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調出了AI招聘模型的后臺代碼。

一行行代碼在我眼前飛速滾動，像一條冰冷的數據瀑布，熒綠的字符在暗色界面上劃出細密的光痕，仿佛永不停歇的電子雨。

指尖觸碰鍵盤時傳來微微的涼意，每一次敲擊都像在鑿開一道被塵封的真相之門。

我直奔核心權重模塊，心臟因為緊張而微微抽搐，胸腔里那股節奏像是被某種無形之手攥緊。

很快，我找到了答案。

在「優秀員工畫像」的參數列表里，幾行高權重指標赫然在目：「夜間活躍度，權重0.8。」「周末登錄頻率，權重0.9。」「非工作時間響應速度，權重0.85。」

我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根冰針順著脊椎緩緩刺入腦髓。

這不就是王景舟的幽靈嗎？

他當年最擅長的，就是把這種無休止的自我剝削，包裝成「奮斗」和「上進」，灌輸給每一個新來的年輕人，像一劑慢性毒藥——那聲音低沉而蠱惑，會議室里空調嗡鳴混著他踱步的皮鞋聲，曾讓多少人低頭簽下沉默的服從書。

他的那套PUA邏輯，竟被數據化、算法化，成了篩選我們未來同事的最高準則。

我沒半分猶豫，直接在模型訓練層敲下了一段代碼，我叫它「反內卷約束函數」。

功能簡單粗暴：從今天起，任何崗位描述中，只要出現「996」「大小周」「自愿加班」「狼性文化」「彈性工作制（無補償）」這類關鍵詞，系統將在發布時自動攔截，并給出警告，提示音短促而冷峻，像警笛劃破寂靜。

同時，AI面試官的題庫也被我動了手腳，一旦它向候選人提問「能否接受長期加班」「如何看待奉獻精神」等誘導性問題，將立刻觸***理違規」警報，刺耳的蜂鳴聲會同步響起，面試記錄直接提交給監察部，連屏幕都會泛起一層警示紅光，仿佛系統本身也在憤怒。

我把方案發給了劉薇，她秒回：「干得漂亮。」第二天，她就聯合人事部推出了「健康工時保險」。

公司系統與打卡機聯動，任何員工每月累計加班超過四十小時，系統不僅會自動為其購買一份額外的高額商業健康險，保單還會同步抄送給工會主席——那一刻，我仿佛聽見了無數個深夜辦公室里鍵盤聲的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輕緩的、屬于正常生活的呼吸節奏。

新招聘季剛開始，內線電話就被打爆了。

一個研發部門主管氣沖沖地質問我：「你們那個AI是不是瘋了！把我部門的崗位全攔了！說我們‘涉嫌精神控制’！」

我沒跟他廢話，直接調出審核日志，冷冷地念給他聽：「崗位要求第一條：能適應高強度工作，項目期間需住在公司。第二條：手機24小時待命，確保信息秒回。」

電話那頭沉默了，只有電流的輕微雜音在耳邊滋滋作響，像某種羞愧的低語。

我一字一句地告訴他：「不是AI太嚴，是你們太像過去的魔鬼。」

沒過多久，林晚照來公司做項目回訪，我們坐在窗邊喝咖啡。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桌面上，咖啡杯沿留下一圈圈溫熱的觸感，她笑著說起一件趣事：「你們公司現在真有意思，我聽說有員工匿名舉報他的主管‘眼神壓迫’，說他開會時‘看人像在看一段需要優化的代碼’，要求心理疏導介入。」

我忍不住笑了，望向窗外，夕陽的余暉灑在空蕩蕩的工位上，金屬桌腿泛著暖橘色的光，影子被拉得很長，像一段終于得以舒展的呼吸。

就在我準備關掉電腦下班時，屏幕右下角突然彈出一個來自「立成協議」模塊的紅色警示框，提示音尖銳得像一聲哀鳴，震得我耳膜一顫。

「檢測到外部合作方合同條款：‘乙方需配合甲方不定時緊急需求’。警告：該條款曾是導致周予川啟動死亡程序的直接導火索。」

我盯著屏幕上那個無比熟悉的合同編號，指尖懸在鼠標上，微微發涼，仿佛觸到了那段被封存的記憶

那年冬天，周予川最后一次登錄系統的IP地址，就來自這個編號的協議終端。

最終，我輕輕一點。

拒絕簽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