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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問價錦繡蝦

  • 晚清:七海銀帆
  • 米文化
  • 3175字
  • 2025-08-15 09:13:57

周管事那句“紫玉鮑”,讓周圍幾艘船上原本麻木等待或低聲交談的疍民,目光齊刷刷地被吸引過來,落在了程阿海手中捧著的深紫色巨鮑上。

“正是。”

程阿海強忍著喉嚨的癢意和心臟的狂跳。

“嘶……好家伙!”

“老天爺,這得是鬼螺灣的紫玉鮑吧?聽說只有那里才有紫玉鮑,曾經(jīng)有漁民也從那里撈過。但是極少的。”

“這人是誰?撞大運了!”

“兩只手捧著……怕不得有一斤多?這、這要是成干貨,怕是頂頂好的兩頭鮑了!”

周圍壓抑不住的驚嘆和議論聲嗡嗡響起,無數(shù)道目光交織在那只紫鮑上。

有震驚,有羨慕,更有毫不掩飾的貪婪。

周管事清亮的眼睛鎖住那只紫鮑,“當(dāng)真是好東西!難得,太難得了!鬼螺灣的紫玉鮑,還是這般品相個頭……”

他嘖嘖稱奇,“這怕是有……一斤七八兩?快夠上兩頭鮑的份量了!嘖嘖,好本事啊!”

程阿海強壓咳嗽,渾濁眼底閃過急切:“周管事抬舉。咳咳……這東西離水活不久了,精氣神在散呢。”

“正是!”周管事立刻抓住話柄,一臉“為你著想”的誠懇,“這等金貴物,耽擱不得!開個價,漱玉軒收了!”

空氣驟然緊繃。

程阿海枯瘦的手指收緊,感受著紫鮑冰冷沉重的分量,嘶聲道:“五塊……鷹洋?”

“五?!”四周響起倒抽冷氣聲。

周管事眼底掠過一絲譏誚,面上卻堆起為難:“你這價……難為我了。”

他屈指輕叩船舷:

“殼有暗傷,肉裙精氣不足……離水即死!大漁行頂好的兩頭盤鮑,到我后廚也就兩塊鷹洋!

誰都清楚我周福安做生意代表的是漱玉軒,給的價格都很公道。但看在你這是罕見的紫鮑上,三塊鷹洋,現(xiàn)錢!”

三塊!

程水生不知這價格,只是聽著父親和周管事議價。

但他也清楚,疍民完全沒有議價的能力。

至于鷹洋,據(jù)說一枚等于七八百銅錢,也是流通很多的貨幣。

一個紫玉鮑,能賣三枚鷹洋,已經(jīng)是出乎他預(yù)料。畢竟是鮮鮑,而不是干鮑。

程阿海心頭一跳,沒曾想還能給出這么多,但他依舊皺著眉:

“三?太少了,紫玉鮑難得一見,也非普通盤鮑可比。周管事,四枚鷹洋吧。后面還有的話,我們再送來賣您。”

周管事皺眉,掂量著腰間沉甸甸的錢袋,反而看起了其余盤鮑。

片刻后,他掂著錢袋,銀元碰撞聲清脆冰冷:

“都是做生意的,算上你其他的盤鮑,全部七枚鷹洋,現(xiàn)錢!這個價格,那你去魚欄問問你,看看能不能給出這個價格。”

七塊鷹洋!

程阿海心頭一跳,壓下心頭的激動,但還是牙關(guān)緊咬,猛地閉眼:

“……成!”

“爽快!”

周管事笑容綻開,帶著毫不掩飾的得逞。

他利落地掏出七塊冰冷的“鷹洋”,叮當(dāng)脆響砸進(jìn)程阿海顫抖的手心。

水生幫父親捧住那沉甸甸的銀元。

周圍貪婪的目光如芒在背。

周管事讓人用一個精致的濕布囊迅速收起紫鮑,也拿走了其余的盤鮑,隔絕了所有覬覦。

七枚鷹洋,就能買來三十來個三四頭左右的盤鮑,還真是不錯。

但在程父要離開時,程水生忽然朝周管事拱手低聲問:“周管事,小子多問一句,如果能捕撈到蝦魁,什么價格收?”

“哦?”周管事驚訝,打量著程水生:“你抓到了?”

程水生搖頭:“沒有,但見過,被跑了。”

“看大小。青龍兩到三斤,十枚鷹洋。三到五斤二十五枚。”

“如果是八九斤,大約三尺長呢?”程水生追問。

“什么?”周管事錯愕:“這么大?你確定?”

程水生點頭,繼續(xù)低聲跟對方描述了下錦繡龍蝦的樣子。

周管事一聽,眼中精光一閃,死死盯著程水生,從這描述,基本上可以確定眼前這漁郎兒不是胡說!

“若是有,活的,一只一百鷹洋!現(xiàn)錢!”

“價格可以五十枚鷹洋,剩下的,不知周管事可否能幫我們一家三口轉(zhuǎn)籍?”

程水生的聲音壓得極低,但周管事臉上那點因巨大龍蝦消息帶來的驚訝瞬間凝固,隨即轉(zhuǎn)化為一種極度的錯愕和難以置信。

他猛地瞇起眼睛,銳利的目光像探針一樣,從頭到腳、仔仔細(xì)細(xì)地重新打量著眼前這個穿著破舊、皮膚黝黑的疍家少年。

轉(zhuǎn)籍?

