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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流

鏡海市警局醫務室的消毒水氣味,也無法蓋過陳默腹部的鈍痛。年輕醫生檢查后,留下一句“軟組織挫傷,靜養幾天”就離開了。陳默靠在冰冷的鐵架病床上,小腹陣陣抽痛提醒著不久前那記兇狠的后蹬,但身體上的痛楚遠不及內心的翻江倒海。

昏暗燈光的審訊室外間,隔著一面巨大的單向玻璃,陳默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審訊室里那個被銬在鐵椅上的身影——鄭強,綽號“瘋狗”。他額角被打破的地方簡單貼了塊紗布,血跡已經凝固,原本囂張的眼神此刻只剩下一種麻木的疲憊,夾雜著隱約的怨毒。趙建國和那個面色冷硬的新人李隊(李國棟)坐在他對面。

審訊正在進行。趙建國主導問話,聲音嚴厲刻板,字字句句圍繞著黃色思域車、李明遠殘骸以及他暴力襲警的行為。

“鄭強!人證物證俱在!后備箱的斷肢上有你的指紋殘留!你還有何狡辯!”李隊猛地一拍桌子,氣勢洶洶。

瘋狗眼皮都沒抬一下,鼻腔里哼出不屑的嗤笑:“那破車?老子偷的!怎么了?不行嗎?至于里面的東西……老子昨天剛偷的車,還沒來得及開出去兜風呢,天知道哪個王八蛋塞進去的?哦,可能昨晚喝斷片撞死人了?誰管他!想栽贓老子?”他語氣粗俗,帶著混不吝的痞氣,眼神卻在不經意間掃過趙建國,那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

“襲警呢?當著兩個警官的面砸車后備箱,意圖毀滅證據,還暴力襲警!這你怎么圓?”李隊厲聲逼問,目光如刀。

瘋狗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神經質的笑容:“圓?圓什么?趙隊來了我不就立刻停手了?你們也看到了,我都差點給這小條子跪下投降了!(他朝陳默的方向努努嘴)是這小條子自己撲上來要鎖我胳膊,我沒收住腳才踹上的。我那叫正當防衛懂不懂?最多算防衛過當!”

強詞奪理,避重就輕。但陳默敏銳地捕捉到一點:瘋狗在反復提及“趙隊來了”這一點!他被打斷后立刻“束手就擒”的表現…現在他還在試圖在襲警行為上,把“趙隊的出現”作為自己停止反抗的理由!這簡直是在……配合!他仿佛在用這種拙劣的方式,強調著趙建國介入的“必要性”和“正確性”。

他在掩護什么?或者,是誰在讓他掩護?

審訊陷入了僵局。瘋狗油鹽不進,咬死了自己是偷車賊,對兇殺一無所知,后備箱東西與他無關,襲警純屬誤會。所有指向核心兇案的證據鏈,在第一個直接嫌疑人這里,似乎被一層無形的、堅韌的膜給擋住了。

趙建國始終沉著臉,沒有像李隊那樣激烈質問,只是在關鍵節點插話,問題看似刁鉆,實則始終在把審訊的焦點釘死在瘋狗表面的違法行為上,對那個關鍵的“蜂巢紋身”、對李明遠案的核心線索——眼球攝像頭、神經毒素——只字不提!

“行了。”趙建國站起身,揉了揉眉心,顯得很疲憊,“先這樣。查清車源,固定現有證據。鄭強,既然你這么清白,那就好好待著,等水落石出!”他最后一句語氣冰冷,帶著警告的意味,不容置疑地宣布審訊暫時結束。

門開了。趙建國第一個走出來,神色陰郁,他瞥了一眼旁邊的陳默,那眼神深邃而嚴厲,仿佛無聲的斥責:看見了嗎?這就是你不聽命令,擅自行動的后果!除了受傷和混亂,你什么都沒得到!他大步離開,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李隊緊隨其后,臉上滿是懊惱和不甘,也狠狠瞪了陳默一眼:“新人就是麻煩!”說完也快步追趙隊去了。

審訊室里的瘋狗被帶走,他的目光在離開前最后一次掃過單向玻璃,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其隱晦的、帶著嘲諷的弧度。

陳默扶著隱隱作痛的腹部,慢慢走回屬于他的那個臨時角落。空曠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個人。絕望感和更深的疑云籠罩著他。瘋狗顯然是關鍵人物,但審訊被牢牢地框在一個安全區內,那個可怕的紋身,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被所有人刻意無視了!趙隊的反應更是疑點重重。

他不甘心!哥哥的線索就在眼前閃爍,卻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掐滅。他需要一個突破口。一個繞過警局內部的眼睛和耳朵,能夠觸及那個被刻意掩蓋的黑暗地帶的方法。

他拿出手機,看著屏幕上林嵐的名字。猶豫片刻,撥了過去。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林嵐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冷靜:“陳默?傷怎么樣?”

