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龜甲卜筮
- 我,東晉家奴,夢里當祖宗
- 鏡臺散人
- 1887字
- 2025-08-21 12:00:00
巫朔雙目圓睜,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謬的言語:“放肆!我為巫氏嫡子,執掌宗祠,清理門戶,乃是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巫季向前一步,目光直視兄長,那份冷靜的壓迫感讓巫朔竟然后退了半步。“兄長守著這宗祠,可守住了什么?”
他語速不快,但字字如錘:
“周公‘醫巫分家’,神權旁落已是百年定局。先父順勢而為,才保全了巫家。兄長你逆天而行,耗盡家財復原那早已無人信之的雩祭,可曾為鎬京求下一滴雨?”
巫朔臉色瞬間煞白,這是他最大的痛處!
巫季毫不停歇,繼續追擊:“你斥我下醫之術賤鄙,可正是這‘賤鄙’醫術,讓巫家之名重現于王公貴胄之耳,讓司官姬度愿以嫡女結好。
我以醫道聯姻姬氏,是為巫家開枝散葉,多留一條后路!而兄長你抱著先祖牌位,走的卻是一條絕路!”
“你……”巫朔氣得嘴唇哆嗦,說不出話來。
“出賣血脈?”巫季冷笑一聲,目光掃過那一排排冰冷的牌位,
“我讓巫家血脈,借姬氏之力,在另一處生根發芽,茁壯成長!這叫‘狡兔多窟’!
而兄長你,卻要將所有雞蛋都放在一個早已破敗不堪的籃子里,這才是對先祖最大的不負責任!”
他最后走到了正中央,供奉著巫用牌位的神案前,聲音陡然拔高,響徹整個宗祠:
“兄長以為,父親巫用,是像你一般固守成規的庸人嗎?他若在世,看到我將巫醫之術化為濟世救人之道,只會欣慰!
而看到你抱著一個空殼子的‘司巫’尊嚴不放,眼看巫家凋零,才會痛斥不肖子孫!”
“我所行之路,方為巫家生路!兄長要逐我出家門,是想親手斬斷巫家最后的希望嗎?!”
句句誅心!
巫朔被這番話徹底擊潰了防線。他引以為傲的“大宗”身份、他堅守的“巫祝”尊嚴,在巫季殘酷而清晰的現實邏輯面前,被駁斥得體無完膚,顯得無比蒼白可笑。
“你……你……豎子!”
巫朔憋了半天,最終只能迸出這句無力的咒罵。他再也無法面對巫季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更無法面對列祖列宗的牌位。
羞憤與挫敗感交織,他猛地一甩衣袖,帶著一陣風,狼狽地沖出了宗祠,仿佛背后有鬼神在追趕。
宗祠內,瞬間恢復了死寂。
燭火跳動,映著巫季挺拔的背影,他靜靜地看著兄長消失的方向,眼神復雜。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蒼老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是福伯。他手中端著一碗尚冒著熱氣的姜湯,臉上滿是憂慮與無奈。
“季子,何苦如此,大子他……”
“福伯,”巫季轉過身,神色已恢復平靜,“您都聽到了。”
福伯長嘆一聲,將姜湯遞過去:“老奴方才去見過大子,他把自己關在房里,誰也不見。他嘴上強硬,心里卻慌了。”
他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季子你另辟蹊徑,名滿鎬京,大子他……他是怕。
怕巫家的傳承,真在他手上斷了;更怕你走得太快太遠,他再也追不上了。這份‘大宗’的擔子,對他而言,太重了。”
巫季接過姜湯,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明白了,兄長不是惡,只是弱。他的強硬,不過是弱者的偽裝。
“福伯,”巫季輕抿一口姜湯,暖意流遍全身,
“我并非要與兄長爭斗。”
福伯連連點頭:“是啊,是啊!老奴也勸過大子,說您與姬氏聯姻,即使以嫡次子繼承別家宗祧,對巫家也是天大的好事。
他聽了雖不言語,但砸東西的動靜卻小了些。季子,大子他就是抹不開臉面,需要一個臺階下啊。”
巫季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心中已有了計較。
他放下木碗,對福伯鄭重道:“巫家只剩我們兄弟二人,再內耗下去,不等外人動手,自己就先亡了。”
福伯老眼中含淚,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可大子他……他就是抹不開這個臉面啊!”
“臉面?”巫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守著那份虛名,可曾為巫家求來一粒米,一寸土?既然他如此信奉先祖之道,那便用先祖的方式來解決。”
福伯一怔:“季子的意思是?”
巫季的目光投向那幽深的神案,聲音不大,卻在空曠的宗祠中振聾發聵:“福伯,請您轉告兄長。三日之后,還是在此地。我們兄弟二人,當效仿先祖,以龜甲卜筮,問于列祖列宗!”
他向前一步,氣勢陡然拔高:“我這樁婚事,是為巫家開枝散葉的興家之舉,還是玷污門楣的敗門之行,不由我們口舌之爭,全由先祖神意定奪!”
福伯倒吸一口涼氣,渾濁的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這……這是陽謀!
巫朔以“大宗嫡子”、“守護傳統”為名,斥責巫季。而巫季此舉,正是將巫家最核心的傳統:卜筮,搬了出來。
他直接在宗祠之內,為兄長搭建了一座無法拒絕的擂臺!
“此事,當由兄長以大宗的身份親自執掌祭祀,”
巫季的聲音平靜下來,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我為卜官,解其兆文。如此,方合禮數,不墮巫家威名。”
福伯激動得渾身輕顫,對著巫季深深一揖,聲音里滿是敬畏與嘆服:“好!好一個‘問卜于先祖’!如此一來,無論兆象吉兇,皆是祖宗神意,而非兄弟鬩墻。
大子守住了‘大宗’的禮,季子您也盡了‘人子’的孝,誰也無需再丟了臉面!
老奴……老奴這就去說與大子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