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銅錢驚雷
- 無證大俠:我在古代被朝廷通緝
- 風棲風
- 3885字
- 2025-08-12 03:18:27
深秋的風,裹挾著西北邊陲特有的砂礫和寒意,刀子般刮過黑沙城低矮的土黃色城墻。這座矗立在帝國西北門戶的小城,如同一個飽經風霜、沉默寡言的老兵,粗糲、堅韌,空氣中永遠彌漫著塵土、牲口和廉價烈酒混合的刺鼻氣味。
距離青石鎮那場血雨,已過去三年。
城西,靠近碼頭的貧民區,更是臟亂破敗的縮影。污水橫流的狹窄街道兩旁,擠挨著歪歪斜斜的土坯房和窩棚。空氣中混雜著魚腥、汗臭和劣質煙草的味道。一群衣衫襤褸的苦力,正佝僂著腰背,喊著號子,將沉重的貨包從停泊的破舊貨船上卸下,扛往岸邊的貨棧。
“嘿喲!加把勁!這批烏金砂趕著送‘開碑手’蔣爺的工坊!耽誤了時辰,仔細你們的皮!”一個滿臉橫肉的監工揮舞著鞭子,唾沫星子飛濺。
苦力隊伍中,一個沉默的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身材挺拔,在一群佝僂的身影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群,但臉上同樣布滿風霜之色。一身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短褂,裸露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蘊含著爆發性的力量。他扛著兩個比旁人更重的麻袋,腳步沉穩,只是低著頭,額前凌亂的碎發遮住了大半眉眼,只留下一雙異常沉靜、偶爾掠過銳利光芒的眼睛。
他叫韓江。一個在黑沙城碼頭扛了兩年多包,沉默寡言、干活賣力卻從不與人深交的苦力。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叫江寒。青石鎮的血仇,如同烙印,日夜灼燒著他的靈魂。韓江,不過是他流亡路上無數化名中的一個。
“韓江!這邊!動作麻利點!”監工的鞭梢幾乎掃到他的背。
江寒(韓江)默不作聲,只是加快了腳步,將沉重的麻袋穩穩碼放在指定的位置。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混入骯臟的塵土中。這三年,他從江南流亡到西北,隱姓埋名,掙扎求生。如同驚弓之鳥,躲避著官府的追查,更躲避著那枚“鑒”字龍紋令牌背后可能存在的眼線。饑餓、傷病、追捕…無數次在生死邊緣掙扎,磨去了少年人的稚嫩,沉淀下如磐石般的堅韌和孤狼般的警惕。
夜晚,他棲息在廢棄的城隍廟后殿。破敗的神像早已蒙塵,蛛網密布。這里陰冷、漏風,卻是他難得的棲身之所。在油燈如豆的昏黃光線下,他一遍遍研習那本沾血的《寒鋒訣》殘本。
“氣沉丹田,意守刀鋒…刀隨意走,快如驚雷…”心法口訣早已爛熟于心。他手中無刀,只有一根削直的硬木棍。但每一次揮動,都帶著破風的銳嘯,招式簡練、直接,毫無花哨,充滿了搏命般的狠辣與決絕。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傷痛在筋骨間叫囂,但唯有沉浸在刀法之中,那噬骨的仇恨和巨大的悲痛才能得到片刻的宣泄和壓制。他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冷冽如刀鋒。
白天在碼頭,他并非只知埋頭苦干。他觀察著這座邊城的每一寸肌理。位于城東,門庭冷落卻透著森嚴的“鑒俠分司”衙門;城中最大的賭坊“快活林”和車馬行,都掛著一個名字——“開碑手”蔣彪。此人是黑沙城一霸,腰間那枚“玄鐵俠令”便是他橫行無忌的護身符。據說,是江南道某個大人物的遠房表弟。
就在昨日,江寒在碼頭看到幾輛蒙著厚布的沉重礦車,在蔣彪心腹“過江龍”陳奎的親自押送下,鬼鬼祟祟駛向城西。礦車縫隙里漏下的,是一種閃爍著暗淡金屬光澤的黑色砂礫——烏金砂。押運者神色警惕,遠勝尋常貨物。這反常的一幕,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在江寒心中激起一絲漣漪。烏金砂…似乎不僅僅是礦石那么簡單?它與鑒俠司,與蔣彪背后的人,是否有關聯?這個念頭如同毒蛇,悄然盤踞在他心底。
這天晌午,日頭毒辣。江寒剛領了今日微薄的工錢——十幾枚磨得發亮的銅錢。他攥著銅錢,準備去街角老孫頭那里買兩個最便宜的雜糧餅充饑。
剛走到碼頭通往市集的路口,一陣刺耳的哭罵聲和囂張的狂笑便灌入耳中。
只見“快活林”賭坊門口,一個頭發花白、抱著破舊胡琴的賣唱老叟癱倒在泥水里,他身邊那個約莫十三四歲、梳著羊角辮的孫女小翠,正被一個滿臉橫肉、敞著懷露出濃密胸毛的漢子死死揪著頭發拖拽!
