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沉水香裊裊，燭火被穿堂風吹得忽明忽暗。云昭的佩劍在昏黃光影中泛著寒芒，劍鞘上蟠螭紋的凹槽里還沾著未擦凈的邊關風沙。

就在氣氛凝固到極點時，云知意立刻抓住云昭的手。

云昭低頭看向云知意，兩人四目相對，云知意白嫩的小臉上瞳孔幽深，那里面仿佛有漩渦在旋轉，將燭光都吞噬成細碎的金屑。

“皇叔！他就是父皇啊！”云知意緊盯著云昭，內心緊張不已，默念著一定要成功啊。

一息過去，云知意感到那股無法言說的熱意匯聚在雙眼，她的聲音帶著奇異的震顫，額間細密的汗珠滾落，浸濕了眉心那點朱砂花鈿。

云昭原先凌厲的眉眼變得柔和，不過三息，緊繃的肌肉已經放松下來。

他單膝觸地時，玄色蟒袍下擺掃過金磚，發出沙沙聲響：“皇兄，臣弟冒犯了。”聲音溫順得不像話，仿佛方才那個殺氣凜然的靖安王只是幻影。

云志明看著閨女的一系列操作，死死抓著龍紋椅扶手，大氣也不敢出，他看見閨女后背的月華裙已經濕透。

云昭緩緩直起身，眉頭微蹙，似是在思索什么。方才那一瞬間的恍惚感讓他有些不適，但很快又消散無蹤。

皇兄……怎么會中蠱毒呢？

云知意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的猶疑，立刻趁熱打鐵，小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聲音軟糯卻帶著幾分焦急：“皇叔，父皇最近總是這樣，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太醫們都查不出原因，只說可能是邪祟入體。”

云昭目光沉沉地看向云志明：“陛下可還記得，月前曾接觸過什么可疑之人？”

云志明一愣，下意識看向云知意。后者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

“啊……對！”云志明一拍大腿，演技依舊生硬，但好歹接上了戲，“朕記得，朕好像記得，嗯，記得……記得！”

“父皇的飲食向來都是由御膳房負責，如果說有異于平常的，就只有周貴妃送的安神茶了。”云知意裝作突然想起，帶著哭腔說。

“周貴妃？”云昭眸色一冷，腰間玉帶扣撞在劍鞘上，清脆一響驚醒了滿殿寂靜。

云知意趁機撲到云昭腿邊。她今天特意梳了雙丫髻，纏著鵝黃絲帶的發梢掃過云昭的手背，小臉嚴肅：“皇叔，周家一向與父皇不和，若是他們趁機下毒……”

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皇叔，這可怎么辦，父皇中毒的事不能讓別人知道啊！”云知意擦著淚，盈滿淚水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云昭。

云昭沉默片刻，忽然道：“若真是蠱毒，必有解藥。”他抬眼看向云志明，語氣平靜卻暗藏鋒芒，“陛下放心，臣會查清此事，在這之前務必不能走漏消息。”

“貪污一案，就暫且擱置吧。”云昭神色不明，顯然覺得即使皇帝清醒，也必然不會清查這個案子了。

云知意心中一緊。皇叔雖然暫時信了“中蠱”之說，但對父皇的戒心絲毫未減。她必須再推一把！

“皇叔！”她眼眶微紅，聲音帶著哽咽，“若是父皇清醒了，他一定會徹查王肅的案子！父皇最恨貪官了……”

云昭目光微動，似笑非笑：“哦？陛下如今‘糊涂’，卻還記得要查王肅？”

云知意心跳漏了一拍，暗道失言，但面上不顯，反而用力點頭：“父皇偶爾會清醒片刻，每次都說……說絕不能放過蛀蟲！”

云昭輕笑一聲，不置可否。他轉身走向殿門，玄色蟒袍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臣告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殿外，云志明終于癱軟在椅子上，長舒一口氣：“閨女，這……也太嚇人了！剛剛，剛剛為何云昭突然就信了？”

“我也是前幾日才發現，還未來得及告訴你們。”云知意后背都被汗濕了，“我方才對皇叔使用了‘控術’。”

云志明險些打翻茶盞，“‘控術’？”他盯著女兒眉心尚未褪盡的詭異紅痕，那圖案像朵將開未開的曼珠沙華，“我記得你修得不是漢語言文學嗎？難道是玄學？”

“小說中沒有提到，是我偶然發現的，是大周朝的秘術，我也不知我為何能使用，”云知意咬了一口桌子上的蝴蝶酥，繼續道：“而且我后來不是學了心理操控學嗎？我發現只有理論和這玄學相結合，才能使出“控術”，只是我現在不能完全掌握，幸好剛才成功了。”

殿角銅漏突然卡住，滴答聲中斷的剎那，他聽見自己太陽穴突突的跳動聲。

云志明一拍桌子，“好呀，閨女！你這不就是，那個什么，能控制所有人了？那之后就不用但心了！”

云知意卻笑不出來。她攥緊裙角，指尖還沾著蝴蝶酥的碎屑，低聲道：“父皇，皇叔只是暫時被影響了想法，相信你是皇帝，但他的疑心沒那么容易消除，最近的事情愈發讓他認為你這個皇帝要對付他這個功高蓋主的王爺了。”

“那怎么辦？”

“將計就計。”云知意抬眸，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既然他要去查‘蠱毒’，我們就讓他查，查到最后，所有的線索都必須指向周家！”

“只有這樣，才能讓皇叔的刀，對準真正的敵人。”

云知意拍了拍攥皺的衣裙，“現在皇叔去查蠱毒一事，正好給王肅留出時間處理證據，但這也是我們的機會，我們要在王肅毀尸滅跡之前拿到證據。”

“那……朕現在沒法決定，只有……”云志明為難地看著女兒。

“我去。”云知意平靜的聲音下透著波瀾，“我知道證據在哪，現在只有趁皇叔和王肅松懈拿到證據，才能掌握主動權破局。”

“今夜子時三刻王肅一定會去周府。”云知意閉眼回憶，“他書房密室有機關，得用他的私印……”

窗外天光已經暗了，云知意看著方才云昭離開的殿門沉思。

為什么如此難呢？

明明已經改變了原書的路徑，提前召靖安王回京，保證了邊關的冬衣糧草……

可是，李晏的意外，裴越遇到的刺殺，一步步仿佛有一只大手推動著劇情，云昭對我們的信任岌岌可危，難道還是要走上原書的結局嗎？

云知意搖了搖頭，把腦子里縈繞的想法清空。

這次是最后的機會了，可一定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