這兩個字從一個疍民少年口中平靜地說出來,帶來的沖擊力甚至超過了那只傳說中的三尺錦繡龍蝦!

周管事是什么人?

他能在“漱玉軒”做到管事,見慣了各種為利益鋌而走險、為生計苦苦掙扎的人。

疍民想轉(zhuǎn)籍?

這念頭不是沒有,但幾乎是所有疍民心底最深處、最不敢宣之于口的絕望奢望!

那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更是要打破根深蒂固的賤籍制度,疏通官府層層關(guān)節(jié),付出的代價和承擔(dān)的風(fēng)險,絕非一個普通疍民家庭所能想象!

眼前這個少年,竟敢如此直接地、甚至帶著一種近乎交易的冷靜口吻提出來?

他沉默著,空氣仿佛凝固了。

碼頭嘈雜的背景音似乎被隔離開來,只剩下兩人之間無聲的較量。

周管事能看到水生眼中那份與年齡極不相符的平靜和……決絕。

那不是無知者的無畏,而是一種深思熟慮后的孤注一擲。

程阿海也聽到了這一點,一臉震驚和錯愕地看著兒子,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

過了足足有七八息的時間,周管事才緩緩開口,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

“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轉(zhuǎn)籍’這兩個字,可不是幾只蝦魁能換來的東西。”

他刻意強調(diào)了“幾只”和“東西”,提醒水生這其中的份量。

水生迎著他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聲音依舊平穩(wěn):

“小子知道。正因為知道難如登天,才斗膽以此物相求。”

“尋常蝦魁難得,三尺錦繡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祥瑞。小子不要那一百鷹洋,只求五十枚鷹洋加轉(zhuǎn)籍。

剩下三十枚鷹洋的價值,懇請周管事費心,為我程家三口搏一個脫離賤籍的機會!

此物價值幾何,周管事比小子清楚,若獻(xiàn)于貴人,其利又何止一百鷹洋?”

周管事心中再次震動。

這完全不像一個沒讀過書的疍家少年能說出來的話!

這小子……不簡單!

不僅膽大,而且心思縝密,懂得利用籌碼,更懂得把最大的利益讓渡出來,換取那看似虛無縹緲卻又是他們命根子的東西——身份!

他背著手,腦中飛快盤算著。

三尺錦繡,活體!

這絕對是獻(xiàn)給道臺大人甚至更高一級貴人的絕佳壽禮!

運作得好,帶來的回報遠(yuǎn)超一百鷹洋!

這少年描述得如此詳盡,不像有假。

轉(zhuǎn)籍的難度確實難,但也要看誰運作。

需要打通縣衙戶房、甚至更高層的關(guān)系,風(fēng)險不小但并非完全不可能!

尤其是,如果這只“祥瑞”龍蝦真能送到某位貴人手上,以此為引子,或許能搭上一條線?

程水生只要五十鷹洋,相當(dāng)于把一半讓給了他周管事。

只要龍蝦到手,他周管事操作的空間極大,穩(wěn)賺不賠!

這少年能發(fā)現(xiàn)并可能捕捉到這種罕見龍蝦,本身或許就是個“奇貨”?

以后說不定還能帶來別的驚喜?

思慮再三,周管事停下了腳步,再次看向程水生,眼神變得異常深邃,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他緩緩點頭,“好!你這話,我周某人記下了!”

他上前一步,幾乎與水生面對面,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一種交易的凝重:

“你若真能活著將那三尺錦繡蝦魁帶到我這邊,我周某人以漱玉軒在這條碼頭上的名聲擔(dān)保。二十枚鷹洋現(xiàn)錢,當(dāng)場奉上!至于轉(zhuǎn)籍一事……”

他頓了頓,眼中精光閃爍,“此事非同小可,需從長計議,但只要你把蝦魁送來,我便答應(yīng)你,必定竭盡全力,為你程家三口,搏這一線生機!

成,就給五十鷹洋,不成,那就一百鷹洋。看你的造化和我周某人的本事!”

他沒有把話說死,畢竟轉(zhuǎn)籍變數(shù)太大,但他給出了一個明確的承諾。

只要龍蝦到位,他周管事就接下這單“生意”,全力去運作!

能不能成,看情況。

但這對于程水生來說,已是黑暗中能抓住的最清晰的一線光芒!

程水生心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隨即又被更沉重的壓力和決心填滿。

他看著周管事鄭重的眼神,知道這絕非戲言。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周管事,深深一揖,動作標(biāo)準(zhǔn)而帶著疍民少有的莊重:

“多謝周管事!小子程水生,一旦有發(fā)現(xiàn),我不會送來,但我會帶您或您的人去拿!否則,我到不了這里。”

周管事聞言,頓時就明白了,語氣帶著警告,“可以!記住,我要的是活的!三尺錦繡,活蹦亂跳!死了、或者你根本抓不到……今日之言,就當(dāng)從未說過!”

“小子明白!”程水生地回答。

周管事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水生一眼,從腰間解下一塊半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牌子,非金非木,入手溫潤沉重。

正面刻著繁復(fù)的“漱玉”二字篆文,背面似乎有些云紋,用一根細(xì)細(xì)的紅繩穿著。

“小兄弟,”周管事將牌子遞給程水生,“能找到這個,說明你是個有本事的。這塊是我漱玉軒的‘珍客牌’。

愿以后有貨,可憑此牌直接到漱玉軒后門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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