那漢子正是蔣彪的頭號打手,腰間掛著一枚最低等的“黑鐵俠令”的陳奎!
“老不死的!瞎了你的狗眼!敢把泥水濺到奎爺的新袍子上?把你孫女賠給奎爺樂呵樂呵,這事就算揭過!”陳奎獰笑著,蒲扇般的大手在小翠驚恐的臉上肆意揉捏。小翠嚇得渾身發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卻不敢哭出聲,只能發出小獸般的嗚咽。老叟掙扎著想爬起來護住孫女,卻被陳奎一腳踹翻,痛苦地蜷縮著。
周圍遠遠圍了一圈人,多是碼頭苦力和小販,個個面帶憤懣,拳頭緊握,卻無人敢上前一步。兩個穿著號服的公差,就倚在不遠處的茶攤棚子下,嗑著瓜子,笑嘻嘻地看著熱鬧,其中一人腰間還別著鑒俠司最低級的雜役木牌。
“李哥,瞧見沒?陳爺又在‘行俠仗義’了,教訓不長眼的刁民呢!”一個公差嬉皮笑臉地對同伴說。
“那是,陳爺可是持證的大俠!維護咱黑沙城的體面!”另一個公差諂媚地朝陳奎的方向努努嘴。
陳奎聞言更加得意,看著周圍敢怒不敢言的百姓,如同戲耍老鼠的貓。他揚起手中粗糙的皮鞭,狠狠抽向地上的老叟:“老東西!不長記性!”
“啪!”鞭子抽在老叟背上,破舊的衣衫頓時裂開一道血痕!老叟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爺爺——!”小翠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鞭聲!慘叫聲!少女絕望的哭喊!公差刺耳的嬉笑!
這三重聲音,如同三把燒紅的尖錐,狠狠扎進江寒的耳膜!瞬間擊穿了他三年來自我壓抑的冰殼!
眼前的一切——飛揚跋扈的持證“大俠”、助紂為虐的公差、泥水中無助的爺孫——與三年前青石鎮那場暴雨中的畫面,轟然重合!
父親護著那對爺孫時的怒喝!母親將他推入密室時的決絕!父親被毒刀穿喉時的怒吼!母親頸間噴濺的鮮血!還有那枚刻著“鑒”字的冰冷令牌!
所有的畫面,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仇恨和憤怒,如同積蓄了千年的火山熔巖,在這一刻轟然爆發!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住手——!!!”
一聲沙啞壓抑、卻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咆哮,猛地從江寒喉嚨里炸出!這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穿透喧囂的冰冷殺意,瞬間讓喧鬧的街口為之一靜!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聲音來源。
只見那個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埋頭扛包的苦力“韓江”,緩緩抬起了頭。凌亂的碎發下,那雙眼睛不再是平日的沉靜木訥,而是布滿血絲,充斥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如同萬年寒冰般的酷烈殺意!他死死盯著陳奎,如同盯著一個死人。
陳奎被這突如其來的怒吼和那雙眼睛看得心頭莫名一寒,隨即是滔天的惱怒:“媽的!哪來的野狗敢管你陳爺的閑事?活膩歪了?!”他丟開小翠,鞭子指向江寒,唾沫橫飛。
那兩個公差也站了起來,手按上了腰間的鐵尺,臉上帶著驚疑和被打擾了興致的惱怒。鑒俠司雜役更是皺起了眉頭。
江寒對所有的怒罵和威脅置若罔聞。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在陳奎鞭子揚起,準備抽向他的瞬間,江寒動了!
