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煤球的新對手
張大媽家的貓丟了三天了。
這消息是老王在菜市場聽賣豆腐的老李說的。當時他正挑著嫩豆腐,老李的大嗓門穿透了嘈雜的人聲:“張大媽家煤球跑丟了,你見著沒?老太太這兩天眼圈都是紅的。”
老王手里的豆腐差點掉在地上。煤球是只三花貓,渾身黑灰黃三色攪在一起,像滾過煤堆的毛球,偏生肚子圓滾滾的,走起路來一顛一顛,最愛的就是搶他窗臺上晾的小魚干。去年冬天它還鉆進過老王的煤爐旁,把自己烤得渾身暖洋洋,被張大媽揪著后頸皮拎走時,還不忘叼走半條魚干。
“沒見著啊。”老王皺著眉付了豆腐錢,心里空落落的。往常他一擰開家門鎖,就有團毛茸茸的東西跟炮彈似的沖過來,先扒拉垃圾桶邊緣找吃的,再跳上褪了色的碎花沙發(fā)蜷成一團,尾巴尖還得意地晃悠。
這天早上,老王剛把熬好的小米粥盛進碗里,就聽見樓道里張大媽的聲音,帶著哭腔:“煤球啊,你在哪啊……”他對著墻角的智能垃圾桶嘆了口氣:“那小饞貓,要是在,這會兒肯定又來扒你找魚干了。”
垃圾桶突然“嘀”地響了一聲,正面的小屏幕亮起淡藍色的光:“檢測到……貓科動物……活動軌跡……”
老王一愣,端著粥碗湊過去:“你說啥?”
“昨晚……十一點十七分……有貓科動物……在窗外……徘徊……持續(xù)……十三分鐘……”垃圾桶的聲音還是有點卡頓,像卡殼的磁帶,“采集到……毛發(fā)……樣本……分析中……”
老王的心跳突然快了起來,他趕緊放下粥碗,看見垃圾桶側面緩緩彈出個指甲蓋大小的小抽屜,里面靜靜躺著幾根灰撲撲的貓毛,毛尖還帶著點焦黃。
“這是……煤球的?”老王眼睛一亮,他記得煤球后頸有撮這樣的毛,是去年冬天蹭到煤爐灰燎的。“它在哪?你看著它往哪去了?”
“信號……中斷……”屏幕上的光閃了閃,“建議……調取……社區(qū)3號監(jiān)控……”
老王二話不說,揣著那幾根貓毛就往居委會跑。樓道里碰見張大媽,她眼睛紅腫,嘴角起了好幾個燎泡,正拿著煤球的照片跟保潔阿姨打聽。“張大媽!有信兒了!”老王扯著嗓子喊,跑得棉鞋都差點掉了。
張大媽手里的照片“啪”地掉在地上,照片上的三花貓正歪著頭啃魚干。“真的?老王,你見著煤球了?”她抓住老王的胳膊,手都在抖。
“不是我見著,是我家那鐵疙瘩!”老王指著自家樓道方向,“它說昨晚見著只貓在我窗外轉悠,還撿著幾根毛,你瞅瞅是不是煤球的!”
倆人跌跌撞撞沖進居委會,值班的小李正趴在桌上打瞌睡。一聽要調監(jiān)控,趕緊揉著眼睛打開電腦。社區(qū)的監(jiān)控畫面有點模糊,帶著雪花點,3號攝像頭正好對著老王家陽臺樓下的冬青叢。
快進到半夜十一點多,屏幕上突然閃過團橘黑相間的影子。“在那!”張大媽指著屏幕,聲音都變了調。監(jiān)控里,那只三花貓蹲在老王家窗戶底下,仰著頭喵喵叫,還試圖扒拉一樓的防盜窗,爪子在鐵欄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可不就是煤球!
