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先祖遺澤
書名: 我,東晉家奴,夢里當祖宗作者名: 鏡臺散人本章字數: 2273字更新時間: 2025-08-17 08:20:46
就在此時,巫然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了綠珠的身上,微微一頓。
那一瞬間,巫用府邸中,那位眉眼與綠珠有七八分相似的侍女身影,與眼前之人重疊在了一起。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
被他那銳利如刃的目光盯著,綠珠心中一顫,只覺得一股莫名的熱氣從脖頸直沖臉頰,俏臉一紅,心如鹿撞,不自覺地垂下眼簾,不敢與他對視。
巫然心中卻是一片清明。南柯一夢中的侍女,此刻已是模糊的影子,眼前這活色生香的綠珠,卻更顯嬌俏動人。然而,他念頭只是一轉,目光便移向了綠珠身前的謝道韞。
她鼻翼旁那一點朱砂痣,于清冷如雪的容顏上,恰似寒梅映雪,醒目而驚艷。
便是這般動人的綠珠,在她這般風華面前,亦不過是螢火與皓月之別。
他收回目光,對著謝道韞的方向,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禮:
“見過女郎。有狂徒于倉曹鬧事,恐驚擾了女郎,屬下已將其制服。”
聲音平靜,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這份平靜,落在謝道韞的眼中,卻比方才那三記狠招,更讓她感到深不可測。
謝道韞揮了揮手,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清冷:“都下去。徐伯,將此人送去醫治,再做處置。”
老主書徐伯如蒙大赦,連忙招呼人將那昏迷的大漢抬走。臨走前,他忌憚地瞥了巫然一眼,那眼神復雜至極,既有被徹底碾壓的恐懼,又有深入骨髓的怨毒。
轉眼間,偌大的倉曹院內,只剩下巫然與謝道韞主仆三人。
綠珠站在謝道韞身后,悄悄地打量著巫然。她的心仍在怦怦亂跳,方才那電光火石的一幕,徹底顛覆了她對這個清瘦仆役的全部認知。那份沉穩狠戾,讓她既感到畏懼,又生出一絲莫名的心悸。
“你的身手,從何而來?”謝道韞終于開口,目光如冰刃,直刺巫然心底,“別告訴我,是天生的。謝家莊園雖大,卻也藏不住一個日夜習武之人。”
她一針見血,封死了所有尋常的借口。巫然自小在莊園長大,若有師承,若曾苦練,絕無可能瞞過所有人。
巫然心中念頭急轉,他迎著謝道韞的目光,平靜地反問:“女郎以為,何為‘巫’?”
這一問,讓謝道韞微微一怔。
“上古之時,巫者,通天、地、人,亦掌生、死、戰。”
巫然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古樸的韻律,“巫家先祖,既能以祝禱安撫鬼神,亦能以戰舞強健身軀、威懾敵人。只是后世分流,文巫掌祭祀,武巫掌征伐,漸漸失其本真。”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構建了一個宏大而無法考證的源頭。
“女郎方才所見,非是搏命的殺伐之術,而是源自先祖戰舞的‘勢’。筋骨開合,氣力流轉,乃是巫家早已失傳的‘健體之舞’。我亦不知為何,近日時常于夢中,見先祖于古戰場之上演練此舞,醒來之后,身體便不自覺地記下了幾分。”
夢中神授?
謝道韞思緒電轉,瞬間掠過的并非巫然話中真假,而是整個謝氏的布局。堂伯父謝尚病體沉珂,其一手在豫州打造的謝氏“西府”根基,正急需棟梁支撐。
謝氏欲要立足江左,文武必須并進,甚至在當下,武功遠重于文治!為此,她那極有天分的幼弟謝玄,才會在修文之外,將更多精力投入行伍之事上,一方面是性之所好,另一方面,更是家族的深遠布局。
眼前這個巫然,獻“立約分利”是經世之才,論商周鼎革,有洞明之智,如今,竟還展露出這等凌厲身手……
這是一個能同時填補謝家文武兩塊短板的璞玉!
他的來歷是何不重要,他的說辭真假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柄謝家當下最需要的,鋒利且貌似聽話的劍。
“所以,”巫然的目光坦然無比,“在女郎眼中,此事,是我巫家先祖遺澤,一種強身健體的‘巫舞’;還是我謝家莊園之內,藏著一個來歷不明的兇悍武人……全在女郎一念之間。您信它是什么,它便是什么。”
這番話,在謝道韞聽來,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投誠。他將自己的秘密,化作一個可被接受的“事實”,交由她來定義,這本身就是一種臣服的姿態。
謝道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雙清亮的眸子里,驚疑與審視盡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銳。
在此亂世,一個可用的有秘密之俊才,遠比一個無懈可擊的庸才更有價值。
至于這柄劍未來是否會反噬其主……那便要看她這個執劍之人,手腕夠不夠硬了。
良久,她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輕飄飄的話。
“倉曹事務,不可懈怠。至于你的‘巫舞’,莫要輕易示人。”
與此同時,謝朗的書房內。
老主書徐伯涕淚橫流,正向著謝朗大吐苦水。
“郎公子!那巫然,非是善類!”徐伯的聲音帶著真實的顫抖,“您只知他得了女郎賞識,卻不知他身懷絕技,是個一等一的兇人!”
謝朗聞言皺起了眉:“何出此言?”
“今日在倉曹,一個北地來的壯漢挑釁,被那巫然三招兩式,就打得昏死過去!”徐伯夸張地比劃著,
“郎公子,老奴看得真切,那不是尋常護院的把式,是……是軍中殺人的技法!又快又狠,招招都往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招呼!那份沉穩,那份狠戾,絕非善茬!”
他跪行幾步,抱住謝朗的腿,哭嚎道:“郎公子您想,我謝家乃是衣冠望族,講的是禮樂教化,何曾用過這等來歷不明、身懷兇戾武藝之人來做主書佐吏?
這要是傳了出去,人家是說咱們謝家識人不明,還是說咱們暗中豢養死士,圖謀不軌?這……這會敗壞門風,招來大禍的啊!”
“豢養死士,圖謀不軌”八個字,如同一柄重錘,狠狠砸在謝朗心上。
他一把推開徐伯,在房中踱步,臉色陰晴不定。
堂妹的“名實之辨”尚在耳邊,可一個有才的文吏,與一個身懷殺人技的“武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
前者,可以納入謝家的體系,是臂助。
后者,卻是一個無法掌控的變數,是禍根!
他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一個家奴,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須在規矩之內。”謝朗沉聲道,“文吏之才,武人之身,此乃‘文武錯位’,是為亂象!須得敲打一番,讓他明白自己的本分!”
道韞妹妹終究是女子,看重才學,卻恐不知人心險惡,江湖水深……
他看著窗外,目光變得無比深沉。此事,不能再由著堂妹的性子來了。這個巫然,必須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