝x昭低聲解釋了一句,語氣淡漠,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他指向圖上一條蜿蜒曲折、標注著“疏浚廢道”的細線,“走這里。避開主通道的陷阱和守衛?!?

蘇晚心中凜然。謝昭的底牌,比她想象的更深。

兩人悄無聲息地滑入裂縫,順著陡峭濕滑的石階向下。地道比蘇晚想象的要復雜得多,岔路眾多,陰冷潮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更深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污濁氣息。謝昭手持圖紙,如同識途老馬,在黑暗中精準地選擇著路徑,避開幾處明顯有翻板或落石痕跡的陷阱。

越往下,那股混合著餿味、霉味和排泄物氣味的惡臭就越發濃烈刺鼻,令人作嘔。隱隱的,蘇晚再次聽到了那如同野獸般的、低低的嗚咽聲!這一次,無比清晰!

她的心瞬間揪緊!

在謝昭的示意下,兩人屏住呼吸,如同壁虎般緊貼著冰冷潮濕的墻壁,緩緩靠近一處拐角。拐角盡頭,一點昏黃搖曳的油燈光芒從一扇銹跡斑斑的鐵柵門縫隙中透出。

就是這里!

鐵柵門虛掩著,并未上鎖。里面傳來粗魯的喝罵聲和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悶響!

“賤骨頭!還不肯說?!那老東西把東西藏哪兒了?!說!”一個粗嘎的男人聲音咆哮著。

“嗚……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嘶啞干澀的女聲哭泣著回應,正是小紅的聲音!

“不知道?老子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鞭風聲再次響起,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哼!

蘇晚的眼中瞬間燃起焚天的怒火!她猛地就要沖出去!

謝昭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力道極大!他眼神銳利地示意她看向門內油燈映照下的影子——不止一個人!至少三個守衛!其中一人腰間鼓鼓囊囊,顯然是武器!

“硬闖是送死!”謝昭用極低的氣聲在她耳邊警告,同時迅速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的、不起眼的竹管。他拔掉塞子,對著門縫,用力一吹!

一股極淡的、無色無味的輕煙,如同靈蛇般悄無聲息地飄入門內。

幾息之后。

“呃……頭……頭怎么有點暈……”門內傳來一個守衛困惑的聲音。

“噗通……噗通……”接連幾聲重物倒地的悶響傳來!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

“走!”謝昭低喝一聲,當先閃身而入!

蘇晚緊隨其后!

眼前的情景讓她目眥欲裂!狹小的石室內,三個身著靛青色勁裝(雖然污濁,但顏色清晰可辨)、胸口繡著模糊虎頭圖案的彪形大漢,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地上散落著皮鞭、水桶等刑具。

而在石室最陰暗的角落,那個瘦骨嶙峋、如同骷髏般的身影,正蜷縮在一堆散發著惡臭的爛草上!正是小紅!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滿了新鮮的鞭痕,正汩汩地滲著血!她懷里緊緊抱著那個破布娃娃,身體因恐懼和疼痛而劇烈顫抖著,渾濁的眼睛驚恐地看著闖入的陌生人。

“小紅!”蘇晚再也忍不住,撲了過去。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呼喚,小紅猛地抬起頭!當她的目光透過散亂枯槁的發絲,接觸到蘇晚那雙即使在昏暗油燈下也依舊清澈沉靜、尤其是眼角那顆無比清晰的淺褐色小點時……

時間再次凝固。

“小……小姐?”那嘶啞干澀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和深入骨髓的恐懼與希冀,“是……是你嗎?小姐……你……你也……被他們抓來了?快跑!快跑??!”她下意識地想撲過來,卻又因恐懼而退縮,身體抖得更厲害。

“是我!小紅!我是慕晴!”蘇晚心如刀絞,淚水奪眶而出,她不顧污穢,跪在爛草堆旁,緊緊握住小紅那雙冰冷刺骨、布滿傷痕和老繭的手,“別怕!是我!我來救你了!壞人……壞人已經被打倒了!我們安全了!回家!我帶你回家!”

“家……”小紅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茫然和混亂,巨大的沖擊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只是死死攥著蘇晚的手,如同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放聲痛哭起來!那哭聲嘶啞破碎,仿佛要將十五年的恐懼和委屈盡數傾瀉。

謝昭警惕地掃視著地上的守衛和門外,確認安全。他快速上前,檢查了一下小紅的傷勢,眉頭緊鎖:“外傷不輕,長期囚禁,身體極度虛弱。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立刻離開!”

