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李賀《李憑箜篌引》:“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云頹不流“)
1.伊斯法罕的箜篌骨
四十柱宮的彩釉穹頂下,岑白用春水長明筆挑起一縷蛛網般的銀絲。絲線黏連的并非灰塵,而是細密畫上被蠶食殆盡的**波斯史詩《列王紀》**篇章——那些描述英雄魯斯塔姆征戰的詩句,正化作實體化的血珠從畫中滲出,在半空凝成“吳絲蜀桐張高秋“的瘦金體!
“李賀的詩句?“林蟬腕間金藍蝶印震顫,“這些影蠶在吞噬波斯史詩后……竟開始模仿唐詩的意象!“
艾波·美第奇用激光筆指向庭院中央的枯樹。樹干上釘著一把骨質箜篌,弦已斷盡,但琴柱上密密麻麻刻著王昌齡《從軍行》的波斯語譯文。更駭人的是,樹根處堆疊著數十具木乃伊化的古波斯樂師尸體,每具尸體的指尖都生長出銀絲,與箜篌相連。
“這不是蠶?!搬淄蝗豢瘸鲆豢谘榫棺詣优懦衫钯R《秋來》中的“秋墳鬼唱鮑家詩“,“是**詩魔繭**——影蠶吞了太多邊塞詩與波斯史詩,在絲綢之路上異化出的怪物!“
枯樹突然爆裂!無數銀絲從樂師木乃伊口中噴射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巨網,網上每個節點都綴著半透明的繭,繭內隱約可見:
-高適“戰士軍前半死生“的殘肢
-岑參“平沙萬里絕人煙“的孤城
-菲爾多西筆下“血染卡夫山“的斷矛
(化用李頎《古從軍行》:“野云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
2.聲裂畫魄
銀絲巨網收攏的剎那,林蟬展翼高吟王翰《涼州詞》:“葡萄美酒夜光杯——“
金藍蝶翼上的歷代畫師筆意應聲飛出,化作無數夜光杯虛影撞向絲網。杯中傾瀉的不是酒,而是敦煌壁畫的天青、佛羅倫薩濕壁畫的赭石、以及枯骨僧人玉筆的碧色!三色交融處,絲網“嘶啦“裂開一道缺口。
“欲飲琵琶馬上催!“岑白接續下句,春水長明筆蘸取三色流光,畫出一匹踏著火云的汗血馬。馬鞍上掛著的琵琶竟是用他裂痕處滲出的“畫骨血“凝成,撥弦時濺起的血珠全化作微型“但使龍城飛將在“的隸書箭矢!
詩魔繭開始反擊。那些繭中沉睡的邊塞詩殘句蘇醒過來,與波斯史詩混血成詭異的詩瘴:
-“古來白骨無人收“的骸骨兵團手持《列王紀》中妖龍佐哈克的蛇矛
-“大漠風塵日色昏“的沙暴里游動著蘇赫拉布悲劇里的獨眼巨人
-最可怕的是核心處一枚人形巨繭,表面浮凸著李白《戰城南》的狂草:“野戰格斗死,敗馬號鳴向天悲“,繭內卻傳出薩迪《薔薇園》的溫柔誦經聲
(糅合王維《老將行》:“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與波斯詩人魯米的“你生而有翼,為何寧愿一生爬行?“)
林蟬的蝶印突然刺痛。她看見人形繭深處坐著一位穿唐式胡服的樂師,正在彈奏骨質箜篌——那人的臉,赫然是敦煌枯骨僧人生前的模樣!
