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的閉幕式哨聲吹過時，夕陽正把操場的塑膠跑道染成蜂蜜色。廣播里開始念團體總分，張昊早扒著成績公示板不肯挪腳，手指在“高一三班”那行數字上戳來戳去，聲音比喇叭還響：“穩了穩了！籃球賽贏了倆分，接力賽拿了第三，梔梔跳高是第二，江野1500米那是妥妥的第一——加起來肯定夠第一！”

夏梔站在他旁邊，口袋里的橘子味棒棒糖被體溫焐得軟軟的——是江野沖過終點線時塞給她的那顆，糖紙邊角還留著點他的汗溫。江野剛去交運動員號碼布，背影在夕陽里拉得老長，校服后頸的汗漬暈成一小片，卻沒忘了把那張畫著輔助線的紙疊好，塞回她錯題本里。剛才他路過時，趁人不注意塞回她手里的，紙頁邊緣還沾著點沙粒，是沙坑邊的味道。他指尖碰著她掌心時頓了頓，低聲補了句：“早上畫的時候，怕你看不清，特意描了兩遍線。”

夏梔捏著那頁紙，指尖蹭過他描粗的石灰線，剛要抬頭說謝謝，就被蘇婉婉拽了胳膊：“念了念了！”蘇婉婉拽著林曉雨從人群里擠過來，袖口還沾著彩筆印——早上畫加油牌蹭的，“聽著啊——高一三班，團體總分第一名！”

“嗷——！”三班的人幾乎是同時蹦起來。張昊把手里的硬紙板往天上一拋，差點砸到后面的裁判，自己拽著王磊的胳膊就晃：“我就說咱班能行！王磊你那粉色棉毛褲是不是帶來好運了？”王磊臉一紅，伸手去捂他的嘴，卻被男生們起哄著往天上拋，運動褲往下滑了滑，粉色棉毛褲的邊又露出來，引得旁邊班級的人都跟著笑。

林曉雨往五班隊伍那邊瞟時，正好撞見那個幫她撿過跳繩的男生——他竟往這邊走了兩步，隔著幾個人朝她舉了舉手里剝好的橘子，指尖捏著橘瓣，還做了個“給你”的口型。林曉雨趕緊低下頭，耳朵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手里悄悄把剛才男生塞給她的巧克力往口袋里又按了按，巧克力的錫紙硌著掌心，燙得像揣了小太陽。

老班抱著他的保溫杯擠過來，光頭頂在夕陽下亮得像抹了層油，眼角的笑紋堆得老高：“行了行了，別瘋了！回教室發獎狀——順便，我請全班吃冰棍！”

教室里早被蘇婉婉她們用彩紙和氣球布置過了，黑板上用紅粉筆寫著“三班最棒”，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獎杯，獎杯旁邊還畫了個小人，頂著光頭頂，一看就是老班。張昊抱著從小賣部搬來的冰棍箱沖進教室時，冰碴子掉了一地，他舉著箱子喊：“橘子味的！夏梔你愛吃的！”

夏梔剛拿了根橘子味的，指尖就被冰得縮了縮，身后突然遞來張紙巾。是江野，他手里捏著根綠豆沙的，見她看過來，把紙巾往她手里塞了塞，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碰了下——像在學她之前拽他袖子的樣子，還低低補了句：“剛跳完沙坑，手肯定沾沙了。”

“謝啦。”她接過紙巾時，指尖碰到他的，比冰棍還涼點，心里卻熱。剛撕開冰棍紙，就見老班把“團體第一”的獎狀往黑板上一貼，紅底金字晃得人眼暈，他拍了拍手：“這次能拿第一，全靠大家——特別是江野和夏梔，一個跑第一，一個跳第二，給班里掙了不少分。”

江野的耳尖突然紅了，往旁邊挪了挪，正好撞了下夏梔的胳膊。夏梔咬了口冰棍，甜絲絲的涼意漫開，瞥見他桌角的錯題本，扉頁露出來，夾著片她上次給他的銀杏葉，葉子被壓得平平整整的。她目光停了沒兩秒，就見江野沒回頭，卻用指尖敲了敲那片銀杏葉，輕聲說：“上周路過操場撿的，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對了，”他又低聲開口，聲音被教室里的笑鬧聲蓋著，剛好夠她聽見，“周末的物理競賽輔導，還去老地方？”

夏梔抬頭，撞進他眼里——他眼里落著窗外的夕陽，亮閃閃的，像揉了把碎星子。她點點頭，冰棍在嘴里化得更快了，甜意從舌尖一直漫到心里：“去。”

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卷著彩紙往天上飄，落在江野的錯題本上，又滑下來。張昊還在跟王磊搶最后一根綠豆沙冰棍，蘇婉婉拉著林曉雨數獎狀上的金邊，老班靠在講臺上喝保溫杯里的水，嘴角還掛著笑。

夏梔咬著冰棍笑，看江野低頭咬了口綠豆沙冰棍，睫毛上好像還沾著下午跑步時沒干的汗，卻在她看過去時，悄悄彎了彎眼睛。她突然覺得，這滿教室的冰棍甜，好像都沒他眼里的光甜——原來有些歡喜，不用藏著掖著，就像這張獎狀，就像手里的冰棍，就像他遞過來的紙巾，明晃晃的，甜得人心里發暖。

窗外的夕陽慢慢沉下去，把教室的影子拉得很長，江野的影子和她的影子在桌角疊在一起，像兩只悄悄靠在一起的小獸。他悄悄把胳膊往她那邊挪了挪，影子里的手幾乎要碰到一起。夏梔低頭看見時，手里的冰棍正好化了滴糖水在手上，她沒擦，反而悄悄往他那邊也挪了挪。

她捏著手里的冰棍，看糖紙在風里輕輕飄，突然盼著周末快點來——老地方的舊活動室，肯定也吹著這樣甜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