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的老校區藏在城市深處，爬滿爬山虎的紅磚宿舍樓像塊浸了歲月的琥珀。林辰幫蘇晚晴把行李箱拖上三樓時，額頭上又沁出一層汗，樓道里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女生宿舍特有的洗發水清香。

“302室就是這兒了。”蘇晚晴推開門，里面已經有兩個女生在整理床鋪。扎高馬尾的姑娘轉過頭，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你就是蘇晚晴吧？我叫李萌，來自四川！”靠窗鋪位的女生推了推眼鏡：“我是趙文靜，本市的。”

林辰把行李放在空著的書桌旁，目光掃過宿舍——四張鐵架床，每人配著帶書架的書桌，窗外正對著一片茂密的香樟林。“蚊子肯定多。”他從包里掏出艾草包，往蘇晚晴的床底塞了兩個，“這個掛在床頭，能驅蚊。”

李萌湊過來看熱鬧：“哇，這位是你男朋友？也太貼心了吧！”蘇晚晴的臉瞬間紅透，擺手解釋：“不是的，我們是高中同學，一起考來的。”林辰正在幫她組裝晾衣架，聞言抬頭笑了笑：“現在是朋友，以后……不一定。”

這句話說得又輕又快，像怕被風吹走。蘇晚晴的心跳突然亂了節拍，低頭假裝整理書本，耳朵卻悄悄紅了。趙文靜推了推眼鏡，繼續看她的《古代文學史》，李萌則在旁邊擠眉弄眼，用口型說“我懂”。

幫蘇晚晴鋪好床單，林辰看了眼表：“我得去男生宿舍了，下午兩點新生大會。”蘇晚晴送他到樓道口，從口袋里掏出個小小的帆布包：“這個給你，里面是薄荷糖和防曬霜，軍訓的時候能用。”帆布包上繡著只歪歪扭扭的小熊，針腳還有點亂。

“你繡的？”林辰捏著小熊的耳朵，心里軟得像棉花糖。“嗯……不太好看。”蘇晚晴的手指絞著衣角，“你別嫌棄。”“怎么會。”林辰把帆布包塞進背包最里層，“我會天天帶著的。”

男生宿舍在另一棟樓，離女生宿舍隔著片籃球場。林辰推開401室的門時，三個男生正圍在桌前拆快遞。戴黑框眼鏡的男生率先站起來：“你就是林辰吧？我是張超，計算機系的。”寸頭男生拍了拍胸脯：“我叫王鵬，跟你一個專業！”最后那個染著棕色頭發的笑著說：“李偉，你們可以叫我偉哥。”

宿舍是標準的四人間，林辰的床鋪靠門。他剛把行李放下，王鵬就湊過來：“聽說你高考分數賊高？為啥不報清北啊？”林辰整理床鋪的手頓了頓，想起蘇晚晴填報志愿時猶豫的眼神，笑了笑：“這里挺好的。”

下午的新生大會在大禮堂舉行。林辰來得不算晚，前排卻快坐滿了，他在中間區域找了個空位，剛坐下就聽見有人喊他名字。蘇晚晴從前面第三排回過頭，沖他招了招手，身邊還空著個位置。

他貓著腰穿過人群，在她身邊坐下時，聞到淡淡的梔子花香水味。“你怎么才來？”蘇晚晴遞過一瓶礦泉水，“剛才系主任點名，好像提到你了。”“被張超拉著認校園地圖，繞了遠路。”林辰擰開瓶蓋喝了口，“你們系的新生多嗎？”

“三十多個，就五個男生。”蘇晚晴翻開手里的新生手冊，“我們班導是個剛留校的學姐，看著特別溫柔。”林辰的目光落在她纖長的手指上，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涂著透明的指甲油，突然想起高中時她握著筆解題的樣子，時光好像從未走遠。

大會冗長又枯燥，校長在臺上講學校歷史，林辰悄悄拿出手機，給蘇晚晴發消息：“晚上迎新晚會，你報節目了嗎？”她很快回過來：“報了詩朗誦，有點緊張。”林辰抬頭看她，發現她正低著頭笑，陽光透過禮堂的玻璃窗落在她發梢，像撒了把金粉。