他示意蘇晚安撫小紅,自己則迅速蹲下身,在其中一個昏迷的靛青衣守衛身上翻找起來。很快,他摸出了一塊非金非木、刻著復雜云紋和一個小小的“蛛”字的令牌,以及幾包用油紙包著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粉末。

“果然是‘蛛網’的余孽!”謝昭眼神冰冷,將令牌和粉末收好,“這些毒粉……就是他們逼問的東西?”他看向小紅,但小紅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中,無法回應。

“先離開再說!”蘇晚抱起虛弱不堪、依舊死死抓著她衣角的小紅。小紅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謝昭點頭,當先開路。三人迅速沿著原路退出秘牢。就在他們即將踏上通往地面的最后一段石階時——

“砰!”

一聲巨響!上方佛像基座的裂縫入口處,竟被一塊巨大的石板轟然堵死!碎石簌簌落下!

“哈哈哈哈!”一個張狂得意、帶著刻骨怨毒的笑聲從石板外傳來,清晰地穿透縫隙,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著三人的耳膜,“我的好大哥!還有這位陰魂不散的蘇仵作!這份地牢重逢的大禮,可還滿意?!”

是謝明!

“本想看你們被活埋成一對苦命鴛鴦,可惜啊可惜!”謝明的聲音充滿了貓捉老鼠般的殘忍快意,“不過沒關系!下面空氣稀薄,還有我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小玩意兒’……慢慢享受吧!等你們爛透了,我再來給你們……收尸!哦,對了,那賤婢的舌頭,記得給我留著!父親大人……還等著問話呢!哈哈哈!”

狂笑聲中,腳步聲迅速遠去。

“該死!”謝昭臉色鐵青,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石壁上!他們被堵死在這地下秘牢了!

與此同時,一股極其辛辣、帶著硫磺和某種刺鼻草藥混合的濃煙,開始從幾個隱秘的通風口源源不斷地涌入狹窄的通道!煙霧迅速彌漫,嗆得人涕淚橫流,呼吸困難!

“咳咳……是毒煙!”蘇晚用袖子捂住小紅的口鼻,自己也被嗆得劇烈咳嗽起來!視線開始模糊!

“走!去廢道!”謝昭當機立斷,強忍著嗆咳,憑借著記憶和圖紙,拉著蘇晚,抱著小紅,朝著圖紙上那條標注為“疏浚廢道”的岔路沖去!

濃煙滾滾,如同擇人而噬的黃色巨蟒,在身后緊追不舍!通道內一片混亂,能見度極低!三人跌跌撞撞,肺部如同火燒!小紅發出痛苦的嗚咽。

終于,在濃煙即將徹底吞噬他們的前一刻,謝昭猛地推開一扇被厚重藤蔓和碎石半掩的腐朽木門!一股帶著泥土腥味、相對清新的冷風瞬間涌入!

眼前是一條更加狹窄、布滿淤泥和垃圾的廢棄水道!不知通往何處!

“跳下去!”謝昭不容分說,率先抱著小紅滑入齊膝深的、冰冷污濁的泥水中!

蘇晚毫不猶豫,緊隨其后!

冰冷的污水瞬間浸透了衣衫,刺骨的寒意襲來。但比起那致命的毒煙,這已是生機!

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污濁的廢道中艱難前行,身后是謝明瘋狂的笑聲和彌漫的毒煙。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隱約出現了微弱的光亮和潺潺的水聲!

終于,他們從一個隱蔽在河岸蘆葦叢中的排水口,狼狽不堪地爬了出來!

天光已經大亮。刺目的陽光照在三人滿身污泥、狼狽至極的身上。蘇晚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河水順著發梢滴落。懷中的小紅在脫離險境后,再次昏厥過去,氣息微弱。

謝昭抹了一把臉上的泥水,露出同樣狼狽卻更加冷峻的面容。他望向慈濟庵的方向,眼中翻涌著滔天的殺意和冰冷的算計。

“謝明……”他聲音嘶啞,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這份大禮……我記下了!”

他轉頭,看向同樣狼狽不堪、卻緊緊護著小紅、眼中燃燒著不屈火焰的蘇晚。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無需言語,劫后余生的慶幸和更深的仇恨,將昨夜那脆弱的契約,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淬煉得堅不可摧。

謝昭從懷中取出那份早已被泥水浸透、卻依舊被他貼身珍藏的地圖殘卷,還有那塊刻著“靛青”、“毒”的斷碑殘片,以及從守衛身上搜出的“蛛網”令牌和毒粉。他將這些東西,連同自己腰間那枚象征著恥辱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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