動作快如鬼魅!
只見他右手閃電般探入懷中,再揮出時,三道微不可查、卻撕裂空氣發出刺耳尖嘯的烏光,呈品字形,如同死神的請柬,精準無比地射向陳奎!
那是三枚磨得異常鋒利的銅錢!是他身上僅有的財產,也是此刻唯一的武器!
第一枚銅錢,撕裂空氣,精準無比地打在陳奎揚起鞭子的右手腕脈門上!
“噗!”輕微的入肉聲,伴隨著腕骨碎裂的脆響!
“嗷——!”陳奎殺豬般的慘嚎瞬間響起,鞭子脫手飛出!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下來,鮮血飆射!
第二枚銅錢,幾乎在同時,狠狠嵌入陳奎左腿膝蓋后方的腿彎!
“咔嚓!”腿骨斷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陳奎龐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左腿一軟,慘叫著“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泥水里!泥漿四濺!
第三枚銅錢,在陳奎因劇痛而本能地張開嘴慘嚎的瞬間,如同長了眼睛般,帶著凄厲的尖嘯,狠狠射入他滿是黃牙的口中!
“噗!咔嚓!”
血花混合著碎裂的牙齒從陳奎口中噴濺而出!他那殺豬般的慘嚎戛然而止,變成了嗬嗬的漏風聲和痛苦的嗚咽!滿嘴是血,狼狽不堪!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快!準!狠!
三枚銅錢,廢手!碎膝!碎牙!
當眾人反應過來時,看到的只有陳奎如同爛泥般跪在泥水中,手腕扭曲,膝蓋變形,滿嘴鮮血碎牙,發出不成調的嗬嗬聲,臉上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變形!
全場死寂!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血腥狠辣的雷霆一擊徹底震懵了!扛包的苦力、擺攤的小販、看熱鬧的閑漢,包括那兩個公差和鑒俠司雜役,全都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他們看著那個依舊站在原地,仿佛從未動過的青年苦力,眼神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
小翠忘記了哭泣,呆呆地看著。老叟也忘了疼痛,張大了嘴巴。
江寒一步踏前,踩在泥濘里,發出輕微的吧唧聲。這聲音在死寂的街口卻如同驚雷。他走到癱軟如泥、因劇痛和恐懼而渾身篩糠的陳奎面前,眼神冰冷地掃過那兩個驚愕的公差和鑒俠司雜役。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官差和鑒俠司人員的眼皮底下,江寒彎下腰,伸出兩根手指,如同拈起一片骯臟的落葉,將陳奎腰間那枚象征著“行俠仗義”身份的“黑鐵俠令”摘了下來。
令牌入手冰涼,帶著陳奎身上的汗臭和血腥味。
江寒看也沒看那驚恐欲絕的陳奎,目光掃過那枚黑鐵令牌,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到極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笑意,只有無盡的嘲諷和刻骨的恨意。
五指猛地發力!
“咔吧!”
一聲清脆刺耳的金屬扭曲斷裂聲,驟然響起!
那枚代表著朝廷認證“俠義”身份的黑鐵令牌,在江寒五指之間,如同朽木般被硬生生捏得扭曲變形!令牌上的“俠”字,被暴力擰成了一團模糊的廢鐵!
江寒隨手一拋,將這團扭曲的廢鐵,“啪”地一聲,狠狠砸在陳奎滿是血污和驚恐的臉上!
“行俠?你也配!”
冰冷沙啞的聲音,不高,卻如同九幽寒風吹過,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得人心頭發寒。
說完,江寒不再看任何人,包括那兩個終于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拔出鐵尺和腰刀的公差。他猛地轉身,在公差“站住!”“拿下他!”的驚怒吼聲中,身影如鬼魅般幾個起落,便已穿過驚愕的人群,消失在碼頭區如同迷宮般狹窄、污穢、堆滿雜物的小巷深處!
只留下滿地死寂的驚駭,泥水中慘嚎打滾的陳奎,以及那枚被砸在臉上、象征著“俠義”卻已扭曲成廢鐵的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