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穿上白大褂的那天，特意早起了半小時。

淺藍色的大褂熨得筆挺，領口的扣子系得一絲不茍，他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抬手摸了摸胸前的工作牌——“康復治療師助理陳陽”。字是打印的，卻比任何獎狀都讓他心跳加速。

“哥，你看我這樣行嗎？”他跑到客廳，原地轉了個圈，白大褂的下擺揚起小小的弧度。

陳默正在給父親準備早餐，聞言回頭笑了：“精神！比昨天在馬拉松終點線還帥。”

父親坐在輪椅上，手里拿著個蘋果，對著陳陽豎大拇指，嘴里清晰地說：“好……樣的……”

這半年來，父親的恢復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不僅能說完整的句子，還能拄著拐杖走一小段路。醫(yī)生說，這得益于陳陽每天雷打不動的康復訓練——他總說“爸得快點好起來，等我轉正了，就帶您來康復中心‘視察’”。

陳陽到康復中心時，同事們正在晨會。護士長看到他，笑著鼓掌：“歡迎我們的新助理！陳陽，今天由你帶新來的患者做評估，沒問題吧？”

“沒問題！”陳陽挺直腰板，聲音響亮。

他帶的第一個患者是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孩，因為車禍傷了腿，剛從醫(yī)院轉來，眼神里滿是戒備和絕望，像極了剛從果敢回來的自己。

“我叫陳陽，”他蹲下身，和男孩平視，“我以前……腿也受過傷，比你這嚴重多了，你看我現(xiàn)在，能跑馬拉松呢。”

男孩的眼睛動了動，沒說話。

陳陽沒在意，拿起評估表，輕聲說：“我們先試試屈膝，慢慢來，不疼的……”

他的動作很輕，語氣很緩，像怕驚擾了什么。男孩一開始很抗拒，后來不知被他哪句話打動了，慢慢放松了緊繃的身體。

評估結束時，男孩突然問：“你真的能跑馬拉松？”

“真的。”陳陽拿出手機，翻出馬拉松沖線的照片，“下個月還有場公益跑，我?guī)闳タ矗俊?

男孩看著照片里那個笑得燦爛的人，又看了看眼前穿著白大褂的陳陽，輕輕點了點頭。

午休時，陳陽給陳默打了個電話，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哥，我剛才幫一個男孩做評估，他愿意配合治療了！你說，我是不是挺厲害的？”

“厲害。”陳默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笑意，“晚上回來給你做紅燒肉，慶祝一下。”

掛了電話，陳陽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花園里散步的患者。有的拄著拐杖，有的坐著輪椅，有的在家人的攙扶下慢慢走，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有光。

他想起在果敢水牢里的日子，那時他以為自己永遠站不起來了，是哥哥的身影支撐著他熬過一個又一個黑夜。現(xiàn)在，他想成為別人的那束光。

下班時，護士長叫住他：“陳陽，今天表現(xiàn)不錯。那個男孩的家長剛才來道謝了，說孩子好久沒這么配合了。”她遞給他一個信封，“這是患者家屬非要塞給你的，說是感謝，我?guī)湍憔苁樟耍@份心意，你得收下。”

陳陽看著信封，突然想起小雅說過的話：“被人需要，是很幸福的事。”

他確實很幸福。

回家的路上，陳陽買了束康乃馨，是給父親的。走到小區(qū)門口，正好碰到老鬼帶著阿力和小林散步。

“喲，我們的大醫(yī)生回來啦！”老鬼笑著打趣，“今天救了幾個‘病人’？”

“還不是醫(yī)生呢，是助理。”陳陽有點不好意思，“就幫一個男孩做了評估。”

“那也很厲害！”阿力拍著他的肩膀，“我女朋友說，要把你的故事畫成漫畫，鼓勵更多人。”

小林連連點頭：“已經(jīng)開始畫了，主角就叫‘陽陽’，穿著白大褂，超帥的。”

父親在陽臺上看到他們，對著陳陽揮手。陳陽趕緊跑上樓，把康乃馨插進花瓶，擺在父親的輪椅旁。

“爸，您聞，香不香？”

“香……”父親拿起一朵，別在陳陽的白大褂口袋上，“我兒子……最棒……”

陳默做好了紅燒肉，香氣彌漫了整個屋子。陳陽坐在餐桌旁，看著父親和哥哥的笑臉，突然覺得，這件白大褂不僅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責任，一份希望。

他曾在黑暗里被人照亮，現(xiàn)在，他想提著燈，去照亮更多人的路。

下一站，是康復中心的診室。

有等待康復的患者，有溫暖的鼓勵，有治愈的希望，有白大褂下跳動的、熾熱的心。而那些曾經(jīng)的苦難，早已化作最溫柔的鎧甲，護著他，也護著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在通往光明的路上，堅定前行。

夜色漸濃，客廳的燈光暖融融的，映著全家福上的笑臉，也映著陳陽口袋里那朵盛開的康乃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