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劃燃的“刺啦”聲，尖銳無比。

就在那火光即將脫手飛出的瞬間。

“嘩啦！”

蘆葦蕩里，一道黑影猛地破水而出！

姜河渾身裹水草，手中的船槳帶著一股勁風，狠狠地掄了出去！

“咔嚓！”

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聽著都讓人牙酸！

船槳的邊緣，不偏不倚，正砸在那個跟班持著火柴的手腕上。

那人發出一聲嚎叫，燃著的火柴“嗖”地飛進旁邊的一個水坑。

變故只在電光石火之間！

另一個埋伏的跟班，甚至來不及反應，只看到一個泥人從水里蹦了出來。

他下意識地就將手里的尖刀，朝著泥人的后腰捅了過去！

該死！

腦海中，代表著危險的紅點，早已隨著對方的動作而移動。

姜河猛地向前一撲，試圖躲開這致命的一刀。

可腳下的爛泥實在太滑，他的動作慢了半拍。

“噗！”

冰冷的刀尖，劃破了他腰側的衣服，狠狠地扎了進去！

一股劇痛。

姜河反身一肘，撞在偷襲者的面門上。

那人悶哼一聲，鼻血長流，踉蹌著后退。

姜河借勢穩住身形，扔掉礙事的船槳，從腰后抽出了那把殺魚刀。

刀鋒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一層幽冷的白光。

“廢物！兩個人都看不住一個！”

院墻外，黑熊的咆哮聲傳來。

他一腳踹開院門，直接沖了過來。

“小子，今天晚上，你就算是有九條命，也得給老子交代在這里！”

他順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朝著姜河的腦袋就砸了過來！

他不敢硬接，只能向旁邊翻滾，躲開這勢大力沉的一擊。

木棍砸在泥水里，濺起一片污濁。

黑熊一擊不中，更是狂怒，一棍接著一棍，逼得姜河只能在泥濘的蘆葦蕩里連連后退，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血，正從傷口不斷流出。

姜河的呼吸越來越重，再這么下去，非被活活耗死不可。

必須改變局面！

“弄死他！”

黑熊咆哮著，手里的木棍再次當頭砸下！

姜河就地一滾，躲開攻擊的同時，手里的殺魚刀也順勢在泥地里一劃！

“刺啦——”

刀鋒和一塊礁石碰撞，擦出一星火花。

火花很小，在夜色里幾乎看不見，一閃即逝。

但那兩個跟班的動作，猛地一僵。

他們是來放火的，不是來陪葬的！

這片地，早就被黑熊潑滿了汽油，萬一這一點火星子要是……

兩人對視一眼，腳下不自覺地往后挪了半步。

“怕了？”

姜河的聲音從爛泥里傳來。

“黑熊，你不是想點火嗎？”

“來啊！”

他朝著黑熊的方向，往前走了一步。

“你那兩個手下不敢，你敢不敢？”

他每往前一步，那兩個跟班就往后退一步，手里的家伙抖得快要拿不穩了。

“你們兩個廢物！怕個球！”

黑熊氣得破口大罵，可他自己前沖的腳步，也釘在了原地。

他怕死。

他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你潑的汽油，我幫你點。”

姜河又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殺魚刀在月光下晃出一道白光。

“咱們三個，加上你黑熊，四個。”

“還有我這間破屋子。”

“大家一起，轟地一聲，上天，熱熱鬧鬧的，多好。”

那兩個跟班再也扛不住了。

其中一個把手里的刀往地上一扔，扭頭就跑。

“熊哥！這小子瘋了！老子不陪他玩了！”

另一個見狀，也連滾帶爬地鉆進了蘆葦蕩，跑得比兔子還快。

轉眼間，院墻內外，只剩下黑熊和姜河。

“你看，他們都跑了。”

姜河停下腳步，站在離黑熊不到五米的地方。

“現在，就剩咱倆了。”

“黑熊，過來，把你的火柴給我。”

黑熊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他想弄死姜河，可他不想死。

“孬種。”

姜河吐出兩個字，然后當著黑熊的面，緩緩轉身，朝著自家屋子走去。

他把后背，完完全全地暴露給了黑熊。

黑熊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他怒吼一聲，舉起木棍，朝著姜河的后心就沖了過去！

可就在他沖到一半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

“噗通！”

他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了個狗吃屎，半張臉都埋進了混著汽油的爛泥里。

那根木棍，也脫手飛了出去，砸在水缸上。

姜河甚至沒有回頭。

他走到水缸邊，舀起一瓢水，先是沖了沖手里的殺魚刀，然后澆在自己腰側的傷口上。

他這才轉過身，看著滿臉污穢的黑熊。

“滾。”

姜河只說了一個字。

黑熊啐出一口帶泥的唾沫。

最終，他還是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直到確認他們徹底走遠，姜河緊繃的身體才猛地一軟，靠在了水缸上。

他撕開衣服，傷口不深，但很長，還在往外滲著血。

他從屋里找出些干凈的布條，草草地包扎了一下。

做完這一切，他才有空去處理門口那一片狼藉。

汽油必須弄干凈，不然妹妹回來，會嚇到。

他一瓢一瓢地往外潑水，試圖稀釋掉那股味道。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村子的小路上，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

是李二狗。

他看見院門口的姜河，先是一愣，隨即沖了過來。

“哥！你受傷了！黑熊那幫畜生！”

“沒事，皮外傷。”

姜河擺了擺手。

“哥！”

李二狗喘著粗氣，一把拉住姜河。

“出大事了！”

“我剛才跑的時候，在村口碰見我三叔，他剛從鎮上回來！”

“他說，鎮上的碼頭，傍晚時候來了艘大鐵船，船頭掛著紅旗，不是咱們縣的！”

“船上下來好幾個人，穿著干部才穿的四個兜的衣裳，直接包下了國營飯店的二樓！”

李二狗一口氣說完，又咽了口唾沫。

“我三叔說，他親耳聽見的，這幫人是市里水產公司派下來采購的，專門來收咱們這邊的海貨！”

“什么石斑、龍蝦、大黃魚，只要是好東西，他們全都要！”

“給的價錢，比王經理他們，高了不止一倍！”

姜河的動作，停住了。

市里來的采購隊？

這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他的貨，終于可以賣出一個真正的天價了。

“他們還說……”

李二狗的聲音壓得更低了，臉上帶著一絲驚恐。

“他們說，誰能穩定地給他們供上頂級的貨，他們就跟誰簽一年的大合同，每個月還有定額的白面和豬肉票！”

白面，豬肉票。

在這八十年代末，這幾個字的分量，比黃金還重。

姜河可以想象，這個消息一旦傳開，整個鎮子，乃至周圍所有的漁村，會徹底陷入瘋狂。

到時候，眼紅的可就不止一個黑熊了。

李二狗看著姜河沉默不語，急得抓耳撓腮。

“哥，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啊！你要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