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

一個跟班腿一軟，當場跪在地上，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河哥！河哥我們錯了！這事真不賴我們！都是黑熊逼的！我們再也不敢了！”

有一個帶頭，另一個也趕緊跪下，磕頭如搗蒜。

只有李二狗還站著，可那雙腿，抖得厲害。

“起來。”姜河眉頭一皺，“膝蓋底下是黃金，別有事沒事就往地上趴。”

那兩人愣住，手腳并用地爬起來，頭埋得比褲襠都低。

姜河懶得再看他們，從懷里掏出那疊錢。

他抽出三張十塊的，走到最先求饒的跟班面前，把一張塞進他手里。

“叫什么？”

“我……我叫劉三……”那跟班捧著錢，徹底傻了。

“劉三，這十塊錢，拿回家給你娘扯塊布做身新衣裳。以后別跟著黑熊干這種斷子絕孫的買賣。”

他又走到另一個跟班面前，同樣塞了十塊。

“你呢？”

“我叫王麻子……”

王麻子結結巴巴。

“拿著錢，回家睡你的覺去。明早起來，就當壓根沒見過我。”

劉三和王麻子抓著錢，連滾帶爬地跑了，眨眼就沒了影。

碼頭上，只剩下姜河和李二狗。

李二狗攥著手里的鐵錘，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沒跑，也沒求饒，就那么死死地低著頭。

“你不走？”姜河問。

李二狗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熬得通紅：

“河哥！我……我對不住你！”

“你對不住的不是我，是你爹娘。”

“噗通！”

李二狗也跪下了。

“河哥！我不是人！我混蛋！黑熊給了我五塊，讓我帶頭來砸你的船，我……我鬼迷心竅了！”

他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扇耳光，一下比一下狠。

“我爹的腿就是沒錢治才瘸的，我今天還來斷你的活路！我真該死！”

姜河沒扶他。

等李二狗自己打累了，他才把最后那張十塊錢，遞到他面前。

“起來。我說了，不準跪。”

李二狗抬起紅腫的臉，看著那張嶄新的“大團結”，眼淚再也繃不住。

“河哥，這錢我不能要！我……”

“拿著。”姜河把錢硬塞進他手里，“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爹買藥的。你跟著黑熊那種人渣混，你爹的腿一輩子都好不了。”

李二狗攥著那張被淚水打濕的錢，渾身都在發抖。

姜河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想讓你爹的腿好起來？”

李二狗猛地點頭。

“想不想讓你娘以后出門能抬起頭做人？”

李二狗再次點頭，脖子都快斷了。

“好。”姜河收回手，“從今天起，你不用再跟著黑熊了。”

李二狗一愣。

“你人還在他身邊，”姜河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但他讓你干什么，你告訴我。他見了什么人，你告訴我。他說了什么話，你也告訴我。”

“我每個月，給你五十塊。”

三十塊！

李二狗的呼吸驟然停止。

1988年，一個壯勞力在廠里累死累活，一個月也就五六十塊！

“河哥……”

李二狗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鑼，“你讓我干啥都行！以后我李二狗這條命就是你的！”

“我不要你的命。”

姜河轉身，走向自己的小屋。

“我要你，做我的眼睛。”

李二狗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姜河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哥！我跟你混了！”

他攥緊手里的十塊錢，轉身，消失在與另外兩人截然不同的方向。

……

夜，重新歸于死寂。

姜河回到屋里，卻沒有半分睡意。

他知道，這事沒完。

鑿船只是開胃小菜。

以黑熊的性子，吃了這么大的虧，不把他弄死絕不會罷休。

他坐在黑暗里，仔細盤算著。

錢，暫時夠了。

爹，命保住了。

黑熊那邊，也安插了一顆釘子。

一切都在變好。

就在這時。

“咚！咚咚！”

院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到瘋狂的敲門聲。

姜河一把抄起門后那把殺魚刀，悄無聲息地貼到門邊。

“誰？”

“哥！是我！二狗！”

門外，是李二狗的嘶喊。

姜河猛地拉開門栓。

李二狗一頭沖了進來，臉上全是冷汗。

“哥！出大事了！”

“黑熊那狗日的瘋了！”

李二狗扶著門框，大口喘氣。

“我剛才回去，偷聽到黑熊跟他那倆從鎮上叫來的亡命徒說話！”

“他們……他們說鑿船不成，就干一票更大的！”

姜河的心猛地一沉。

“黑熊從鎮上，偷了一大桶汽油，就藏在他家后院的柴房里。”

“他說，今晚下半夜，風最大的時候，就過來……”

“放火燒你的房子！”

汽油。

這兩個字，讓姜河心生寒意。

來不及了。

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

絕對不能讓他們靠近房子！

“你先走。”

姜河反手推了一把李二狗。

“從村子后面的小路滾，能跑多遠跑多遠。今晚的事，給我爛在肚子里！”

“哥！我不走！我跟你一起干他娘的！”

李二狗急得眼珠子都紅了。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應付。”姜河的語氣冷得像冰，“走！這是命令。”

李二狗死死咬著牙，重重一點頭，轉身就融進了夜色里。

姜河反手將院門死死插上。

屋里一片漆黑，他沒有點燈。

他走到院里的水缸邊，舀起滿滿一瓢冷水，從頭頂猛地澆下。

他抓起門后那把殺魚刀，又從墻角抄起一根備用船槳。

他可沒打算在屋里等死。

他家這破屋子后面，就是一片齊腰高的蘆葦蕩，穿過去，就是一望無際的灘涂和大海。

那里，才是他的地盤。

姜河翻身后窗，悄無聲息地落入蘆葦蕩。

他整個人伏進水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風，刮得更猛了。

蘆葦蕩發出鬼哭般的“沙沙”聲，卷著濃重的海腥味，撲面而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姜河的身體快要和水凍成一塊時，他腦海里的藍色空間有反應了。

【警告：偵測到高強度敵意生命體！】

【范圍：十米】

【數量：3】

三道刺眼的紅點，瞬間在他腦中的感知地圖上亮起。

一個在院墻外。

另外兩個，竟然已經從另一個方向，鬼鬼祟祟地摸進了蘆葦蕩！

放火是假的，真正的殺招，是埋伏在退路上的人！

姜河的心臟猛地一沉。

“人呢？”

搜尋了一陣后，一個壓著嗓子的聲音響起。

“操！讓他給溜了！”

另一個聲音惡狠狠地罵道。

院墻外，黑熊也聽見了動靜。

他不再掩飾，一腳踹開院門，手里拎著一個晃晃悠悠的鐵皮油桶。

“別他媽管了！先點火！燒不到人，先把房子給他點了！”

黑熊擰開油桶的蓋子。

他臉上掛著獰笑，將汽油潑向姜河家的木屋墻壁、窗戶，還有門口那堆柴火。

“小子！給老子滾出來受死！”

“再不出來，老子讓你全家都上西天！”

黑熊囂張的叫罵聲，在死寂的夜里傳出老遠。

蘆葦蕩里，那兩個沒得手的跟班也退了出來，其中一人從懷里掏出火柴，“刺啦”一聲劃燃。

“熊哥！點嗎？”

“給老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