3.詩囚千載
“師父?!“岑白脫口而出。
箜篌聲陡轉凄厲。樂師抬起頭,左眼是唐人特有的鳳目,右眼卻是波斯人的深窩碧瞳。他開口時,聲音像磨損的絲綢:
“岑家小子……老夫當年西行求法,見此城用活人祭畫,便以《箜篌引》鎮之……誰知反被詩怨反噬……“
隨著他的自述,真相如冷泉涌出:
-他本是唐代畫圣吳道子的弟子,為鎮壓波斯細密畫中的“人血顏料“秘術而西行,卻在此地被影蠶侵入。
-為不禍及中原,他自囚于四十柱宮,將畢生修為化作“詩鎖“,把影蠶與自己的魂魄一起封入《箜篌引》的意境。
-直到二十世紀,納粹掠走他的箜篌骨,詩鎖松動,影蠶吞噬了戰火中的絕望詩篇,異變成詩魔繭。
“如今詩鎖將崩……“樂師的碧瞳流出銀絲,“除非以‘詩眼’重織……“
話音未落,人形繭突然裂開,樂師的身體如沙塔崩塌,只剩那對異色眼珠懸浮空中,左眼映著李白“明月出天山“的雪峰,右眼盛著哈菲茲“夜鶯與玫瑰“的荊棘園。
(暗引杜甫《詠懷古跡》:“畫圖省識春風面,環佩空歸月夜魂“)
4.詩眼焚瘴
“詩眼就是那雙眼睛!“林蟬振翼沖向懸浮的眼珠,“李賀寫‘昆山玉碎鳳凰叫’,樂師師父把詩鎖的鑰匙藏在《箜篌引》的意象里!“
詩魔繭瘋狂阻截。骸骨兵團以《隴西行》的“誓掃匈奴不顧身“為盾,獨眼巨人噴出《列王紀》的“毒龍吐焰焚七國“。金藍蝶翼被腐蝕出破洞,林蟬卻突然笑了。
她反手蘸取翼上漏洞處滲出的光塵,在虛空寫下王之渙《涼州詞》:“黃河遠上白云間——“
詩句未成,已被詩魔繭吞噬。但林蟬要的正是如此!被吞的詩句在她操控下,在繭內炸開成“一片孤城萬仞山“的絕壁意象,暫時卡住巨繭的攻勢。
岑白趁機突進。春水長明筆裂痕處涌出的畫骨血,此刻竟自動排成溫庭筠《菩薩蠻》的“小山重疊金明滅“。他福至心靈,以血詩為鋒,筆尖直刺左眼“明月出天山“!
“砰!“
左眼炸裂成漫天玉屑,每一粒都映著不同的唐詩邊塞名句。這些詩句如利刃刺入詩魔繭,將其中的波斯史詩篇章盡數斬斷!失去另一半支撐的右眼開始坍縮,哈菲茲的玫瑰園枯萎成灰。
林蟬趁機展翼包裹右眼,蝶印中響起樂師最后的嘆息:“……且將詩眼鎖秋墳……“
金藍光芒暴漲后驟斂。當眾人再度睜眼,懸浮在空中的只剩一枚七星形狀的“詩骸“,材質如琉璃與蠶絲的共生體,表面流動著唐詩與波斯詩的雜交文字。
5.星圖泣血
艾波用特制鉛盒收起詩骸時,岑白突然踉蹌跪地。春水長明筆的裂痕已蔓延至握筆的虎口,滲出的血在石板路上自動勾勒出吳道子《地獄變相圖》的局部。
“畫骨反噬?“林蟬去扶他,自己的蝶印卻突然皸裂,濺出的光塵在空中凝成敦煌壁畫中**割肉貿鴿**的場景。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想起樂師臨消散前的警告:
“七枚星骸齊聚之日……便是‘吞世之影’破封之時……爾等‘畫骨’與‘蝶魄’……本是最后的祭……“
話音被伊斯法罕的夜風撕碎。四十柱宮的陰影里,沙陀率領的守痕人正在虐殺幾個戴金蠶紋袖扣的歐洲人,他們頸間的暗金蝶印比在敦煌時更猙獰了。
林蟬望向星空。北斗七星中,吳哥窟的方向正在滲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