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如果！”

陳通猛地抬起頭，眼睛里燃起了一絲怒火。

“姜河！我知道你小子膽子大，腦子活！但這不是闖‘鬼抬頭’！那是大海的肚子！一百二十米的水壓，能把鋼鐵都壓扁！你拿什么下去？拿命嗎？！”

他不是在質(zhì)疑，而是在警告。

作為在海上漂了一輩子的老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絕對的自然偉力面前，任何僥幸和瘋狂，都只是通往死亡的捷徑。

姜河沒有與他爭辯。

他只是緩緩地，走到了船艙的一個角落。

那里，放著一套破舊的潛水設(shè)備，是之前從李大成的“鎮(zhèn)海號”上搜出來的，最老式的那種頭盔式重潛裝備。

“這種裝備，極限下潛深度是七十米。”

姜河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超過這個深度，供氣管就會因為水壓而嚴重形變，無法輸送空氣。同時，潛水員會因為壓力，患上嚴重的氮醉，失去判斷力，甚至直接昏迷。”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精準無比，完全不像一個從未接觸過深潛的年輕人。

陳通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絲驚疑所取代。

這小子，懂行？

“但是，”姜河話鋒一轉(zhuǎn)，手指輕輕敲了敲那個沉重的銅質(zhì)頭盔，“如果，我們不需要供氣管呢？”

“如果，潛水員呼吸的，不是普通的壓縮空氣，而是一種特殊配比的混合氣體呢？”

“如果，我們有一套完整的，可以在深水區(qū)進行壓力平衡和分站減壓的作業(yè)流程呢？”

姜河每說一句，船艙里的空氣就仿佛凝重一分。

趙川和魏鐵山聽得云里霧里，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但陳通和魯小笙的臉色，卻徹底變了！

尤其是陳通，他死死地盯著姜河，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混合氣體潛水！

飽和潛水！

分站減壓！

這些詞，他只在一些內(nèi)部流傳的，翻譯過來的國外海軍作業(yè)手冊上看到過！那代表著當今世界最頂尖的深海作業(yè)技術(shù)！是絕對的機密！

別說東海鎮(zhèn)，就是整個國家的民用領(lǐng)域，都還是一片空白！

這小子，他怎么會知道？！

“你……”陳通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聲音干澀得像是被砂紙磨過，“你從哪兒知道這些的？”

“一本很老的書上看的。”

姜河的回答，依舊滴水不漏。

他當然不能說，在他的系統(tǒng)里，不僅有海洋生物圖鑒，更有一個龐大的，堪稱人類航海技術(shù)百科全書的資料庫。

從獨木舟的制造，到航空母艦的結(jié)構(gòu)圖，應(yīng)有盡有。

而深海潛水技術(sh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分支。

“書？”陳通顯然不信，“什么書？！”

“一本殘卷，早就燒了。”

姜河平靜地撒著謊，然后，他不再給陳通追問的機會。

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張紙，鋪在了海圖旁邊。

那上面，用鉛筆畫著一個奇怪的裝置。

它像一個倒扣的，沒有底的鐵鐘。

“這叫，潛水鐘。”

姜河指著圖紙，開始解釋。

“利用最簡單的物理原理，我們可以用‘鎮(zhèn)海號’的起重臂，將這個密封的鐵鐘，沉入水下。”

“在水下三十米，六十米，九十米，分別設(shè)置三個懸停點。”

“我們的潛水員，將穿著特制的潛水服，攜帶小型的混合氣瓶，從潛水鐘里出發(fā)，前往目標區(qū)域作業(yè)。”

“每次作業(yè)時間，不能超過十五分鐘。”

“作業(yè)完成后，返回潛-水鐘，逐級上浮，在每一個懸停點，進行減壓。”

“這樣，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水壓對人體的傷害。”

他的聲音，清晰而沉穩(wěn)。

他所描述的，是一套雖然原始，但理論上完全可行的深潛作業(yè)方案！

船艙里，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被姜河描繪出的這幅瘋狂而又精密的藍圖，給徹底鎮(zhèn)住了。

魯小笙看著那張結(jié)構(gòu)簡單的圖紙，眼睛里異彩連連。

她作為魯平的孫女，對機械和物理有著天生的敏感。

她知道，這個方案，可行！

而陳通，他看著姜海，心中的驚濤駭浪，已經(jīng)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是誰？

他腦子里，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

“就算……就算這個方法可行。”

陳通的聲音，已經(jīng)沒有了之前的強硬，只剩下最后一絲掙扎。

“誰下去？”

“一百二十米的深海，就算有這個鐵鐘，那也是鬼門關(guān)！”

“誰有這個膽子，敢把命交給你這個……瘋狂的計劃？”

姜河笑了。

他迎著所有人的目光，緩緩地，說出了兩個字。

“我去。”

我去。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趙川的臉色瞬間煞白。

“哥！不行！絕對不行！”

他第一個跳了起來。

“你是一條船的主心骨！你要是出了事，我們怎么辦？這活兒說啥也不能讓你去！”

魏鐵山也甕聲甕氣地說道：“哥，俺皮糙肉厚，俺去！”

“你們?nèi)ゲ涣恕！?

姜河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們。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這次行動，不是靠蠻力，靠的是腦子。”

“水下情況復(fù)雜，洋流、暗礁、沉船的結(jié)構(gòu)，都需要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最精準的判斷。”

“你們誰能保證，在一百二十米的深海，那種能把人逼瘋的壓力和黑暗里，還能保持絕對的冷靜？”

一句話，問得所有人啞口無言。

他們知道，姜河說的是事實。

那種環(huán)境，別說作業(yè)，光是待在那里，就足以摧毀一個普通人的意志。

只有姜河。

這個能帶著他們在“鬼抬頭”里穿行的少年，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藐視一切危險的冷靜和瘋狂。

“可是……”魯小笙咬著嘴唇，擔(dān)憂地看著姜河，“太危險了。”

“小笙。”姜河轉(zhuǎn)向她，笑了笑，“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危險的富貴。”

“想要把‘潛龍’這兩個字，刻在這片海上，我們就要做別人不敢做的事，賺別人不敢賺的錢。”

他頓了頓，收斂了笑容。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從現(xiàn)在開始，所有人，分頭行動。”

“小笙，你和魯爺爺，負責(zé)打造潛水鐘和改造潛水服，圖紙我會給你。記住，所有焊縫，必須進行雙重加固，我要它能承受住兩百米水深的壓力！”

“陳伯，”他看向陳通，“‘鎮(zhèn)海號’的起重臂，需要加固。另外，我需要您利用您以前的關(guān)系，幫我找一個最頂尖的焊工，還有，能搞到氦氣和氧氣的渠道。”

“趙川，鐵牛，你們負責(zé)后勤。錢，我會想辦法。你們的任務(wù)，就是把所有需要的材料，用最快的速度，買回來！”

“至于我……”

姜河的目光，投向了窗外那片漆黑的大海。

“我要去會一會，我們未來的‘龍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