“死不了。”陳默壓低聲音,語速很快,“林法醫,幫我個忙。瘋狗的外套碎片…就是被我撕下來的那塊…還在證物室嗎?我需要上面殘留組織樣本的分析結果,越詳細越好!”他強調了“殘留組織”。趙建國能封存攝像頭眼球,能控制審訊方向,但一塊從街頭斗毆嫌疑人衣服上撕下來的布片殘留?這理由足夠“正當”,關注度會低很多。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三秒。陳默幾乎能想象林嵐皺緊眉頭思考的樣子。

“理由。”林嵐的聲音很輕,但透過話筒清晰地傳來。

“蜂巢紋身!”陳默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就在那塊布對應的皮膚位置!我看見了!就在他踹我之前!趙隊也看到了!但他……”后面的話沒說,但意思不言自明。

又是一陣更長的沉默。然后,林嵐的聲音冷靜依舊,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心:“好。等我消息。保持低調。”電話掛斷了。

一絲微弱的希望火光在陳默心中燃起。林嵐是可靠的。

傍晚時分,夕陽的金紅色光芒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陳默臨時工位的桌面上投下細長的光帶,又在旁邊的墻壁上拉出斜長的陰影,如同監獄的鐵欄。整個刑偵大廳彌漫著疲憊和某種無形的壓抑,忙碌了一天的警員陸續離開,燈火一盞盞熄滅。陳默卻像釘子一樣釘在原地,借著整理文件的掩護,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眼神的焦距卻不在眼前的紙張上,而是穿透墻壁,落在虛空中某個地方——林嵐那邊,還未傳來消息。

腹部依舊隱隱作痛,每一次輕微的牽扯都像是在提醒那個被“正當防衛”的殘酷事實,以及隨之而來的屈辱感和深入骨髓的懷疑。瘋狗被抓了,但這案子似乎被某種力量死死摁住了喉嚨,動彈不得。

他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震動。

來了!

他迅速抓起手機,屏幕上是林嵐發來的加密通訊鏈接。他點開連接。

沒有文件傳輸。林嵐的名字下方,只有一行簡短的文字:

【血與皮屑組織分析:除鄭強本人外,混合微量生物標記物(含特殊油污顆粒)。數據庫比對結果:與市局技術科三級探員張濤(工號:JC735T)高度關聯(接觸概率> 99.8%)。】

緊接著是另一條消息:

【分析報告電子版已提交物證歸檔。口頭向趙隊匯報:已排除無關污染,僅作常規記錄。無異常發現。】

陳默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張濤?!

老張!那個在警校時就對他照顧有加的師兄!那個他早上才聯系過、委托他調查趙建國和李明遠別墅監控線索的師兄!瘋狗外套布料上殘留的組織,竟然和他的老張高度相關?而且是指名道姓的具體人?!

不可能!老張是技術科的文職探員!他怎么會接觸到瘋狗那件沾滿油污、血腥的外套?除非…他們有過直接接觸!

早上才聯系,下午瘋狗外套上就出現了關聯痕跡?這是巧合?!天底下沒有這么巧的事!

一個冰冷至極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陳默的腦海:他的私下行動暴露了!老張不僅沒能查到什么,反而很可能已經…

陳默不敢往下想!一股寒意瞬間席卷全身,比腹部的傷更讓他顫栗!他立刻撥打老張的手機號碼!

嘟…嘟…嘟…

聽筒里傳來冰冷的忙音,無人接聽。

一次!

兩次!

三次!!

手機屏幕上代表信號的小圖標固執地亮著,但撥出的聲音如同石沉大海。

老張失聯了!

陳默猛地站起身,桌椅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在空蕩的大廳里顯得格外突兀。他顧不得腹部的疼痛,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恐懼和憤怒瞬間淹沒了他!是他!是他害了老張!一個對他抱有善意、給予幫助的人!

必須找到他!立刻!馬上!

陳默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一邊套上,一邊疾步向外走去。剛出警局大樓,冷風裹挾著深秋的寒意撲面而來,瞬間讓他混亂的頭腦清醒了一絲。去老張家?技術科辦公室?張濤平時喜歡去哪里?他的社交圈子…

等等!

他腳步猛地頓住!早上他給老張發的最后一條委托信息是:

【…老張,是我。幫我查一下市局趙建國趙隊名下所有近三個月經辦的案件…另外,查一下鏡湖莊園李明遠別墅區昨晚到今天凌晨的所有監控記錄,尤其是外部的、非聯網或容易被忽略的那種。急用!別暴露。】

鏡湖莊園!李明遠別墅!對!老張很可能去嘗試“抓野眼”了!去找那些容易被忽略、可能殘留線索的私人商鋪監控!那個地方!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但這是唯一的線索了!

