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時的風景

咖啡館的落地窗外，梧桐葉被秋風卷著打旋。林沫攪動著杯里的拿鐵，奶泡在水面暈開又散去，像她這兩個月來的心情。

“沈逸，”她抬眼，迎上對面人溫和的目光，聲音比杯沿的熱氣還要輕，“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沈逸握著咖啡勺的手頓了頓，隨即恢復自然，甚至還笑了笑：“是因為我上次忘了你不吃香菜？”他試圖用玩笑緩和氣氛，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不是的，”林沫搖搖頭，指尖在微涼的杯壁上輕輕劃過，“你很好，真的。記得我所有的小習慣，會在我加班時送來熱飯，會耐心聽我講工作里的煩心事。”她認真地看著他，“但我好像……沒辦法把對你的感激，變成心動。”

這兩個月，他們像沈逸說的那樣“試試”。一起吃飯，看電影，周末去逛公園。沈逸做得無可挑剔，體貼周到得像本戀愛指南，可林沫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就像此刻，她說出這句話時，心里更多的是歉疚，而非不舍。

“我明白了。”沈逸沉默了幾秒，放下咖啡勺，杯碟碰撞發出輕響，“是我太急了嗎？”

“不，”林沫連忙搖頭，“是我的問題。我好像……心里早就有個模糊的影子，讓我沒辦法真正接納別人。”說這句話時，她腦海里閃過的，是江徹總愛皺著眉罵她“笨蛋”的樣子，是他把外套扔給她時不耐煩卻帶著溫度的側臉。

直到和沈逸相處，她才真正明白，喜歡不是感動，不是習慣，而是哪怕對方皺一下眉，自己的心也會跟著揪緊的沖動。這種感覺，她在江徹身上體會過無數次，卻在沈逸這里，始終沒有出現。

“沒關系。”沈逸的笑容里多了幾分釋然，“至少我們試過了，不是嗎？”他抬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林沫也站起來，“我想自己走走。”

走出咖啡館，秋風帶著涼意撲在臉上，林沫反而覺得松了口氣。她拿出手機，翻到江徹的微信，輸入框里打了又刪，最終只發了句：“你在公司嗎？想找你聊聊。”

消息很快回過來：“在，頂樓會議室。”

林沫攥著手機，腳步不由得加快。心里像揣了只亂撞的小鹿，既有終于認清自己心意的慌亂，又有一絲隱秘的期待。她想告訴江徹，那天雨夜他轉身離開的背影，讓她失眠了好幾個晚上；想告訴他，和沈逸相處的每一刻，她都在不自覺地拿他做比較。

電梯在頂樓停下，林沫深吸一口氣，走向會議室。門虛掩著，里面傳出說話聲，其中一道女聲清脆悅耳，她有點耳熟。

她輕輕推開門，腳步瞬間僵住。

江徹坐在會議桌主位，正低頭看著文件，眉頭微蹙，是他認真工作時的樣子。而他身邊的椅子上，坐著夏微微，穿著干練的白色西裝套裙，手里拿著支筆，指著文件上的某一行，側頭跟江徹說著什么。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兩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畫面和諧得像一幅精心構圖的畫。

夏微微是市場部的新負責人，漂亮能干，性格外放，入職沒多久就成了公司里的焦點。林沫見過她幾次，印象里是個很有攻擊性的女生。

聽到開門聲，兩人同時抬頭。江徹看到林沫時，眼里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恢復平靜：“來了？”

夏微微則立刻站起身，笑容明媚地走過來，自然地挽住江徹的胳膊，眼神卻帶著審視看向林沫：“這位是？”

林沫的目光落在那只挽著江徹的手上，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有點發疼。她扯了扯嘴角：“我是林沫，來找江徹。”

“哦——”夏微微拖長了語調，像是突然想起，“就是江徹總掛在嘴邊的那個發小吧？常聽他提起你呢。”她轉向江徹，語氣親昵，“我們正討論新產品的推廣方案，林小姐不介意我們先忙完吧？畢竟這個項目對公司很重要，江徹這段時間都快住在會議室了。”

她特意加重了“住在會議室”幾個字，眼神里的炫耀幾乎毫不掩飾。

江徹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他看向林沫，“你找我什么事？要不先在外面等我十分鐘，我們馬上結束。”

“不用了。”林沫看著他，又看了看夏微微臉上那志在必得的笑容，突然覺得剛才那點勇氣和期待，像被戳破的氣球，瞬間癟了下去。她往后退了一步，拉開距離，“我就是路過，看你在不在。既然你忙，那我先走了。”

說完，她沒再看江徹的表情，轉身快步離開，腳步有些踉蹌。身后傳來江徹的聲音：“林沫！”可她沒有回頭，像逃跑一樣按下了電梯按鈕。

電梯門緩緩合上，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林沫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悶悶的，比剛才跟沈逸說清楚時，還要難受。

原來，不是所有轉身，都能看到等在原地的人。或許，她認清心意的時間，還是太晚了。

會議室里，夏微微看著緊閉的電梯門，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轉頭對江徹說：“她好像誤會了？”

江徹沒理她，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抓起桌上的手機就往外走，留下一句：“方案下午再議。”

夏微微臉上的笑容僵住，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眼神暗了暗。而電梯里的林沫，看著不斷下降的數字，眼眶突然有點發熱。秋風還在吹，可她心里的那點涼意，卻比外面的風，要冷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