“這死小子,肯定是想老王的小魚干了!”張大媽激動得拍手,眼淚卻掉了下來,“前兩天老王曬魚干,它還扒我家窗戶望了一下午呢。”
倆人順著監(jiān)控一路找,畫面里煤球跳上花壇,鉆進了小區(qū)西側的綠化帶。老王拎著張大媽帶來的貓罐頭,張大媽攥著煤球最愛的毛線球,深一腳淺一腳往冬青叢里鉆。初冬的草葉上結著薄霜,刮得褲腿沙沙響。
“煤球——煤球——”張大媽喊一聲,老王就晃一下貓罐頭,鐵皮碰撞聲在寂靜的樹叢里格外清楚。忽然,冬青叢深處傳來“喵嗚”一聲,緊接著竄出個圓滾滾的影子,嘴里還叼著個灰撲撲的東西。
“煤球!”張大媽喊著就撲過去。三花貓嚇了一跳,叼著獵物想跑,卻被張大媽一把抱住。老王湊過去一看,好家伙,煤球嘴里正啃著半只肥老鼠,血漬沾了一嘴。
張大媽又氣又笑,在它屁股上輕輕打了兩下:“你個沒良心的!家里有進口貓糧不吃,非要跑出來打野食!凍著了吧?看你這爪子涼的!”
煤球委屈地喵了一聲,掙開張大媽的手,丟下老鼠就往老王家跑,尾巴豎得筆直。老王和張大媽趕緊跟上,只見它熟練地鉆進老王沒關嚴的房門,直奔屋里而去。
一進門,煤球就對著墻角的智能垃圾桶弓起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低吼,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像只膨脹的毛球,仿佛在宣示這屋子的主權——畢竟以前這里只有它能隨意扒拉垃圾桶。
垃圾桶沒理它,只是正面的屏幕閃了閃,“咔噠”一聲,廚余垃圾的格子緩緩打開了。里面靜靜躺著塊老王昨晚沒吃完的鯽魚骨頭,還帶著點肉渣。
煤球的毛慢慢順了下來,它警惕地看了垃圾桶兩眼,又聞了聞空氣中的魚腥味,終于還是忍不住,輕巧地跳過去叼起骨頭,蹲在旁邊的地板上啃得津津有味。垃圾桶的屏幕暗了暗,像是在無聲地笑。
從那以后,煤球每天雷打不動地來老王家報到。它跟智能垃圾桶的“戰(zhàn)爭”也正式拉開了序幕:
中午太陽好的時候,煤球喜歡跳上垃圾桶的頂蓋睡覺,把那里當成曬太陽的絕佳據(jù)點。垃圾桶大概是覺得沉,每隔幾分鐘就輕微震動一下,把煤球晃得東倒西歪,直到它不耐煩地跳下去,才恢復安靜。
有次老王買了條新鮮鱸魚,在廚房處理時,煤球就蹲在門口盯著,趁老王去洗手的功夫,偷偷溜進來想偷魚腸。剛伸出爪子,就聽見“咔噠”一聲,廚余垃圾的格子門突然關上了,還傳來垃圾桶卡頓的聲音:“廚房重地……饞貓勿入……”氣得煤球對著門板直拍爪子。
最激烈的一次沖突,是煤球被垃圾桶連續(xù)“欺負”了兩天后,趁老王出門遛彎,對著垃圾桶的底座撒了泡尿。
老王回來時,剛進門就聞到股騷臭味。只見煤球蹲在沙發(fā)上慢條斯理地舔爪子,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而智能垃圾桶的屏幕上紅通通一片,還閃著警告符號:“警告……檢測到……液體泄漏……成分……尿素……請主人……處理……并教訓……肇事貓……”
老王先是一愣,隨即笑得直不起腰,一邊拿抹布擦垃圾桶底座,一邊指著沙發(fā)上的煤球罵:“你倆啊,真是一對活寶!比我跟樓上張大爺斗嘴還熱鬧!”
煤球仿佛聽懂了,不滿地“喵”了一聲,跳下沙發(fā),故意在垃圾桶旁邊磨了磨爪子,才扭著屁股去吃老王給它倒的貓糧。垃圾桶的屏幕閃了閃,緩緩吐出一句:“幼稚……”
老王搖搖頭,看著這一貓一桶,忽然覺得屋子里熱鬧了不少。以前老伴在時,總說家里太安靜,要是有條狗有只貓就好了。現(xiàn)在雖然只有他一個人,倒被這倆小家伙攪得滿是生氣。他摸出手機,給兒子小王發(fā)了條微信:“你給我弄的那桶,快跟煤球成冤家了。”想了想,又補了句:“挺好。”