陳默咬牙,忍著痛楚,快步沖向警局停車場他那輛半新不舊、毫無特色的家用轎車。車門打開又關上,引擎啟動,在夜色漸濃的街道上匯入車流,朝著市郊富人云集的鏡湖莊園方向疾馳而去。

鏡湖莊園別墅區籠罩在一種富人特有的靜謐和疏離中。高檔安保設施在夜幕下閃爍著警惕的光芒。與白天的奢華相比,夜晚多了一層冰冷的神秘。李明遠的別墅早已被警方封條封鎖,燈火黯淡,在幽靜的道路旁如同一個黑暗的傷口。

陳默沒有直接靠近那棟充滿血腥的兇宅。他將車停在鄰近別墅區、一個稍顯平民化的小型生活圈外圍路邊。這里零星開著幾家便利店、干洗店和…一家位置偏僻、招牌已經有些褪色的電腦維修鋪。鋪面的櫥窗里擺放著各種電腦配件,霓虹招牌閃爍著“監控安裝調試”的字樣。就是林嵐之前提過的那家私人商鋪!

他推門進去。門鈴發出一聲遲鈍的“叮咚”。店內狹小,空氣中有塵土和電子元件特有的焦糊味混合的氣味。柜臺后站著一個頭發稀疏、戴著瓶底厚眼鏡的中年男人,正低頭擺弄一個路由器。

“老板,”陳默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白天,有位警官,大概這么高,戴眼鏡的,來過你這兒嗎?姓張?”他比劃了一下張濤的身高。

老板抬頭,鏡片后的眼睛茫然地看著陳默,搖搖頭:“沒吧?今天沒什么人來。”

失望像冰冷的潮水涌上心頭。陳默不死心:“那…關于隔壁那個大老板李…出事的那家的監控,你這附近有沒有哪家店鋪可能有外面的……呃,野眼的監控能看到點什么的?”

老板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陳默問得奇怪,但還是想了想:“隔壁李老板家那邊的監控角度都對著自己院子里頭,外面看不到啥。要說外面……那得是后面那條小商業街的店了。不過都挺新的,監控早升級過了,警察白天不都問過也拿走了?”

后街?

陳默謝過老板,快步走出小店。穿過一條狹窄昏暗的后巷,果然來到一條稍微熱鬧一點的小商業街。餐館、咖啡館、酒吧的燈光在夜色里亮著。

他沿著街道快步走著,目光急切地在每一家店鋪門前的監控探頭上掃過,希望能捕捉到張濤的身影或他遺留的蛛絲馬跡。但人流混雜,毫無頭緒。焦慮和擔憂啃噬著他的內心。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小街的盡頭。這里更安靜了一些。一家酒吧的燈牌吸引了他的視線——“鏡湖之眼”。名字取得頗具詩意,門臉不大,深色木門虛掩著,透出里面溫暖而朦朧的燈光,隱約有藍調爵士樂慵懶地流淌出來。

老張會對這種地方感興趣嗎?陳默心里否定著,腳步卻像被什么東西牽引著,不由自主地推開了那扇木門。

酒吧內的空氣瞬間包圍了他。是混合著優質威士忌橡木桶香、咖啡豆烘焙氣息、某種淡雅木質香薰和…女性香水尾調的味道。光線柔和得恰到好處,不是警局的慘白,也不是普通酒吧的渾濁。棕紅色的實木吧臺被打磨得溫潤油亮,吧臺后高大的酒柜里陳列著琳瑯滿目的酒瓶,在射燈下反射出琥珀、金黃、深紅的誘人光澤。

客人不多,三三兩兩散布在高背沙發卡座里,低聲交談。氣氛安靜,甚至帶著一點格調的疏離感。陳默的闖入,穿著一身廉價休閑裝,臉上帶著風塵仆仆的焦慮和隱隱的痛楚,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快速掃視全場。沒有老張的身影。

就在他失望地準備轉身離開時,吧臺后一個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女人。她正微微俯身,將一杯調制好的雞尾酒推給吧臺邊的一位客人。流暢的動作如同某種優雅的舞蹈。她穿著一件剪裁合身的黑色高領羊絨衫,襯得脖頸修長如同天鵝。栗棕色的微卷長發隨意地攏在一側肩膀。皮膚在暖色調燈光下呈現出象牙般細膩的光澤。鼻梁挺拔,嘴唇飽滿潤澤,涂著一種不易察覺的暗紅。最令人難忘的是那雙眼睛——深邃得如同月下的寒潭,眼尾微微上挑,帶著一種看透世事般的慵懶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當你以為那目光是邀請時,深處又透著拒人千里的冰冷。

當她抬起頭,目光不經意地掃過門口時,與陳默審視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遇。

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滯了一瞬。

她的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詢問,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平靜得像不起波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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