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周管事的震驚
- 晚清:七海銀帆
- 米文化
- 3300字
- 2025-08-19 00:07:00
程水生躺在狹小的舢板船板上,胸膛劇烈起伏,貪婪地呼吸著帶著咸腥味的海風。
炙熱的午后陽光烘烤著他濕透的身體,帶來一種近乎虛脫的暖意。
腰間的傷口奇跡般地只剩下一條淡淡的紅痕,七海之心的力量讓他身體的恢復速度遠超常人。
他側頭看了一眼丟在船板上的那只死去的紅龍蝦,斷裂的烏黑分水刺矛頭,還有抄網破碎的木柄殘骸。
這些都是搏命的代價,但此刻,看著鬼螺灣深邃依舊的海水,想著那洞穴深處被自己精心捆縛的“寶藏”,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咧開。
“五十塊鷹洋…轉籍!值了!”
這念頭像一股暖流,沖刷著身體的疲憊,帶來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掙扎著坐起身,搖動船櫓。
舢板船破開粼粼波光,朝著家的方向駛去。
簡陋的漁家小屋,彌漫著海腥味和草藥的氣息。
“爹,娘,我回來了。”
程水生提著沒了尾巴一截的紅龍回到家。
正好阿彩也在。
程水生沒穿上衣,但阿彩也習以為常。但他們的目光落在程陽手里龍蝦上。
“就是這個?”程母看著龍蝦,驚訝地問。
不等父親詢問,程水生就將這倒霉的龍蝦給老娘,迅速道:“這個不是,是被那只錦繡蝦夾斷的倒霉蛋。
爹,我要去漱玉軒一趟找周管事出人去,我已經抓到了。還活著,被我捆在海里。”
“抓到了!?”程阿海激動地問。
“沒錯。”程水生咧嘴一笑:“抓到了,分水刺和抄網都斷了。不說了,這東西我們自己煮了吃。我先走了。”
然后他跳回舢板,搖著擼迅速走了。
“那東西究竟有多大?”程母錯愕地看著手里這跟她手肘差不多長龍蝦。
這都被夾斷了!
“水生哥好厲害。”阿彩踮著腳看著遠去的舢板和背影,眼里滿是崇拜。
經過加速的舢板,不到一個時辰,他就進入了內江航道。
碼頭地帶,永遠充斥著喧囂。
卸貨的號子聲、商販的叫賣聲、苦力的喘息聲、還有各種船只進出的汽笛和風帆的獵獵聲,交織成一曲屬于底層掙扎與海上生機的交響。
水生低著頭,避開擁擠的人潮,像一條熟悉水道的魚,七拐八繞地穿行在堆積如山的貨箱和散發著魚腥味的攤位之間。
他的目標很明確,漱玉軒酒樓的后巷碼頭。
那里通常只有運送食材的伙計和管事進出。
果然,在后巷一處相對僻靜的角落,水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漱玉軒的周管事。
周管事正皺著眉頭,指著一個伙計搬運一筐活魚,似乎在挑剔著魚的新鮮度。
水生等周管事忙完后,摘下草帽過去。
“周管事。”水生壓低聲音。
周管事猛地回頭,待看清是程水生這個他認識但不算熟絡的窮苦漁民時,打量了一眼他的舢板,見沒東西,似乎才猜到什么,問:“有消息了?”
“周管事,”水生臉上透著隱秘興奮的笑容,聲音壓得更低,確保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對!抓到了……活的。”
周管事眼睛猛地瞪大,聲音也下意識地壓低了八度,“真的?那個大蝦魁?”
水生用力點點頭,眼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對!活的!比上次提過的還要大一些!真正的深海錦繡!就在鬼螺灣深處,我費了大力氣,好不容易才弄上來。”
周管事倒吸一口冷氣,臉上瞬間涌起狂喜,但商人的謹慎立刻讓他強行壓下激動。
他左右飛快掃視了一眼,確定沒人注意這個角落,一把抓住水生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當真?!現在在哪?沒傷著吧?”
后一句問得尤其急切,活的和完整無缺的,價值天差地別。
“千真萬確!”水生忍著胳膊被抓的微痛,“就藏在鬼螺灣一個穩妥地方,我特意捆好了,跑不了。但得趕緊,晚了怕有變數。”
“好!好!太好了!”周管事連說了三個好,激動得臉都有些發紅,他松開手,搓著手掌,在原地急促地踱了兩步,“你等著!就在這里等我!一步也別動!”
他指著水生,眼神凌厲地叮囑道。
說完,周管事像一陣風似的沖進了后廚。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又沖了出來,身后跟著兩個身材壯碩、穿著短褂、一看就是酒樓心腹幫手的漢子。
兩人都是沉默寡言,眼神銳利,顯然不是普通的雜役。
“走!帶路!”周管事言簡意賅,臉上恢復了慣常的精明,但眼底深處的急切卻怎么也藏不住。
他顯然已經安排好了,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水生也不廢話,點點頭,轉身就走。
周管事和兩個壯漢用著自家的拖風船,自然不是程陽的小舢板能比的。
但很快,兩個撐船的人就發現,那個疍民搖船速度那么快。
但內河道船只眾多,只能慢慢走。等到了寬敞的地方,才放開風帆。
“見、見鬼了?”一個幫工忍不住低聲嘟囔,看著那在船縫中游刃有余的背影,眼中滿是難以置信,“這疍民搖船……邪門!”