散會后，林辰被張超他們拉著去領軍訓服。排隊的時候，王鵬突然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哎，你看那邊，中文系的系花！”林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蘇晚晴正和李萌站在宣傳欄前看通知，白色連衣裙被風吹得輕輕晃，像朵隨時會飛走的云。

“確實挺好看的。”張超摸著下巴點頭，“聽說高考分數全省前十，妥妥的學霸加美女。”林辰心里有點得意，嘴上卻故意說：“也就那樣吧，高中時總跟我搶第一名。”李偉挑眉：“喲，你們認識？”

“嗯，老同學。”林辰的語氣云淡風輕，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甜絲絲的。

迎新晚會在露天廣場舉行，舞臺被五顏六色的燈串裝點著，像個巨大的糖果盒。林辰提前半小時就去占了前排位置，手里拿著瓶溫水——蘇晚晴來例假時不能喝涼的，這個習慣他記了好多年。

節目一個個上演，唱歌的跑調跑到天邊，跳舞的順拐得可愛，臺下笑聲此起彼伏。林辰卻有點心不在焉，頻頻往后臺的方向望。當主持人報出“接下來請欣賞中文系蘇晚晴帶來的詩朗誦《致橡樹》”時，他瞬間坐直了身體。

聚光燈打在蘇晚晴身上，她穿著淡藍色的長裙，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幾縷碎發垂在臉頰旁。音樂響起的瞬間，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地念起來：“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林辰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她念到“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時，眼神堅定得像在宣誓；念到“我們共享霧靄、流嵐、虹霓”時，嘴角又漾起溫柔的笑意。他突然想起高中時那場籃球賽，她舉著“林辰加油”的紙牌站在看臺上，眼里的光和此刻一模一樣。

“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最后一句落下時，全場安靜了兩秒，隨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蘇晚晴鞠躬時，目光穿過人群，準確地落在林辰身上，兩人相視一笑，像完成了一場只有彼此才懂的儀式。

晚會結束后，林辰在后臺出口等她。蘇晚晴卸了妝，素凈的臉上帶著點疲憊，看到他時眼睛亮了：“你一直在這？”“嗯，等你一起回宿舍。”林辰把溫水遞給她，“剛才念得真好，特別是最后一句。”

她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有電流竄過。“其實有點緊張，腿都在抖。”蘇晚晴低頭笑了笑，“站在臺上看到你，突然就不慌了。”林辰的心跳漏了一拍，剛想說點什么，就看到李萌跑過來：“晚晴，班導叫我們去開個短會，你快點！”

“那我先走了。”蘇晚晴把水瓶塞回他手里，轉身跑了兩步，又回頭沖他揮揮手，“晚安。”“晚安。”林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摸了摸自己發燙的耳朵，瓶身上似乎還留著她的溫度。

回到宿舍時，張超他們正在打撲克。李偉沖他吹了聲口哨：“喲，見完心上人回來啦？”林辰把水瓶放在桌上，沒否認：“她是我高中同學，幫過我很多。”王鵬扔出一張紅桃A：“光是同學可不夠吧？我看你倆對視的眼神，甜得能齁死人。”

林辰笑了笑，沒再解釋。他躺在床上，拿出手機翻到剛才偷偷拍的照片——蘇晚晴站在聚光燈下，眼里有光，像盛著整個星空。他給照片設成壁紙，然后點開蘇晚晴的對話框，敲了行字又刪掉，最后只發了個“好夢”的表情包。

很快收到她的回復：“你也是。”后面跟著個臉紅的小貓表情。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落在書桌上的帆布包上。林辰看著那個歪歪扭扭的小熊，突然覺得，大學這趟旅程，好像比他想象的還要甜。只是他沒注意到，宿舍斜對面的樹影里，有個男生正舉著手機，鏡頭對準了他宿舍的方向，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