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氣勢洶洶的黑熊，姜河不慌不忙。

他猛地后退一步，用盡了平生的力氣，朝著村子的方向扯開嗓子：

“救命啊——！黑熊攔路搶劫殺人啦——！”

這一嗓子，中氣十足，穿透林子，傳出老遠。

黑熊前沖的腳步一個趔趄，差點把自己絆倒。

這里離村子說遠不遠，萬一真有哪個愛管閑事的村民聽見跑過來，那事情就徹底炸了！

村里耍橫是一回事，攔路搶劫，在這個年代，是真能吃槍子兒的大罪！

“你……你詐我？”

黑熊咬牙切齒。

姜河冷笑一聲：

“我不是詐你。我是給你一個機會，也是給他們一個機會。”

“二狗，你現在放下棍子走人，今天的事我可以當沒發生過。不然，等會兒人來了，你就是從犯。”

李二狗手里的木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熊……熊哥，這……這事俺不干了！俺娘還等我回家吃飯呢！”

另一個跟班見狀，也扔了手里的家伙。

“廢物！一群廢物！”黑熊氣得渾身發抖，“你小子行！你給老子等著！”

他惡狠狠地瞪了姜河一眼，又掃過那兩個臨陣脫逃的跟班，知道今天這事是徹底黃了。

“我們走！”

黑熊啐了一口，灰溜溜地鉆回了林子里。

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姜小雪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她從姜河身后走出來，眼睛里全是崇拜：

“哥，你太厲害了！”

“先別說這個。”

姜河迅速檢查了一下布袋里的大黃魚，確認它還活蹦亂跳，這才放下心來，“我們得快點，去晚了，魚就賣不上價了。”

兄妹倆一路疾行，終于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趕到了鎮上。

鎮上的國營飯店燈火通明。正值飯點，里面人聲鼎沸，飄出陣陣菜香。

姜河沒有絲毫猶豫，抱著魚大步走了進去。

一個數著油頭的中年男人立刻迎了過來。

不過，當他看到姜河一身濕衣，還抱著個滴水的布袋，眉頭頓時一皺：

“小同志，這里是飯店，要飯去別處。”

姜河也不生氣，只是將懷里的布袋往柜臺上一放，然后掀開了袋口。

“嘩啦！”

金色的魚尾猛地甩出，濺了男人一臉水珠。

男人抹了把臉，剛要發作，可當他看清布袋里的東西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野……野生大黃魚？”他的聲音都在發顫，“這么大個頭，品相還這么好！活的！”

飯店里吃飯的客人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圍了過來，一時間驚嘆聲四起。

“天哪！真是大黃魚！”

“看這鱗片，金燦燦的，怕不是有四五斤重！”

男人回過神來，立刻將周圍的人推開：“小兄弟，我是飯店經理。這魚我買了，你打算怎么賣？”

姜河看著他，平靜地伸出三根手指。

經理一愣：“三百塊？”

姜河點了點頭頭：

“我要三百五十塊。我爹在鎮醫院做手術，現在急需用錢。”

“那不好意思了。”

經理聽后笑了笑，“野生大黃魚雖然價值不菲，但我們如果去批發，頂多三百塊。小兄弟，這魚......”

“三百五十塊不止這條魚的價格。”

姜河看著經理，不慌不忙道，“我后續還會搞到更好的水產，到時候我可以做你們的供貨商，價格方面的話，我會低于市場價。”

“低于市場價？”

經理聽到這話，心中不免有一絲動搖。

他在這鎮上開飯店，迎來送往，什么人沒見過。

但像姜河這樣，一身破爛卻眼神沉穩，談吐間像是在聊家常，卻又字字拿捏著分寸的少年，他還是頭一回見。

低于市場價的供貨渠道，這確實有吸引力。

但更吸引人的，是這個少年身上那股讓人不得不信的勁兒。

“口說無憑。”

經理到底是在生意場上滾過的，很快冷靜下來，“我怎么信你？萬一你只是今天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呢？”

“運氣？”姜河笑了笑，“經理，運氣可搞不來這個。”

他俯身，湊到經理耳邊：

“除了魚，海里還有別的好東西。比如，那種長著兩只大鉗子，殼比石頭還硬的家伙。一周后，我還來這兒，給你送一對過來，保準每只都超過兩斤。”

經理的瞳孔驟然一縮。

兩斤重的野生大龍蝦！

在1988年，這種東西在內陸小鎮的飯桌上，那就是傳說！

那不只是一道菜，那是能讓所有飯店都黯然失色的金字招牌！

這個誘惑，經理沒理由不接受。

就算姜河失約，三百五十塊也不是什么大損失。

但如果姜河說的是真的，那......

“好！”經理不再猶豫，一巴掌拍在柜臺上，“三百五十塊！我現在就給你點錢！”

他轉身進了里屋，很快，拿著一沓厚厚的“大團結”走了出來。

十元一張的嶄新紙幣，足足三十五張。

他一張張地點清，交到姜河手上。

姜河接過錢，看都沒看，直接塞進了姜小雪的手里。

“拿著，這是爹的救命錢。”

姜小雪的手在抖。

這沓錢，又厚又沉，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這輩子，她別說摸，連見都沒見過這么多錢。

她的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姜小雪緊緊地攥著錢，生怕它長翅膀飛了。

“經理，錢貨兩清。”姜河沒有半句廢話，“一周后，還是這個鐘點，我在這里等你。”

說完，他拉著還愣在原地的妹妹，轉身就走。

經理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手里那條還在甩尾的大黃魚，心里卻在琢磨那“兩斤重的大龍蝦”，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這小子……莫不是龍王爺的私生子？

……

夜色下的鎮子很安靜。

兄妹倆一路小跑，終于趕到了鎮醫院。

醫院里彌漫著一股獨有的來蘇水味，走廊的燈光昏黃，顯得格外冷清。

“王醫生！手術費！我們湊齊了！”姜小雪氣喘吁吁，跑著來到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

王醫生顯然有些意外，他扶了扶眼鏡，接過錢：

“你們……這么快？”

他低頭數了數，正好三百五十塊。

可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卻沒有兄妹倆想象中的輕松。

“錢是夠了。”他嘆了口氣，“但是，出了點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