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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分陜而治

時光在東征的烽火中流淌了兩年。

兩年間,依周禮,他迎娶了鎬京一位舊貴族之女為正妻,名曰“汀”。她嫻靜溫婉,為他誕下嫡子,取名“朔”。而那位眉眼酷似綠珠的侍女,亦為他誕下一庶子,是為“季”。

夜深人靜,巫用結束了一日的戈術操練,正用布巾擦拭著臂上的汗水與傷痕,汀端著一碗溫熱的肉羹走了進來。

“夫君,又練到這么晚。”她眼中帶著心疼,將肉羹遞上,“這是專為你燉的,補補氣力。”

巫用接過碗,道了聲謝,卻并未立即食用。

汀在他身側坐下,柔聲道:“方才我去看了朔兒與季兒,他們都睡得香甜。朔兒今日抓著我的手指,口中咿呀,像是在喚‘父’呢。”

她說著,臉上洋溢著為人母的溫柔光輝,期待地看著巫用,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到同樣的喜悅。

巫用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但這笑意卻未達眼底。他只是點點頭,聲音平淡:“很好。有勞你了。”

這客氣而疏離的回應讓汀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輕咬嘴唇,終于忍不住問道:“夫君,你……是不是不喜歡他們?”

“怎么會。”巫用放下湯碗,伸手輕輕撫過她的發鬢,指尖的厚繭讓她微微一顫,“他們是巫氏的血脈,是我的兒子。”

他說的是“巫氏的血脈”,是“我的兒子”,話語無懈可擊,卻唯獨缺少了“父親”的溫度。

汀感受著他掌心的疏離,心中一片黯然,不再多言。

巫用收回手,看著自己這雙因常年握戈而變得粗糙有力的手掌。血脈的延續,妻子的溫情,本該是世間最真實的情感,可他抱著他們時,卻總有一種奇異的隔閡感,仿佛隔著一層琉璃看著自己的人生。

他愈發清醒,這里是他的“道場”,而非“安樂窩”。他必須在被系統強制踢出之前,為自己,也為遙遠的東晉時空的家人,攫取到最豐厚的“遺產”。

而這段時間,鎬京并未因主帥遠征而沉寂。周公雖在千里之外,他的意志卻如無形的巨手,開始重塑宗周的骨架。而執行這只巨手動作的,正是留守宗周的召伯。

一場深刻的變革,在召伯的主持下悄然展開,矛頭直指巫用所代表的巫祝階層。

周公的政令清晰而銳利:設“太史寮”,專司記錄國之大事,將書寫歷史的權力從巫祝的神諭中剝離;設“醫師官”,專司草藥診療,將掌管生死的權力從巫祝的祈禳中分離。

所有舊貴族都屏息凝神,準備看一場好戲。他們想看那個曾在高臺上用“天命”脅迫周公的司巫巫用,會如何為了捍衛巫祝最后的權柄,與召伯斗得你死我活。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司巫巫用,這個改革中最大的“受害者”,卻成了最堅定的執行者。

他不僅沒有絲毫抵觸,反而親手將記錄歷代卜辭的龜甲與竹簡分揀而出,鄭重地移交給新任的太史;又將巫醫一脈秘傳的草藥方劑、救治之法,悉數整理成冊,贈予新立的醫師官。

他做得如此坦蕩,如此徹底,仿佛他剝離的不是自己的權力,而是一身沉重的枷鎖。

這一番作為,讓召伯眼中的審視與戒備,漸漸化為了驚異與不解。他本以為巫用是個深不可測的陰謀家,卻未料到此人竟有如此胸襟,順應大勢,毫無私心。

而鎬京的國人百姓,更是將一切看在眼里。他們看到,這位尊貴的司巫,放棄了神秘的光環,卻贏得了所有人的敬意。巫用的聲望,不降反升,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無人知曉,巫用此舉,一為順應歷史洪流,二為積攢無形資本,三則是為了將更多時間,投入到另一場不為人知的修煉之中。

他心中明鏡似的,根據上一次附身巫仲的經驗,“南柯一夢”系統有一個潛在規則:一旦宿主的人生進入平穩的“垃圾時間”,系統便會判定任務結束,強制他回歸。

他至今沒有回歸,便意味著真正決定巫用命運的“高光時刻”尚未到來。兩年前那場卜筮,只是序幕。

因此,巫用幾乎是在用自虐般的方式錘煉著這具身體,為那未知的終局做準備。

這兩年間,巫用在鎬京校場上揮灑的汗水,已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原本清瘦的身體變得勻稱而堅實,昔日握著竹簡與龜甲的手,如今能穩穩地拉開一石強弓。他將武藝的種子,深深地根植于這具身體之中,等待著破土而出的時機。

戰報從東方頻頻傳來,周軍勢如破竹,叛軍主力土崩瓦解。

然周師主力兵臨殷都朝歌城下,卻陷入了僵持。

為此,周公旦于數月前,特下一道王命,將坐鎮鎬京的司巫巫用,征召至東征大營之中。

臨行前夜,召伯的身影卻出現在了司巫之府。

這位宗室元老的面容,多了幾分風霜與憂慮。他屏退左右,開門見山:“周公旦,他不想回來了!”

巫用神情淡然,靜待下文。

“他要在洛水之畔,營建一座新的都邑洛邑,名曰‘成周’。”

召伯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難以遏制的怒意,“不僅如此,他還要將宗周的六師,擴編為成周的八師!國之精銳,盡數東遷!巫用,你可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巫用瞳孔微縮,這意味著權力中心的徹底轉移。意味著鎬京與西方的舊貴族,將徹底被邊緣化。

兩年的時光,足以改變很多事。勝利,更是催生野心的最佳溫床。

“兩年前,你以天命為他加冕,也為他套上了枷鎖。”召伯的目光復雜,

“這兩年,你在鎬京自削權柄,現在,他要用一座新城,一群新人,掙脫你的枷鎖,也擺脫我們這些舊人!”

巫用終于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成王尚幼,天下未定,此時分裂,宗周必亡。”

“我亦是如此作想!”召伯一拳砸在案幾上,

“可他聽不進去了!勝利和權力已經改變了他!他召你前去,名為問卜,實為立威!他要讓你這個‘天命’的代言人,親口承認他營建新都、遷鼎東土的合法性!”

巫用看著這位憂心如焚的元老,緩緩吐出了早已盤算好的四個字:“分陜而治。”

召伯如遭雷擊,渾身劇震!

他看著巫用,眼神從驚駭變為震撼,最終化為一絲深深的敬畏。

“分……分陜而治?”他喃喃自語,眼中迷霧盡散,豁然開朗,

“以陜塬為界,吾治陜以西,攝政治陜以東……是啊!此策,既保了宗周,也給了他體面!巫用,你……”

他忽然明白了巫用這兩年來自削權柄的深意。若非如此,他此刻提出的任何建議,都會被視作爭權奪利的陰謀!

“也正因如此,你此去,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召伯的語氣陡然凝重,“現在的周公旦,已非兩年前的攝政。

他心意已決,你若敢有半個‘不’字,朝歌城下的殷商亡魂,怕是就要多你一個了!你若不去,我拼著與他決裂,也要在鎬京保下你!”

巫用卻搖了搖頭,目光望向遙遠的東方。那里,是風暴的中心,也是系統為他安排的,最后的舞臺。

“公的好意,巫用拜領。”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宿命般的決然,

“我的使命還未結束。有些結,必須我親手去解。”

他轉身,對著召伯行了一個大禮:“宗周,拜托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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