另一個幫工也緊盯著,眉頭緊鎖:“是啊,放開帆的地方都追不上他這破舢板,這小子水里功夫硬是要得!”
周管事自然也看在眼里,心中驚疑更甚。
從未聽說有疍民這般匪夷所思的操舟本事。
這讓他對鬼螺灣深處藏著的“貨”又添了幾分期待,同時也多了幾分莫名的警惕——這小子,恐怕沒表面那么簡單。
好不容易熬過擁擠的河道,進入相對開闊的海面,拖風船立刻升起滿帆,速度陡增。
然而,當他們再次看向前方引路的舢板時,卻發現程水生似乎并未用盡全力。
只是保持著一種穩定的、剛好讓拖風船能跟上的速度,穩穩地朝著鬼螺灣那片黑沉沉、浪濤拍岸的礁石區駛去。
等兩艘船一前一后真正抵達鬼螺灣外圍時,夕陽已徹底沉入海平線,只在天邊留下一抹黯淡的紫紅。
暮色四合,白天的鬼螺灣已是兇名赫赫,到了傍晚,更添了幾分陰森詭譎的氣氛。
海浪拍打著礁石,卷起白色的泡沫,又迅速被幽暗的海水吞沒。
“到了!”程水生的舢板停在了一處相對平緩的水域,離那些猙獰的礁石群尚有一段距離。
他停下搖櫓,轉身看向靠攏過來的拖風船。
周管事看著眼前這片在暮色中如同巨獸獠牙般的海灣,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聲音都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就…就在這里面?藏好了?”
“嗯。”水生點點頭,言簡意賅。
“你們在這里等我,我過去撈上來。”
周管事立刻會意,對兩個幫工喝道:“聽見沒?把家伙什準備好!那東西金貴,碰壞了一點皮,賣了你們都賠不起!”
兩個幫工連忙應是,手腳麻利地開始準備。
他們雖然強壯,但看著眼前這片暮色中翻滾的兇險水域,臉上也難掩凝重。
程水生沒再多話,他脫下外層的粗布短褂,露出精悍的上身。
暮色中,他腰側那道淡淡的紅痕幾乎看不見了。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深吸一口帶著咸腥和涼意的空氣,眼神銳利地鎖定了記憶中的那片礁石區域。
程陽繼續搖擼去記下的位置。綁好繩子后,程陽下了水。
周管事他們看著程水生這么生硬的入水,也是震驚了。
這海浪,這么下去還能上來?
但四周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的轟鳴,以及暮色中愈發濃重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
每一分每一秒,周管事都感覺像在火上煎熬。
他死死盯著水面,生怕下一秒看到的是空手而歸的水生,或者更糟……或者……已經被海底的東西……
就在這焦灼的等待幾乎要耗盡周管事的耐心時——
嘩啦!
前方不遠處,靠近一處巨大礁石根部的水面猛地破開!
程水生的頭顱探了出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然后將東西放在了舢板上。
周管事三人就這么看著程水生十分熟練的解套,搖擼回來!
“難怪!”這下,周管事明白了。
這操水的本事,難怪能弄到那么多好貨!
到了拖風船這邊,程水生讓他們把東西搬上去。
那東西被堅韌的繩索從頭到尾、從螯到腹捆得結結實實,如同一個巨大的、暗紅色的、沉睡的繭。
雖然被束縛著,但那甲殼在昏暗光線下流轉的華貴光澤,那即便被捆住也依然散發著無形壓迫感的恐怖體型,尤其是那對如同巨鉗般的螯足,即使無力地垂著,也足以讓任何看到它的人倒吸一口涼氣!
“老天爺……”一個幫工手中的撐篙差點掉進海里,他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嘶……水龍王吧?”另一個幫工也倒抽一口冷氣,渾身肌肉瞬間繃緊,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仿佛那水下的不是獵物,而是隨時會暴起的海中巨獸。
周管事更是激動得渾身發抖。
他死死抓住船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暗紅的巨影,臉上瞬間涌起狂喜、貪婪和難以置信的復雜神色!
半晌才嘶啞著嗓子,帶著一種近乎朝圣般的狂熱低吼道:
“錦……錦繡!真的是它!快!快動手!給我小心點!放水艙里去!要活著帶回去!”
他看到了這東西還在掙扎,被綁成這樣還能活這么久,這生命力不用說。
“等會。”
程水生拿著一截普通的繩索過來,單獨將兩只大螯鉗捆綁上,這樣即便松開繩子也沒了反擊的能力。
“小心點,被它一夾,手腕都得斷。”程水生提醒。
周管事鄭重地點點頭:“先回去。回去再說。”
程水生道:“把我的船只拖回去把,搖了一天的船,手太累了。”
“哈哈哈,不是問題。你們幫忙,快點!”周管事心情十分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